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滂沱

　　芜墙绕（贰）

　　回家之后，虞烛咚地一声扑到床上。狠狠吸一口床铺的清香。过了一会儿，直到有点儿憋闷，才缓慢地翻过身，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

　　才到下午，还有很长一段的大好时光。

　　虞烛坐起来，依靠着墙，翘着二郎腿。

　　她望着虚空发呆。脑子里回忆着上午发生的一切。

　　舟明的话语，舟明的举止，舟明的神情。

　　舟明的手腕。

　　心脏倏地缩紧一下，又疼又麻。虞烛放下二郎腿，身子慢慢地滑下去，直至平躺着。

　　对门邻居门口的树，悄悄地变得枝繁叶茂。许是今年夏天雨水多光照足的原因。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屋里。树影斑驳，蝉鸣蛙叫。

　　远处轰隆隆地跑着大货车，偶尔来一声尖锐的鸣笛。空气憋闷。风扇滞涩地转动，风都是热的。

　　发生的一切都如此真切又那么恍惚。

　　舟明，舟明，舟明。他在她脑海里，在她的眼前，在她的生活里。每个角落，每个时间。

　　都映着小船哥的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奇怪，太奇怪了。

　　虞烛苦思冥想。她一向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能算了就算了。偏偏这个时刻，她一定要想清楚。

　　她在乎他，她包容他，她依赖他。
　　她……她喜欢他。

　　坏了。
　　她好像喜欢上舟明了。

　　这个念头一闪，一股异样陌生的情愫涌上心头。酸涩，甜腻。混在一起，险些喘不过气。

　　虞烛坐起来，大口呼吸。过了一会儿，呼吸稳定下来。她抚摸着脸颊，热得发烫。

　　喜欢舟明。
　　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

　　虞烛重新躺下，她拉上窗帘，挡住一点儿阳光。闭上眼睛，静静地歇会儿。

　　脑子昏沉混乱，一团浆糊。

　　最近事儿太多了。
　　妈妈仍然待在拘留所，律师每次会见回来都说事情很明朗，然而就是不见颜薇出来。林玵啃了自己一口，天呐，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铃铛知道，知道了都别活了。

　　还有舟明。

　　R#

　　夜色深浓，篝火升起。白衣祭祀对着冷月吟唱。在祈祷，在祝愿，在恳求。

　　瓦罐的清澈酒液倾倒于地，火焰猛地蹿起。飞鸟惊林，游鱼骇水。

　　吉兆。

　　E#

　　虞烛不知不觉地睡了一会儿。醒来，依旧是烈日当空阳光普照大地，晒得要死。

　　她勉力地睁开眼睛，在床上滚来滚去。缓了缓，适应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17点01分，正正好好的饭点。

　　虞烛一骨碌爬起来，在屋里找了一圈食材。东凑凑西凑凑，凑出一顿饭。生火，炒菜，煮面条。

　　正准备吃饭，哐啷一声，屋外的铁门开了。

　　没等坐在椅子上，随沅聆已经闯进来了。虞烛现在一看她，就很担心她要说林玵。偏随沅聆十句话里九句话都是林玵。

　　“林玵……”随沅聆开口，对于一直准备吃饭这个场面视若无睹。

　　虞烛：“……”
　　她就说铃铛姐有点儿变态。

　　“林玵不见了”随沅聆说。

　　虞烛：“？”
　　不见了是啥意思。

　　不管了，饿得不行，先赶紧吃两口。虞烛拿起筷子，夹一筷子菜，塞嘴里，嚼一嚼，咽下去。又挑一缕面条，吹一吹，说：“啊？”

　　随沅聆：“我都找遍了”

　　面条还是烫。
　　虞烛又吹一下面条，偏头，看一眼随沅聆，把左手边的凳子从桌底下拖出来，说：“姐，坐坐坐，你别急，我就没听懂你说啥”

　　面条终于能吃了。
　　虞烛猛塞一大口。

　　随沅聆坐到虞烛旁边，推一推虞烛，说：“林玵消失了”

　　虞烛差点呛到，说：“一大活人还能消失了？”

　　随沅聆：“真没有”

　　虞烛：“是不是他家那俩傻逼把林玵锁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菜扒拉一点儿倒进面条里，拌一拌，“待会儿到她家一趟……”

　　随沅聆：“没有，我去过了”

　　虞烛：“她家里面？”

　　随沅聆：“对，里面，我翻了个遍”

　　虞烛手停顿了一下，随沅聆能承认翻了个遍，那几乎就是把林玵家叮叮咣咣的全掀了。要这么一说，林玵家那俩傻逼也算是遇到狠人了。

　　“学校呢？回学校了吧”虞烛又问。

　　面条面条，香香的面条。
　　她又是塞一大口。

　　随沅聆：“学校我也去了，没有”

　　虞烛咽下嘴里的食物，反应了两秒，才接收到铃铛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停下来，转头，看着随沅聆，问：“刚才？你刚才去市里面找她了？”

　　随沅聆点头：“对”

　　虞烛：“咱们去达官营坐地铁得一个多小时，你专门为了找她花仨小时跑过去又跑回来？”

　　随沅聆依旧点头：“是的”，她显然心情很急躁，没空关注虞烛的惊诧表情，“欸你别吃了，你快想想林玵这怎么办啊？”

　　她亮起手机屏幕，满屏的绿色消息，“林玵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虞烛扫一眼聊天界面。看着铃铛姐的夺命连环call，她心想，就这样没拉黑说明林玵脾气挺好。但是她不敢说，她还想活着。

　　“我跟你说昨儿我就觉得她不对劲”随沅聆语气激动。

　　听到这话，虞烛心虚地避开随沅聆的注视，假装沉浸饭菜不可自拔。可不嘛，昨天林玵确实不对劲。

　　“啊，那干别的了呗，在哪儿好玩的地方逛一逛，北京还愁找不到玩的地方”虞烛将最后一点菜吃掉，敷衍地回答随沅聆。

　　随沅聆：“把你手机给我”

　　虞烛：“啊？”

　　随沅聆：“手机”

　　虞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空掉的碗碟往前一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床，说：“枕头旁边”

　　随沅聆腾地站起身，干脆迅速地把虞烛的手机拿过来。

　　滑屏，拽着虞烛的手指头摁了指纹解锁。调出林玵的微信。

　　咔咔咔敲键盘，给林玵发微信。

　　虞烛：“姐，她不回你肯定也不会回我啊”
　　虞烛：“就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很忙没看手机呢”
　　虞烛：“有的时候吧，感情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得稳着点儿”

　　虞烛：“你有没有在听”

　　随沅聆低着头，任凭虞烛苦口婆心。头都没抬，自顾自地给林玵轰炸信息。

　　听到虞烛拔高音量，随沅聆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昂”了一声，又快速地垂下头。继续哐哐哐敲键盘。

　　虞烛凑过去一看，欸，依然没回复，依然是满屏绿色消息条。

　　唉，疯了。

　　虞烛摇摇头，站起身，去洗碗筷收拾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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