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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笙收房(柴、盈)
“大消息!” 玉瑾兴冲冲地拎着食盒进了书斋,一边将饭菜摆开,一边对正在看书的盈盈说道:“柴玉笙今天没巡园,大抵是病了!”
盈盈的心尖莫名一颤,心底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担忧。
“你怎么知道的?”
玉瑾得意洋洋:“膳房的说,柴玉笙今日的饭菜没动几筷子,想来是食欲不振。从清晨到现在,他的门窗一直紧锁,洒扫的人没见他出过门,就连浣衣的去换衣物,也被他拒在门外,不是病了是什么?”
盈盈难掩尴尬,讷讷地回她:“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心里却蒙上一层淡淡的愧疚。
玉瑾又自卖自夸起来:“那自然,我是谁呀!”
玉瑾眼珠一转,坐到盈盈身边,凑近问道:“你不去看看他吗?”
这一问,将盈盈心里原本摇摆不定的天秤拨向了 “去看他” 那一端。
虽说他性情阴戾偏执,却帮过她多次,这份恩情尚在。她想起那日采来的薄荷还没制成荷包送他,不如做个荷包?
不行。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送他荷包,再被他误会,反倒更牵扯不清了。
她思来想去,拎起一只水桶,独自往假山后的花圃走去。
正值午后未时,日头正毒,赤日炎炎似火烧,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地面蒸腾着滚滚热浪。丫鬟们早躲进屋檐下摇着蒲扇纳凉,花圃里连只飞虫都不见踪迹。盈盈特意挑这个时候去,才不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迹。
花圃里长了许多蒲公英。蒲公英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可用来泡茶。盈盈刚采了没几把,额角的汗珠已顺着鬓角往下淌,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因日头实在太烈,她不敢耽搁,顾不得擦把汗,拎着沉甸甸的水桶快步往膳房去。
万幸膳房里只有嬷嬷们在,盈盈喜不自胜,掀帘进了厨房:“常嬷嬷,可否借铁锅一用?”
常嬷嬷一见是她,笑着招呼她进来。
盈盈将蒲公英仔仔细细用盐水浸泡洗净,攥干,而后用小火翻炒了小半个时辰。灶台边本就闷热,加上午后的暑气,她额上的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青砖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蒲公英渐渐干瘪卷曲成片,盛出来时只装了小半罐。她用布条将罐口包好,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罐子和布条都是王府通用的物件,无名无签,任谁也辨不出是她送的。
完美。
她别了常嬷嬷,赶在申时前离开了膳房。
盈盈手里紧握着瓦罐,忐忐忑忑、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天字第十五号房的门前。正如玉瑾所说,门窗紧闭,不见任何人影。
这样正好,避免见面的尴尬。
院门是敞开的,院里那棵梧桐树依旧苍郁,几只麻雀飞落在草地上觅食。
她将瓦罐轻轻放在门口,提裙轻步,极快地离去。
女子的来去惊动了地上徘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地飞上了枝头。
柴玉笙的眼皮微微颤动,从睡梦中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昨夜失眠,整宿半睡半醒,直到次日午时才又睡去。方才门外鸟儿受惊,让他察觉到有人来过,可他昏昏沉沉还没来得及睁眼,动静便消失了。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是她吗?
他来不及换衣,径直走到门口开了门。
一个绿衣丫鬟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瓦罐,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他。待看清是他开门时,眼睛里又闪烁出明亮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这女子的眼神触动了。
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他的目光向下扫过,见她腰牌上写着 “墨屏” 二字。
“进来吧。”
不知怎地,这一刻,他似乎对内心那份极致的追求妥协了。
他看着她欢喜地进门,将饭菜摆在桌上,又摆好碗筷,恭顺地立在椅旁,等着他过去用膳。
桌上的瓦罐勾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
“是、是蒲公英茶。” 墨屏小声回道。
他拿起瓦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罐体、布条都是王府的物件,看不出特别之处。打开封口,一股清香散发出来。倒出一点在手心里,竟还是温热的。
是刚炒的新茶。那便不是买来的。
“是你做的吗?” 他问。
她点了点头。
“为何做这个?”
“奴婢见房主食欲不振,心想许是秋日干燥所致,便在花圃里采了些蒲公英制成茶,想为房主清热去火。” 墨屏将在门口就编好的谎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这无主的蒲公英茶,正好被她拿来借花献佛。
采茶虽假,情意却真。
墨屏句句恳切,打动了他那颗枯萎的心。
他不就想要个知冷知热的丫鬟吗?又不是非谁不可。
眼前这个,便对他很好。
他努力对她笑了笑,语气柔和了些:“你去泡一杯给我。”
墨屏喜不自胜,忙应下了。
但她出身有限,并不太懂茶道。所以当柴玉笙说 “先洗茶” 时,她全然不知该如何操作。
看着墨屏局促的模样,他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亲自教她如何洗茶。
喝到口中时,清苦之味已无,茶汤只剩寡淡。
终究还是差了些……
罢了,将就着吧。
“墨屏,你愿意来我房里吗?” 他问。
墨屏怔住,万万没料到柴玉笙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的大脑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讷讷地点了点头。
柴玉笙反倒松了口气。
原来收房这么容易。
“你去和马钰报备一声,以后只来我这里。”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交给墨屏,只说,“想买什么就找马钰采办,不够再找我要。”
墨屏全程没跟上柴玉笙的节奏,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还在盘旋一个问题 —— 柴玉笙当真收了她?
等她拿到那张二百两的银票时,才意识到这事是真的。
她被收房了。还是被柴玉笙,这个在王府里处在风口浪尖的人物。
被心上人收房,她本该惊喜,可心里却只有异样。
这事太蹊跷了。
柴玉笙从未留意过她,不曾与她交流,甚至没见过她的容貌。
她的手刚放到耳边,想拉下面纱,却被他言简意赅地喝止:“不用摘。”
她问到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问题:“房主,晚上我睡哪儿?”
“你回瓦舍。我要巡逻。”
果然……她的心凉了下去。
很快她又调整好了心情,至少在外人面前,她是体面的。被柴玉笙收房,已足够让她在膳房里直起腰杆了。
***
盈盈和玉瑾用完晚膳,一同回膳房送回食盒。
已是戌时,膳房里竟闹哄哄的。蔷薇一见是梅香,笑着迎上来,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梅香吗?在洒扫可还习惯?”
盈盈微笑回应:“挺好的。洒扫的姐姐们都很照顾我。”
玉瑾在旁撇了撇嘴,偷偷拉了拉盈盈的衣袖,示意她快走。
丁香也走了过来,掩着帕子笑道:“别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膳房,这倒好,还有愿意出去的。”
玉兰在旁应和:“有些人啊,天生命贱,享不了福。我们墨屏就不同了,才来没两个月吧?就被柴大人收了房。”
此话一出,玉瑾吃了一惊。盈盈听了,心里那块惴惴不安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话音刚落,墨屏从人群里走到盈盈面前,假情假意地说:“梅香,你我一同来王府,也算相识一场。你若不想在洒扫受苦,只管跟我说。我可以去求柴大人,把你调回来。”
玉瑾听了这话,差点骂出口,被盈盈及时按住。
盈盈对墨屏微微颔首,温和回应:“恭喜你。我在洒扫挺好的,不用麻烦了。” 说罢,便带着玉瑾离开了。
回瓦舍的路上,玉瑾搓着下巴,边琢磨边嘟囔:“这个柴玉笙,前日才送了你傅粉,今儿个就收了墨屏入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盈盈垂下眼睑,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他的心思,谁又看得准呢?” 她定了定神,又对玉瑾说:“我们别管别人了,做自己的事就好。”
玉瑾忽然想起梅香下午不在书斋,便问:“你下午没去看他吗?”
盈盈心想:既然墨屏已被收房,制茶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免得再生事端。于是默不作声,只摇了摇头。
玉瑾无奈,撇了撇嘴:“柴玉笙不是生病了吗?还有力气收房?哎…… 男人啊!”
***
夜已深,盈盈躺在床上,却意外地失眠了。她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柴玉笙的片段。
他到底…… 喜不喜欢自己?
只有在内心最深处,她才会抛开所有的道德枷锁,去思考本不该多想的问题。
她所定义的爱情,是男女之间应当平等的。
而他对她,向来是上级对下级、主对仆的姿态。
他们之间本该是容易沟通的。
可他从未对她袒露过心意,她与他像隔了一层戳不破的纱,让她始终朦朦胧胧,看不透他。
呵……
她把自己逗笑了。
心里敲定了一个答案 —— 他或许对自己有好感,但不多。仅限于房主对奴仆,或者说,只为了选一个适合他的侍妾。若出现另一个比她更适合他的人,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更优的那一个。
原来是择优录取。
可她想要的爱情绝不是这样,她心中的另一半,是哪怕她失意落魄、有诸多不完美,也愿意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可是,一个女人若没有任何优点,男人又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她陷入了对纯爱与有条件的爱的思考怪圈,一时间竟无法自拔。
‘纯爱止于幻想,有条件的爱却比比皆是。’她想到此处,像顿悟了似的,好似给自己的问题找到了一个最终答案。
她的意识终于开始涣散,睡意缓缓而来。
悉悉索索的换衣声扰了她的深眠。木门 “吱呀” 的开合声响,彻底激活了她混沌的意识。
这么晚了,玉瑾怎么出去了?
电光火石间,她联想到了那一夜的北靖间谍。除了云露,还有一个至今未抓到。
玉瑾…… 玉瑾难道就是那个间谍?
今夜恰逢柴玉笙生病加收房,绝无可能夜巡,如果是间谍,一定会选在今夜行动 —— 玉瑾就是间谍!这才是玉瑾清早激动地说 “大消息” 的缘由!
盈盈心念一转:若是玉瑾去鸿泰院偷东西,或许她能借机拿到紫露丹,不必等到中秋夜宴,便可提前离开王府了!
她穿好衣服,披上丫鬟的黑袍,拿起腰牌刚要系上又及时放下,自夸了一声 “机敏”,急匆匆跟了出去。
这夜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当真是绝佳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
玉瑾该是去了鸿泰院。盈盈走在柳林小道上,一边侧耳细听周围动静,一路顺利,没多久便到了鸿泰院门口,果然见一个黑影趴在朱门上。
盈盈悄声走过去,刚要伸手拍她后背,对方却急转回身,扼住了她的喉咙!
“怎么是你?” 玉瑾怪嗔一句,随即松了手。
盈盈果然没猜错,另一个间谍就是玉瑾。她释然一笑:“我和你一起,我也来偷东西。”
玉瑾顿时紧张警惕:“你何时看破我的身份?有没有告诉别人?”
盈盈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的身份,我之前有些怀疑,现在极其确定。我不会告诉别人,因为我也是来偷东西的。”
玉瑾悬着的心稍安,又问:“你要偷什么?”
“紫露丹。治病救人。” 盈盈如实相告。
玉瑾心念一转:“你是不是间谍?”
“我不是。” 盈盈顿了顿,又道,“但我是北靖人,你可以信我。”
玉瑾听罢,反推了她一下:“这里危险,你快回去。紫露丹我帮你拿。”
盈盈很是感动,却不肯走:“你快去快回,我在门口替你守着。”
玉瑾不再纠缠,闪身进了鸿泰院。
盈盈躲在门口拐角的灌木丛里,静静地窥视着黑夜。风停了,柳叶纹丝不动,远处偶有虫鸣低吟,刚起便轻轻融在这一片静里,连丝缕余响都没留下。
不多时,柳林道上走来一个黑影。
月光穿破云层,洒下银辉,照在来者腰配的宝刀上,红、绿、蓝三颗宝石熠熠生辉。
柴玉笙!
他、他怎么来了?!
他今夜不是收房吗?不是生病了吗?这样还不忘巡逻?他是妖怪不成!
柴玉笙的脚步停在鸿泰院门口,盈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进去吗?
他若进去,她该怎么办?
玉瑾还在里面,该怎么提醒她?
盈盈脑子乱成一团麻,柴玉笙已一脚跨进鸿泰院的门槛。
不要进去!
理智被冲动冲垮,盈盈凭着一腔热血冲了出去。
——
深更半夜,突然窜出个黑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那身影里,没有丝毫杀气与恶意。
“什么人?” 他一手抓住环在腰间的手臂,凭触感便知是女子。
女子弓着脊背,任凭他怎么推搡,就是不肯抬头。
他不耐烦地正要推开,她却突然松手,抬脚往远处跑。
他的身边,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动了气,一个闪身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扯回怀中。
女子似乎没料到这般结局,极力挣扎着想要挣脱。
他埋下头,枕在她肩头,一手从她身前探向腰部,想去摸本该有的腰牌。
一缕清甜的香气从她脖颈钻进他的鼻翼。
是她!
这气味他再熟悉不过,腰牌不必再探了。可他不愿收回手,反倒借机将她搂得更紧,让她的脊背牢牢抵在自己胸前。此刻,漆黑寂静的深夜里,只有他和她。
他尽情地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微凉的体温,肆意地搂着她,丝毫不用顾忌她的感受。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箍着她的肩背——换作其他场合,这定然会被视作非礼。但此刻不同,他是审讯主官,她是贼。
眼角泛起一丝狡黠得逞的笑意。
有意思。既是你自己送上门,便带回去,慢慢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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