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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了,我的清予
2月13日,大年初四,搬离教职工宿舍的第五天。
和我做的梦一模一样,清予真的用卖游戏账号的钱买了房,地址在温氏集团在岫岩南路开发的创新科技园内。
相别的三年时间,他又在“嗜血魔王”不同的游戏服务器建了三个号,回国见我的前一个月,打包卖给USA的某个资深游戏迷。
房子是顾安带清予去看的,全款买了之后,清予就没剩下什么钱,预备着过几年再装修。
顾安认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别人赚点租金。清予不同意,父子俩因此争执了一回,最后顾安妥协了,“借”了一笔钱给清予搞装修。
亲父子明算账,我也是服了他们俩。一个认为自己足够独立,死活抹不开脸面借钱;另一个太在乎儿子感受,自以为能理解儿子的个人立场和经济责任。殊不知两个都是思想不成熟的家伙!
特别是顾安,顾轶走了他也不打听打听去哪了,还有六七天就要开学了,系里的□□们有个聚会,许教授打不通顾轶的电话,打了他的电话,问他顾轶是不是在他的研究所。
彼时顾安正帮我和清予监督工人装防盗门和智能锁,闻言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道。”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挂了。
许教授大概又去问了顾笑,顾笑又问白永龄,兜兜转转,白永龄的电话又打到我这里来了。
我把手机给了清予,清予望了他爹一眼,也说不知道,说陪我搬离宿舍就没见过他。
白永龄是个面冷心软的,关键时刻神思清明,直接问清予:“把你爸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猜顾轶藏顾安书信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我爸就在这里,你有事直接问他吧。”清予的胆子不是一般大,直接把我的手机递到了他爹手里。
“顾叔叔,顾轶去哪了你知道吗?”白永龄恭敬有加地问。
“不知道。”顾安的回答一成不变,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焦急的神色,语气相当轻松地问,“他不是一直都在学校职工宿舍吗?”
白永龄言辞迫切地道:“没有,我刚打车去看了。门锁了,打电话和微信语音给他,也没有回复。问学校领导,说他前天晚上发了一条信息给韩校长,就几个字:对不起,突然想辞职旅游。就没了,微信头像也改成了‘再见’两个字,细思极恐。我听说阿源前几天放出来了——就是下毒害龚铭允的萧溯源从少教所出来了,会不会是被萧溯源那个疯子关起来了吧?”
顾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仍是没有半分动容:“不会的,两年的管教还不够,他还想再蹲几年?”
“但是顾轶他……”
白永龄担忧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顾安打断了:“姑娘,作为他的前女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脾性。他在惠大循规蹈矩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教授,从来没有离开过惠城这个蜗牛壳大小的地方。这次辞职说不定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触发他的决心而已,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耕耘突然辞职也是需要勇气的。成年人的世界,偶尔放纵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永龄长叹:“放纵?顾叔叔,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有抑郁症?”
顾安突然顿住了,讷讷地问:“抑郁症,什么抑郁症?”
白永龄笑了,很讽刺地笑:“原来顾叔叔不知道啊,也难怪,又不是亲叔叔,所以不关心他很正常。三年前……顾玉龙的死,他特别内疚,总以为是自己没有听盛思娴的话去接顾玉龙,害死了你唯一的儿子。就因为这个,他患抑郁症了,却不肯吃药,觉得自己可以战胜。呵,结果呢,原来叔叔你还有另外一个儿子苻清予……你瞒着他没有告诉他,你不知道顾玉龙死了之后他都去哪了……”
“他晚上就爱往酒吧夜店跑,什么乱七八糟的男的都去认识,还非要介绍给顾笑。他不是顾玉龙,但是跟顾玉龙差不多了。顾叔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他已经不是他了,如果不是龚铭允被下了毒需要他照顾,他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叔叔知道他在哪,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白永龄的话说完了,没有得到顾安的任何回答,默默挂了电话。
白天和黑夜倏忽交替,一轮残月悬在窗外,像是被人狠狠咬了一大口的饼。
晚饭过后,顾安站在空荡荡的没有装玻璃和围栏的阳台边上,一个人吞云吐雾,徘徊似醉,一根接着一根,仿佛几百年没有尝过烟瘾的神仙。
——
2月14日,大年初五,搬离教职工宿舍的第六天。
早上,清予去阳台上收被子——昨晚他爹没回自己的住宅,在木工搭隔断放临时工具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清予不是没有去劝过,但是顾安就是固执地不愿意进来,就是想在阳台上挨冻。
我是搞不懂他什么心态了,顾轶的电话不是打不通,是打通了没人接,顾安也不打电话去问,看着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微信上,我也发了好几条信息问顾轶在哪在做什么之类的,全是已读不回。
渐渐地,我也不发了。
两个人的事,第三个人插手,多多少少是不适合的……
“清予,今天你带铭允去你舅舅那拜个年吧。”顾安坐在铺了防尘布的沙发上裹着羽绒服擤鼻涕,声音哑哑的。冻一晚上不感冒才有鬼呢。
“嗯,等下吃了早饭就去……要不要现在下楼先去买个药来吃吃吧?”清予提着水壶里给他爹倒了一杯开水。
顾安捂着保温杯,吸吸鼻子:“不用,过两天就好。”玩配音的就是不一样,声音哑了还是那么好听。
清予默了默,低声说:“爸,那要不你还是跟顾轶打个电话吧。”
顾安满不在乎地道:“打电话给他做什么,闲着没事干吗?这屋里乱糟糟的不需要装修不需要监工的吗?”
清予看了我一眼:“我们俩监督就可以了……”
话说到一半,顾安眉头紧蹙白了清予一眼,清予闭了嘴,顾安霍然站起身,捂着暖水壶又去阳台吹风去了。
清予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看着我,我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快开学了,想好带我去哪报名了吗?”这几天我在考虑复读的事,有点担心自己会跟不上现在的上课节奏,一直在各大网站找视频看。
“等咱们去舅舅家拜年回来再说吧。”清予摸着我的头笑嘻嘻地说,“我爸说了,不管你复读能不能考好,等我大学毕业,他就为我们举行婚礼。”
这小屁孩最近老是摸我的头——我怀疑是他的那条黑狗被他爹送人了,他习惯性地就喜欢摸我的头。
这是次话,最开心的还是顾安认可我和清予的关系,能不能结婚我并不是很热心(因为领不了证,也没有多少亲戚和朋友能到场见证,何况我是个二级残废,走不了路,说不了话),不过清予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我也就随他的便。
早点是在附近的早餐店解决的,顾安也去了,吃完后提醒清予,让他送我去江医生的中医诊所检查咽喉。
清予记下了,开车送顾安回去后就带我去了小诊所,里面老人和小孩很多,喧喧嚷嚷的吵得我右耳朵疼。
从三年起就这样了,听到太大的声音耳朵就会痒会疼,顾轶带我去检查过好几回也没有任何好转。
“顾教授呢?他没有来吗?”慢慢排队挨到前面了,江医生关了诊室的门,扶着眼镜愁眉深锁地看了我一眼。
“他有事,今天来不了。”清予说。
江医生点了点头,望着我,犹豫不决地说:“是这样的,这三年你的药一直就没变过,检查也一直没有断过,但是丝毫没有成效。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很奇怪,换其他人早就好了。但是你……你是中过毒,不过那个毒对你的咽喉造成的损害并不是特别大,最重要的原因……我觉得还是在你自己,你内心深处不相信自己还会发声……”
清予低头望着我,我吞了吞积在嘴里的唾液,抿着嘴微笑。
发声,多美好的词。可以理解成发出声音,也可以理解成为自己或者为受害者发出呼声。
可我,我的十八岁,我看重的某样东西……三年前,在弄丢清予之后的某一天中午,已经被某个“魔鬼”夺走了。
“魔鬼”吻过我的喉咙,在我的喉咙里施了法,在我身体里灌了肮脏的“毒液”,我早就不是清予恋慕的那个干净的纯洁无瑕的人了。
如果我“发声”了,清予还会喜欢我吗?
我自己都会弄丢清予,清予呢?
我不敢去想,这是我的秘密。只要他不知道,我还可以亲密无间地和他接吻。
在医院被下毒的那天……我看着自己吐出来的血和藏在睡裤内侧的残留的斑斑血迹混在一起,分辨不清,是多么庆幸啊……
姑且当如今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吧,默默地接受他对我的表白,他对我的坦坦荡荡的爱,点个头而已,其他都不需要做,借着不能说话,不去回应。
江医生说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不相信自己会发声,但我更倾向于是自己不愿意发声。
是的,我贪恋着清予的款款深情,宁愿自己永远失声,宁愿那段痛苦的回忆永远没有人聆听……
三年,我独自守了这个秘密守了三年,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清予爱着我,我还可以继续守。
无人知我苦,无人尝我伤。即便身边有清予又怎样,我心中的凄凉,比他受的更深,更痛,更无药可救,一辈子都不可能遗忘!
便是上天赊我三千烈酒,也是浇不完的忧愁。
“哥哥,好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从诊所出来后,清予把我抱上车,低头蹭了蹭我的额头,轻声说。
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希望,可我的回答只是点头。
有时候点个头也很残忍,因为恍恍惚惚还是会自责会内疚。
因为他摸不到我的心,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温存的,我常常是以大哥哥的姿态呵护着他的。
路上行人很少,倒车出停车场的时候挡风玻璃上全是雾气。
清予:“哥哥,帮我拿纸巾擦一下后视镜。”
我照做了,够不到的地方清予自己擦了。和他在一起,很多我能做的事他喜欢看着我做……似乎觉得这样很有意义,时不时还会拿手机拍我在做事的照片。不像顾轶,顾轶是赎罪的想法,几乎不让我插手家里的任何事。
快要上高速的时候,清予开车去加油站加油,加油员告诉他办油卡可以减二十块。清予摸摸我的脑袋下车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拉开车窗,呼吸着带着凉意的晨风,红了眼眶。
装修预算是用来超的,勤俭持家是我一贯的作风,但现在换成了我的……我即将共度余生的清予,忽然踌躇起来,心想,倘若清予知道我被萧溯源……他会不会还喜欢我,还爱我?
无人可以预知的未来,还是算了吧……
清予上车了,看见我在笑,问我笑什么。
我:昨晚梦见我们结婚了。今天开车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路两边的大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地上的鞭炮的纸屑像是洒落的玫瑰花瓣,真好看啊,好像有人在祝福我们。
清予刚系上的安全带又解开了,歪过头,笑着说:“哥哥,我想吻你!”
说完也不等我答应,扶着我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
七点半,灿烂夺目的太阳光照在长深高速路上,似乎也照亮了我与清予的光明的未来。
半道上,在应急车道遇到一对拦路的中年夫妻,别的车都漂移而过,只有清予减速靠边停了下来。
男的说他们爆胎了,自带的有备用车轮,但是忘带千斤顶了,叫托运车不划算,希望有人借一个用用,但是从凌晨四点等到现在竟然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清予下车去后备箱拿了工具,借给了那个男的,见那个男的腰背不好,蹲下身都很勉强,他又主动提出帮忙,很快就给人家换了轮胎……
我坐在车上,悄悄地打开车门的一侧,看着清予仰面躺在地上,慢慢从车厢底下探出身来,肩上蹭了几滴机油,却还朝我歪头微笑,突然间心暖如春……
我的清予,他是个至善至美至纯的人,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少肮脏的人和事,他还是爱着这个世界,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爱我呢?
我的秘密,我决定不守了,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清予吧。
过了南沙大桥快到广州了,清予把手机连在车上,放了一首对唱的古风歌曲,曲调缠绵缱绻:
“落花絮,风吹来满庭语
浓香,难遮掩愁思绪
夜无眠,贴满一窗剪影
忧伤,悄然映铜镜……
一行,能书下几许
听,这一首五弦曲
观,这一夜秋雨……”
初听只觉得太过哀婉柔情,到了合唱的部分,编曲骤然升高,清予也突然唱了出来,纯净清亮的高音甚至盖过了两位合唱歌手:
“万花丛中只为君妖娆
花开蝶舞,花谢随风飘
笑醉一场,梦醒后诉离殇
待明朝,共君把盏夜央
……
万花丛中只为君妖娆
叹这世上,恩怨多纷扰
笑醉一场,梦醒后诉离殇
待明朝,共君把盏夜央……”
一曲毕,我湿了眼眶,问清予歌名是什么。
清予回复我歌名叫《书情》,我笑着问清予:“梦有了,花有了,蝶有了,这酒什么时候喝呢?”
——三年一梦,百合花开,我的小蝴蝶方才为我歌了一曲,只是这酒……我弄丢清予就没喝过酒了。
清予故意不回答,降低了车速,指着前方的“麻涌收费站”问我:“哥哥,第二个念什么?念对了就给你买酒喝。”
我想当然地比划着说念“永”音,被清予纠正了,告诉我读“充”音。
我气极,过了一段路之后故意考他:前面那个第二个字又叫什么。
清予望着前方,笑着说:“鱼滘桥,音叫。你这三年都在家里长蘑菇不读书的吗?”
我理直气壮地说:在床上思念你呀。
哼哼,几个字成功让清予面红耳赤闭嘴了!
清予的舅舅家在广州南沙街,离海边很近。虽然家靠海,但是却没有居住在那边,而是住在靠市区的一所名叫“朝暮”的幼儿园职工宿舍。
舅舅是幼儿园保安,舅妈是保育员。
清予推着我进幼儿园时,已接近中午。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进了门,地面咯吱咯吱地响,低头一看,是悬浮式拼接的蓝色地板,两边则是三层高的教学楼。
楼与楼之间拉着红、黄、蓝、紫、绿三角串旗。彩旗下面,有一个造型很招人爱的蛮大型的儿童滑滑梯,滑梯后面立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哥哥,快看,有飞机!”清予推着我立在滑滑梯前面,指着穿云而过的飞机,兴奋地朝我喊。
我回眸,望着他天真烂漫的笑脸,心脏骤然加快了速度,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清予提着礼品上楼,见过他舅舅舅妈简单寒暄过后,便当着他们的面,把我抱在三楼阳台的滚动椅上,望着又一架飞机从上空徐徐飞过,仍旧又惊又喜地朝我喊:“哥哥,看,飞机,是飞机!”
我:是啊,好多飞机,怎么这么多飞机啊今天?
清予的脸似乎又被太阳晒红了,望着我笑:“因为这里离白云机场、保安机场很近,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的飞机经过。”
事实绝不是如此简单,当我看到阳台一角盛开的——从一楼爬到三楼的炮仗花后,我瞬间精神恍惚了起来。
这个地方我来过,梦里来过,现实也绝对来过!只是我想不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回过身,问清予:这所幼儿园什么时候建的?
清予回身问舅舅,他舅舅抽着旱烟说:“2011年,你还是第一批学生呢。”
清予回身转述给我听,我望着他,迟疑地比划着:这里,好熟悉,我一定来过。
清予似乎很不相信地望着我:“哥哥,你不是没上过幼儿园吗?怎么会来过这里。”
我:2011年我5岁,我爷爷在外地工作,送我上过半年幼儿园,但是不记得在哪上的了,
清予低声对我说:“要不我抱你下楼去看看。这里你肯定没来过,学费很贵的呢,以前不知道,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两千块。我那时候也只上过中班,后来我妈和我爸离婚了,我妈就把我送公立学校念学前班了。”
清予抱着我下楼,轮椅是他舅舅帮忙推过来的,刚把我放上去,清予就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猜左边的那栋教学楼后面有什么。
我凭着刚进幼儿园大门的记忆,记得教学楼离围墙很远,模糊还有彩色的立起来的瓷砖墙体,回答他:应该是游泳池。
他说不是,让我再猜。
我说是给小孩子玩的沙场,他还说不是,推着我绕到教学楼后面一看,沙场和游泳池都有。
我愣住了,笑着说:我猜对了。
清予却说:“不对,还少了一样东西。沙场旁边原来有两棵柏树,被砍了。”
说完,他又推着我去了游泳池旁边的食堂,食堂东边有两扇玻璃窗户,我望着摇光晃影的窗户,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香蕉叶子,瞬间心潮澎湃。
我来过,我来过的!我激动地握着清予的手指,指着那个窗户:我还抱过你,可是你太重了抱不动,我就让你踩在我的肩上,看窗户外面下雨后长出来的蘑菇……
清予望着我的脸,泪流满面,沉默如哑。
他慢慢屈下身,将我拥入怀中。
“哥哥……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记得……记得你的名字,记得我小时候见过你,和你一起数每天有多少飞机飞过朝暮幼儿园的天空,我们还在柏树上用小刀刻痕迹被老师骂……”
“你还记不记得你爷爷接你走的那天,我舍不得你,一直拉着你的手哭,你为了哄我,还把脖子上戴的坠子给了我……在这呢,哥哥,我还戴着呢,绳子断了很多根,我又重新买线穿了戴着……”
清予眼含热泪,举起脖子上刻了“明日如诗”四个篆体字的白色玉石,无比珍视地托着,托到我的眼前。
骄阳正好,透透彻彻地照着我们之间横亘了无数时间与空间仍能相聚的羁绊……
中午和晚上,在清予的舅舅家吃的饭。顾安似乎提前打了招呼,清予的舅舅舅妈大抵是知道我跟清予关系的,还为我们铺了床和被子。
但我和清予根本睡不着。
我说想出去走走,清予便推着我去了靠海的万里碧道。
沿海的路边有人放烟花,天上洒满了繁星,还有一轮小船似的月亮——移动的光点是飞机。
我笑着说:这些星星都像是我们数过的飞机。
清予握着我的手,俯下身给我戴上了耳机,耳机里播放的是周深的《浮光》。
他推着我慢慢地走,走到一栋名叫广晟控股的商业大楼下面,他轻轻摘下我的耳机,在昏暗的月光下吻了吻我的脸。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海浪声由远及近,像是打翻了的滚热的湖水。
“这里,不仅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声,还能看见海。”他柔声在我耳边说。
一路上烟花不断,情侣随处可见。
这一晚,清予推着我走了3.6公里,走到了万里碧道的尽头,买了一杯手工柠檬茶,加了冰块、百香果和椰果。
坐南沙18路公交车回朝暮幼儿园的路上,我和清予坐最后排,有些微倦地靠在他肩上,吸了一口酸酸的柠檬茶,打趣他:我今晚把这些年没看的烟花都看完了,把今年没走的路也走了。以后要是没有你陪着,我恐怕会孤单死了。
清予十指相扣握着我的手,低声笑着说:“哥哥怕孤单,就永远让我陪着我,让我永远爱你,好不好?”
我笑:好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求之不得。
清予垂下眼,眸中泪光闪烁,轻轻地落在我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哥哥,我回国的第一天,顾轶跟我说了一件事。一个姓萧的知道,你知道,顾轶知道,我最后知道的事……”
我含泪闭目,弯下了腰,折磨我的血淋淋的记忆原来不需要我开口,顾轶早就知道了……
他是学医的,是他照顾我,给我清理身上的污血……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公交车还没开到朝暮幼儿园,清予就下了车,推着我走了几百米,去了他停私家车的露天车库。
锁车,后座,月色清冷朦胧,我□□地躺在并排软座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一只又一只美丽的蝴蝶轻轻吻过……
伴随着炽热的拥抱,一刻不停的爱抚。
我这只深海里的鲸鱼,终于体会到了蝴蝶为什么要飞过沧海,因为他爱着的,从来不是沧海的那边有什么,是沧海之下,有他深深眷念着的一颗真心而已……
……
啊,为什么我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啊救命!清予的舅舅舅妈知道我们没回去一定会多想啊啊啊!
还有我的清予,他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前排啃铜锣烧和饭团,好想死啊啊啊!
你不疼吗不累吗?我摸了摸烧热的脸推他的手臂。
“我已经休息好了。”清予望着我笑,声音软软糯糯,“哥哥,别睡了,你已经睡了十三个小时了。”
我一脸囧:你不累我累,不光累,还头晕。
清予:你怎么还头晕呀,你就光躺着不动……
我血气飙升,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元气都被你吸走了,现在是一只废猫了。
清予笑:“我一直守着你,都怕有人把你抓走了。来,吃个莲子罐头补充元气,元气满满。”
我咂了咂发干的嘴唇:我想吃橘子。
“现在不知道哪里有卖的,我上楼去我舅舅那里给你拿吧。”清予把车钥匙放在我的手里,跑去了朝暮幼儿园职工宿舍。
没多大一会儿,清予抱着几个春甜桔跑来了,一边剥皮向我哭诉:“哥哥,我被袋子里的刺扎到了,好疼……呜呜……”
我接过他剥好的句子,望着他递过来的手指发笑:就一个小点儿,再晚两分钟都凝结愈合了。
清予吸着鼻子,扁着嘴,眼圈泛红:“胡说,再晚两分钟又流血了。你快起来吧,哥哥,陪我去药店买创可贴粘一下,万一感染了破伤风了怎么办?”
我笑:大过年的,谁知道药店开不开门呢,先拿纸巾包着将就下吧。
清予握着手指:“不要,我要创可贴……好疼,又流血了。呜呜……你还笑,我也算是为你受的伤,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就这么一点点血啦,之前不是还想跟我一起献血吗?那个你就不怕疼了?还有昨晚咳咳……你怎么不喊疼?
清予脸红:“那是……那是我自己在动……呜呜,哥哥好疼……你快起来好不好,陪我去买创可贴。”
心软的我禁不得他哭,他一哭就仿佛我真的对不起他似的,好别扭好想笑哈哈哈哈哈……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我憋着一口气,捶着胸口忽然笑出了声,笑到肚子抽痛,意识到自己真的能发声时,我又连忙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地望着清予。
清予怔怔地望着我,傻了。
“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他俯下身抓着我的手说。
我凝视着他严峻的不容忽视的神情,耳朵滚烫,心口涌起一股莫名的刺痛,慌乱地摇头:没有,我没有骗你。
清予盯着我的眼睛,颤声央求道:“那你叫我……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想听你说喜欢我,我想听你说爱我,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
“是,但是……苻清予,这样的喜欢和爱,你听好了,我只给一次。”
一次就是一辈子,你要不要,你都是我的清予,是我朝思暮想的云鼓醇酒。
一杯入喉,历久弥香。
“一次哪够,我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清予侧身搂着我的腰。
我笑,哑声说:“那你去求上天吧,我可做不了主。”
“不,求它没用,我要求你,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你就想着下辈子……”
“这叫提前预约……”
“好,我答应你了。”
我答应你了,我的清予。
寂静的夜空,盛开的烟花,吹拂的海风,交辉的星月……都是证明。
——2024.2.19于广州南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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