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程毅也不想秋云深就这样失去意识，一盆冷水浇在了秋云深的头上。虽然粗暴，但秋云深确实清醒了不少。

　　程毅非常满意秋云深的反应，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扔到了车里。

　　长时间的颠簸几乎要把他晃散，秋云深双手插兜死命掐着大腿上的肉。

　　起初他还能凭借着同感保持清醒，但很快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秋云深眼前的一切又模糊了起来。

　　程毅发现了他的异常，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秋云深的大腿狠狠地刺了下去。

　　秋云深知道程毅喜欢看他狼狈，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让对方得意。他用牙咬住了嘴里的一块软头，侧过头看着程毅笑。

　　程毅看着这个笑容只觉得碍眼，明明秋云深现在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可那双眼睛却那么亮，那么刺眼。

　　程毅把刀从秋云深腿上拔了出来，反手朝秋云深脸上刺去。

　　本能在此刻占了上风，秋云深微微偏头躲过了锋利的刀尖。但碍于车内的狭小的空间，刀还是在他的下颌留下了一到血痕。

　　血液特有的咸腥味迅速在车内弥漫，撩拨着人们体内的嗜血因子。程毅更兴奋了，他掐住了秋云深的脖子，把人逼到角落：“就五百万，你这条贱命就他妈值五百万，区区五百万，你就被卖给了程家。　”

　　程毅笑了起来，捏着他脖子的手加大了力道：“就五百万，就五百万！我睡夜店的那些Beta都不止这个价，可你妈还是把你卖了。我的弟弟啊，你凭什么露出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不，你应该这样，这样才好，只有这样才有意思。”

　　“那又如何？”秋云深脸色涨红，但他没有挣扎，只是直直地看着程毅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你想死。”程毅改为用双手掐他的脖子，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这次下了狠手，秋云深肺中的空气被消耗殆尽，双眼止不住地向上翻。

　　“我们到了。”一直没有出声的秋榆在此刻开口，程毅愣了一下，松开了秋云深的脖子。

　　秋云深头晕脑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他分不清方向，被程毅扯着领子往前拽。

　　一阵天旋地转后，秋云深的头磕在了地上，紧接着一直脚就踩在了他肚子。

　　“现在让你死还是太便宜你了，我还没有玩够呢。”

　　程毅话音刚落，胸口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服。

　　秋云深勉强睁开眼睛，入目却是秋榆的脸。

　　肚子上的重量消失了，程毅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真是好一出母子情深啊，你们母子二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不过你这一刀插偏了，心脏没有这么靠左，再往右一点就好了。”

　　如果秋云深有多余的力气，他一定会加入他们的讨论，但他现在有点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吧，他会在楚潭怀里醒来，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渐渐苏醒，楚潭会轻吻他的额头，跟他说早安。

　　只要睡着就好了。

　　可总有人不让他如愿，程毅握住刀柄，旋转。

　　秋云深再次睁开眼睛，但这次他看不清是谁了，这里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原以为楚家会弄死你，没想到到头来你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秋云深动不了了，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静地听着。

　　程毅拔出刀，又插入。像是在自言自语：“秋云深，我的弟弟啊，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总是能给我别样的惊喜，就这样杀了你我总觉得有些可惜呢。”

　　程毅大多数话秋云深都没有听清，但是他确定他听见了“小看你”这几个字，秋云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以得到这样的“夸奖”，但他并不想要。

　　刀子又被拔出，插入。

　　秋云深已经听不到程毅说话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却逐渐变得明亮。

　　他在楚潭怀里，眼前是楚潭帅气的脸，楚潭醒了，正用手摸着他的头发，和他撒娇，让他做些好吃的。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秋云深眼前的一切消失了，黑暗再度控制了他的视觉。

　　耳边依旧是程毅的声音，他问：“你今年多大了？是24还是25？正是好时候啊。”

　　是24，秋云深在24岁这年遇到了21岁的楚潭；也是在24岁这年，他爱上了21岁的楚潭；同样的，在24岁这年，他伤害了21岁的楚潭……

　　程毅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将他带了回来：“那就17刀好了，你要来吗？”

　　秋云深不知道程毅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无力去思考。

　　他好冷，好疼。如果楚潭在就好了，如果楚潭在他就不会这么冷，这么疼了。

　　心脏毫无预警地疼了起来，秋云深想起来了楚潭的表情，楚潭的眼神，以及楚潭离去的背影。

　　很快，他就不疼了。

　　还好楚潭恨他，这样就算他消失了，楚潭也就不会难过了。

　　他对不起楚潭，直到最后他好像都没能给楚潭一个正式的道歉。

　　他道歉了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楚潭。

　　这样，楚潭就可以一直快乐下去了。

　　好冷，是下雪了吗？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冷？

　　所以说，他最讨厌冬天了啊！

　　……

　　秋云深又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好像有些真实。

　　他看到了一个小男生在花园里躲着，另一个男生把他牵了出来，两人好像说了什么。随后他们拉勾了，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

　　好眼熟的孩子，可是秋云深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最先出现的小男孩长大了，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哭泣，在黑暗的房间里挨打。

　　秋云深想要阻止动手的人，可是他动不了，发不出声音。

　　小男孩又长大了，他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长的很好看，可是小男孩哭了。

　　秋云深不懂他为什么哭，明明这个人那么好看，他为什么会哭？

　　从那以后，小男孩身边就一直有了这个男人的身影。两人做尽了亲密的事情，小男孩变得开心了。

　　秋云深不知道小男孩为什么开心，明明那个男人刚出现时，小男孩哭了不是吗？

　　小男孩又哭了，他躺在地板上，哭的好伤心。可是那个男人走了，头也不回。

　　看着那个背影，秋云深觉得好难过，但是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那个小男孩又不是他。

　　但是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呢？

　　……

　　“他醒了！他醒了！”

　　眼前的画面不见了，黑暗再次战胜了一切，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这是在哪？

　　好吵。

　　有人在动他？

　　是谁？是谁在动他？

　　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云深问不出口，也动不了，任人摆布。

　　没有坚持多久，秋云深又失去了意识。

　　他再次醒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秋云深眨眨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海浪般向他涌来，秋云深记起来了。

　　虽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可是他想笑，他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留下他这条贱命，或许是没有折磨够他吧。

　　是谁救了他呢？

　　他想起了楚潭。但很快，秋云深就否定了这个猜想，经历了这件事情楚潭根本就不会想再见到他了吧。

　　他想起了路青阳，对方无辜地被卷入了这场斗争，成为了牺牲品。

　　路青阳知道这一切是因他而起吗？如果路青阳知道了，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呢？应该也会恨他吧。

　　只可惜，他连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你醒啦？”

　　随着一道微弱的灯光，身旁传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很温柔，但依旧挡不住秋云深心里的失落。

　　秋云深转头，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借着光他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就像那个声音一样，对方的长相也令人舒适，没有过于惊艳的长相，但偏偏每个五官拼凑在一起就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令人舒适。

　　“没有不舒服吧。”

　　秋云深眨眨眼睛。

　　“我去叫医生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医生很快就来了，对他进行了一些基础检查后，原本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大碍，但你现在身子太差了，必须要好好养着才行。”

　　秋云深又眨了眨眼睛算作感谢。

　　医生离开以后，房间里只剩了他和那个陌生的男人，秋云深张了张嘴，但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端起床头的杯子，用棉签沾湿了，一点点滋润了他的嘴唇。几滴水流进他的嘴里，就这样重复了几次，秋云深的嗓子好受了不少。

　　他又尝试了一下，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他说：“谢谢。”

　　对方看着他，柔声说：“你好，我是苏从南。”

　　秋云深发出声音了，可是声音很难听：“你好，我是……”

　　昏迷前的事一件件出现在他的脑海，秋云深突然说不下去了。

　　如果他死了应该是一件对所有人都好的事情吧，包括他自己。

　　见秋云深面露难色，苏从南没有再坚持问他，坐回了床铺。

　　“我叫李一。”秋云深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但他固执地补充着：“李一的一是一切从头的一。”

　　这话不像是说给对方，倒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苏从南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秋云深闭上了眼睛，是啊，真是个好名字。

　　李一的一是一切从头的一，也是一无所有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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