斯普特尼克平原

　　段书湘陪着黄鸣明一起把黄雷立送到医院，直到在急救室外的铁椅上坐定，她整个人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外面披着黄鸣明宽大的羽绒服，止不住的发抖。
　　从黄鸣明说要带她逃走，到黄雷立入院，期间不过一个小时。
　　她心情大起大落，甚至此刻还在不停往更压抑的方向走。黄鸣明不说话，只是僵着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你能不能别晃了。”段书湘忍不住斥责他。
　　“那里面抢救的是我爸，跟你无关你当然可以不在乎。”黄鸣明恼了，甩手看向她，语气带着为不可察的恶劣，以及……嘲讽。
　　段书湘不可置信，她心底害怕蔓延地更加广泛，她不禁抱住自己双臂，“你就……你就这样看我？”
　　“我态度确实不好，但我不想在今晚因为这件事再跟你争吵。”黄鸣明替她拉上拉链，“你先回家吧，我爸出来不会想看到你。”
　　“你让我走？”段书湘拍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你让我走？”
　　“不是，湘湘，你冷静一点。”黄鸣明这才注意到她不停在发抖，匆忙揽住她肩膀。
　　段书湘却一下被点燃，她挣扎着推开黄鸣明，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四个字。
　　“湘湘，你冷静一点！”黄鸣明没了耐心，直接一把攥紧她手腕，让她无法再挣扎。
　　这个动作让段书湘更加崩溃，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在破碎。
　　他明明知道他力气有多大，却还是要选择用最不尊重她意愿的方法，直接用他的男性优势将她压制，用最原始的手段让他的意志凌驾于她的意志之上。
　　“你，你放开我。”段书湘不顾腕上疼痛，拼命挣扎起来。黄鸣明这才松开她，正准备把人追回来，护士却也来了。
　　他左右为难，看了眼段书湘，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向护士。

　　段书湘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黄鸣明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又或者，她心里的那个黄鸣明，从来不是真实的他？
　　这个念头让段书湘害怕，她不敢深思。大路上车辆稀少，万户灯火通明，这一切都衬得她更加形单影只。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黄家不能回，奶奶走了，她又能去哪儿？
　　她忍不住发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承宴找到她时就看见她这副样子，他抓住她胳膊环顾周围，几个秘书很快就凭借爆料出的照片找到绿化带里躲着的狗仔。
　　“都处理干净。”周承宴撂下一句话就把人塞进车内，段书湘还在笑，只是没有声音。黑发蔓延在她净白的脸颊，诡异地如同瓷娃娃。
　　周承宴看得心烦，她身上那件男款羽绒服更让他心烦。
　　他抓着段书湘胳膊，几下把那件羽绒服脱了。她被放开后顺势倒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胳膊抱着小腿，脆弱的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
　　“这没人欣赏你表演。”周承宴翘起二郎腿，“你也用不着浪费精力演戏。”
　　段书湘没有反应，目光涣散，却是落在了地上那件羽绒服周围。
　　车厢内气氛压抑，曹仕良回头，“小周总，要开车吗？”
　　“不开我喊你来干嘛！”周承宴烦躁，“去我那儿。”
　　曹仕良悻悻地转头，自己这个老板一碰上段书湘就变得很不对劲。

　　段书湘是被周承宴拖下车的，她趴在车上几乎要睡着的边缘，周承宴一把推开车门，然后在冷风裹挟住她的瞬间，用更加冰冷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车上拽下来。
　　管家看见她的穿着都惊了，赶紧把人请去房间，各种驱寒的方□□番上演，段书湘一口姜味，被人伺候着换好衣服扶到床上。
　　她半夜开始低烧，周承宴破天荒地起床，亲自守在床边盯着医生给她打针喂药。
　　她脸红彤彤的，嘴唇浮肿，周承宴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上，很烫。
　　“你确定只是低烧？”烫成这样了都，周承宴横眉看向身后的医生。
　　“周先生，确实是的。您觉得烫，可能是因为自身原因。”
　　自身原因？他看向自己指尖。意识到什么猛地缩起指尖，又看向睡得很熟的段书湘。

　　他没反应，只是坐到沙发上。过了好久，久到身后候着的人以为他睡着了，他忽然开口，“去找个女医生。”
　　这个怪异的提议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女医生进来，陶星冶清退所有人，在管家关门之际他开口了，“检查一下她的身体，我是指性生活方面。”

　　“你确定？”
　　“确定。”
　　谁在说话？段书湘想要分辨清楚声音的来源，可就在下一秒，一只大掌就攥住她的脖颈。
　　“你放开我。”她意识逐渐回归，本能地就开始踢打。
　　男人却顺势握住她的脚踝，他的大腿硬生生将她所有攻势按下。
　　他不是别人，正是周承宴。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看向周围，角落里，一个女医生张着双手，还戴着白手套。
　　“出去！”周承宴低喝。
　　女医生低头撤退，房间只剩下两人。
　　“你跟那个淫夫还挺激烈的啊？身上全都是你们的罪证！”周承宴抽开领带，“段书湘你敢羞辱我？你敢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我没有。”段书湘蜷缩起身子，她衣冠不整，此刻早已清醒，自是意识到刚刚那个医生是来干嘛的。
　　“是你在羞辱我。”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医生，当着他的面，检查她的身体，还是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
　　“我羞辱你？我是跟别人上床了还是怎么着？我说过，你玩的再花都别闹到我面前来！你还敢明知故犯。”周承宴气的发昏，他只想惩罚她，用尽一切手段惩罚她。
　　段书湘讨厌别人这样吼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可从没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厌恶着。
　　她想走，哪怕是跟黄鸣明吵架都比面对他好。

　　周承宴这个样子太吓人了，她不敢开口说话。
　　“看什么看！”周承宴用力推开她，段书湘摔进床里，被子柔软，她被裹的严严实实。
　　他摔门而出，段书湘默不作声地系好自己的浴袍。
　　门再次被打开，却不是别人，而是几个不认识的妇人。她们端着什么东西，一股子药味。
　　“书湘小姐，请把药喝了。”一碗药放到面前。
　　药汁呈褐色，还冒着热气。
　　“我不喝……”她蜷缩到角落想逃离，一个高大身影却出现在门口。
　　周承宴斜靠在门上，整理着方才被弄乱的袖口，面无表情地看她被逼到绝境。
　　那一碗药，段书湘被佣人按着喝下。
　　药顺着她下巴流到胸前，她趴在床上狼狈至极。而罪魁祸首就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你很满意？”段书湘擦干脸上的药，她靠到床头，理顺自己的头发，“我就是和别人睡了又怎样？”
　　她望着周承宴，那人眼里冒火，可她还是不紧不慢继续说着，“我就是把我全部给他又能怎样。你以为你在我这里有多大分量？羞辱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要脸。”周承宴咬牙切齿，“把那几碗药都喂下去，她要是怀孕，我给你们好看！”
　　几个佣人还要按住她，段书湘不说话，拿过碗一口气喝尽。
　　周承宴从没被这样气过，段书湘出去跟人鬼混，他这个未婚夫还得替她处理后事。
　　昨天在医院，她穿着睡衣被一个男人揽着简直称得上是招摇过市，若非他按下去，今天宛城头条就是《知名女星深更半夜被陌生男子抱去医院》！
　　这分明就是在打他周承宴的脸。
　　“承宴，怎么不下来？”一道娇丽的女声响起，段画意款款而来环住周承宴胳膊。
　　注意到床上的人，段画意有些惊讶，“她怎么在这儿？”
　　周承宴斜眼搭到段书湘身上，“差点被人搞怀孕，来躲风头了呗。”
　　“妹妹，你太给段家丢脸了，亏你还是……”段画意看了眼周承宴，“算了，承宴，她就是个野丫头，缺教养缺惯了。”
　　段书湘懒得搭理他们，自己的愤怒于他们好像是一件可供观赏的东西。她越是抓狂，他们就越开心。
　　而她也是真的没心思搭理他们，因为黄鸣明给她打电话了。
　　不顾两人还在场，段书湘立马接住。
　　“你在哪儿？”许是刚刚哭过，她的声音带着平常没有的娇。

　　当着他的面都敢接情郎的电话，“你真够不要脸！”周承宴抽走她手机，一把甩到地上。
　　屏幕四分五裂，段书湘不可置信，“你赔我钱。”
　　除了那种不可言说的事情就是钱，她脑袋里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
　　周承宴随手掏出皮包挑起段书湘下巴，来回打量着她，面露嫌弃，“一个女人怎么能不自爱到你这种程度？”
　　他头顶水晶灯照得他双眸几进透明，平静之下隐藏着过分汹涌的情绪，“既然来了这儿，我就大发慈悲帮你改改呗。”
　　“告诉这个家的人，谁也不准搭理她，更不准放她出去！”周承宴说着就往外走。

　　段书湘却忽然起身，他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来追自己，匆忙转身，却不料段书湘径直越过他扑向地毯。
　　那里，静静躺着被他砸坏的手机。
　　她心思全在手机上，或者说在手机对面那个人身上，以至于周承宴说的话，她从始至终都没分出一丝注意力。

　　手机被摔得彻底，屏幕亮了一会儿，段书湘试图跟那边人取得联系。
　　可她试了几次过后，屏幕彻底熄灭。宣告着这一台手机成了废铁。
　　“你到底有完没完！”段书湘这才看向旁边的周承宴，“你是喜欢我还是想跟我上床，干嘛天天缠着我不放！”
　　“你！”周承宴脸气的铁青，他近乎咬牙切齿，“你这种人，趴在我地摊上我都嫌脏，知道吗？”
　　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间，段画意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连忙去追周承宴。
　　门被关上，房间只剩下她一人。
　　段书湘抱着自己，头贴在膝盖上忍不住啜泣，她嘴里弥漫着药材的苦味，激得她直泛酸。
　　段书湘没了睡意，满无目的地在房间里乱走，走了几遍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最后她从储物柜里找出来一个水果糖，她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觉得不够，她一脸又塞了好几块。
　　确实是很甜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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