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人间

　　圣京城。

　　煌煌帝都，钟灵毓秀。一行人进了城，只见街道纵横，人烟稠密，两旁楼阁参差，朱檐碧瓦，映日生辉，鼓楼高耸，飞檐下悬着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周围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杂沓一片，糕点果子等各色美食堆成了小山。

　　转角处蹲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面前破碗里躺着两三文钱，行人经过，或掩鼻疾走，或掷下几个铜板，那乞丐便“咚”地磕个响头。

　　一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感叹圣京果然繁华，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自街边打马而过，口中嚷嚷着:“让开！都给本郡主让开！撞死人概不负责！”

　　洛纤凝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啐道:“呸，什么人嘛，简直比我还嚣张！”

　　沐灵泽跟在她身后，闻言失笑道:“洛纤凝，原来你还知道你嚣张啊。”

　　洛纤凝回身看他，微微一笑，道:“沐灵泽，看在你阿姐的份上，这次我就不掐死你了。”

　　沐灵泽冷哼一声，道:“欺软怕硬！”

　　洛纤凝:“……”

　　罢了，她忍了！

　　一行人找了家客栈，放下包袱后，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大街小巷，想要好好游览一下这繁华的圣京城。

　　洛纤凝拉着林惜英和从笑在各种小摊前瞄来瞄去，一会儿尝尝这个糕点，一会儿逗逗那只鹦鹉，柳惜朝跟在几个人身后疯狂付钱。

　　沐灵泽也拉着沐嫣然四处张望，一会儿问她吃不吃这个，一会儿问她吃不吃那个，一会儿又指着卖簪子的小摊道:“阿姐，这个簪子好看，你戴上一定更好看！”

　　“是么？”沐嫣然接过沐灵泽递过来的簪子，缓缓插进自己的发间。

　　沐灵泽拍手称赞道:“好看！少华师姐，你觉得呢？”

　　祝少华点头道:“确实好看，我也要一支。”

　　一行人边走边吃，待吃饱喝足后，又看见前方不远处闹哄哄的，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洛纤凝拉着林惜英和从笑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少年。这些少年个个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看起来像是好几天都没喝水没吃饭了。他们的手和脚皆被草绳绑着，惊惶不安地看着正在围观他们的人，像极了刑场上即将被处死的犯人。

　　外围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大声吆喝道:“各位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都过来看看！别看他们现在瘦，喂饱了有的是力气！买回去端茶倒水劈柴搬东西，顶半头牛使！价钱咱们都好商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些少年的跟前，时而拎起他们的胳膊，时而掰开他们的嘴，向众人展示道:“看看！都看看！没有一个断胳膊断腿断牙齿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肆无忌惮地掰开一个又一个少年的嘴，仿佛那些少年不是人，而是牲畜。

　　洛纤凝越看越觉得生气，盯着那名大汉道:“这是在……卖人？”

　　从笑抓住洛纤凝的衣袖，眼神里满是同情:“阿凝姐姐，他们好可怜，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看着比我还小。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看见他们被卖去伺候人，会是什么心情？”

　　洛纤凝也觉得这些少年甚是可怜，她扭头去看柳惜朝:“大师兄，你看他们好可怜，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

　　柳惜朝原本想斥她一顿，可话到嘴边，终究不忍，于是放柔语气，道:“又开始胡言乱语，这天底下像他们这样的人数不胜数，难道你要每一个都帮一遍么？即便你今日帮了他们，他日呢？难道你要帮他们一辈子么？”

　　“大师兄说得是。”沐灵泽挤了过来，对洛纤凝道，“这些小孩大多都是家中无米下锅，不得已只能被父母卖去当奴隶的，又或是从小无父无母，吃不起饭，只能以此为生。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的，我们管不过来的，还是不要管的好。”

　　洛纤凝失落地低下了头。

　　柳惜朝道:“走吧，别看了，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几个人又挤了出来，拐进了另一条街。

　　行了一段路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惜英突然开口道:“若非当年我被师父所救，恐怕如今的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可是像我这样幸运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个呢？”

　　柳惜朝走在她的身侧，闻言，神色凝重道:“不错，这世间命苦之人不计其数，像我们这样，虽然无父无母，但有师父养育教导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们更应该学会珍惜和感恩。”

　　洛纤凝重重点头，深以为然道:“大师兄说得对！我决定了，等回去之后，我要对洛老头好一点，每天少气他一点点……”

　　话未说完，就被人揪住了耳朵:“说谁老头呢？洛纤凝，皮又痒了是么？”

　　“哎呀大师兄！”洛纤凝伸出双手挣扎道，“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了，师父他本来就是老头，等大师兄你以后老了，我就叫你柳老头！”说罢挣开柳惜朝的手，躲去了林惜英和从笑的身后，有恃无恐道:“柳老头柳老头！你能把我怎么样啊柳老头？！”

　　柳惜朝:“……洛纤凝！有本事你别躲啊！你站在我跟前说！”

　　沐灵泽等人跟在洛纤凝的身后，见此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没笑多久，就看见一群人着急忙慌地从他们身边掠过，险些撞到他们身上。

　　沐灵泽觉得奇怪，拉住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大哥，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们怎么都往那边跑？”

　　男子兴奋道:“还能发生什么？摄政王来生死场了，我们大伙儿当然是去生死场挣钱了！”

　　“生死场？”洛纤凝凑了过来，“那是什么地方？”

　　男子打量了他们一眼，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生死场，说白了就是斗兽场，就是人和猛兽斗，要是斗赢了，就有钱拿。当然，没有赢也有钱拿，前提是，一炷香之内，你能活着走出来！”

　　“什么？！”洛纤凝一脸骇然道，“人和猛兽斗？那万一人被猛兽吃了怎么办？！”

　　男子耸了耸肩，轻飘飘道:“吃了就吃了呗，还能怎么办？摄政王说了，与猛兽周旋一炷香者，可得黄金百两，徒手打死猛兽者，可得黄金五百两！若是死了，概不负责，可若是赢了，从此一家人衣食无忧！我们大伙儿可不得去碰碰运气嘛！”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洛纤凝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人和猛兽斗？吃了就吃了？这个摄政王怎么是这种人啊？亏她之前还挺同情他的。

　　沐辰风张大嘴巴惊叹道:“一百两？还是黄金？天呐，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难怪这么多人往那地方赶，这要是真的赢了，从此一家人衣食无忧。只是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沐灵泽道:“赌博赌的是钱，而那地方，赌的是命。”

　　柳惜朝附和道:“确实，那地方可比赌场可怕多了。”

　　洛纤凝眼睛一眯，看着柳惜朝:“大师兄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去过赌场？”

　　柳惜朝震惊:“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等会儿，什么叫也？莫非你去过赌场？”

　　坏了，暴露了。洛纤凝赶忙摇手道:“没，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大师兄，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看看他们是怎么和那些猛兽斗的？”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柳惜朝白了她一眼，“你喜欢看猛兽吃人你就去，我可不……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去？”

　　眼看洛纤凝拉着林惜英和从笑越走越远，柳惜朝忙不迭跟了上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回头去看沐嫣然:“沐掌门可要一起？”

　　沐嫣然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沐灵泽道:“阿姐，那你和少华师姐还有少白师兄先逛，我和沐辰风跟过去看看！”

　　不等沐嫣然回答，沐灵泽已拉着沐辰风奔出了十余步。

　　“洛纤凝！你们等等我！”

　　沐嫣然:“……”

　　几个人到了生死场外，入目便是一派威严:整个建筑呈圆形，如一轮明月，占地颇大，碧瓦朱甍，雕花大门，俨然一个庞然大物，行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这生死场一共分为三楼:一楼是人与猛兽相斗的地方，二楼是宾客驻足看戏的地方，三楼不必说，自然是达官显贵才能踏足的地方。

　　而三楼正对大门的那一面，则被一道白色的帘子围了起来，帘内依稀能瞥见人影，但瞥不见人脸。

　　几个人来到二楼，洛纤凝望着三楼的那一抹白，好奇道:“那个帘子里面坐着什么人啊？莫非是……”

　　站在她旁边的一名年轻男子听见她这话，热心地为她解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这生死场的主人，我们大昭的摄政王呗。”

　　洛纤凝瞅着男子道:“你是说，摄政王就坐在那里面？那他长什么样啊？你见过么？”

　　男子笑道:“我等普通人，哪有资格窥见摄政王的容颜，只是听说，这摄政王长得煞是好看，就跟女人一样！”

　　“跟女人一样？”洛纤凝凝眉思索了起来，“那这么说，他长得跟我一样喽？”

　　男子:“……”

　　洛纤凝:“大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半晌，男子才回过神来，断断续续道:“我的意思是，摄政王他……长得像……好看的女子，并非姑娘这般……”

　　“我懂了大哥！”洛纤凝及时打断男子的话，“您还是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刚扭回头就看见沐灵泽和沐辰风低着头，笑得肩膀乱颤，洛纤凝抬起手，一个巴掌拍在了两人的后脑勺上，喝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沐灵泽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又没笑你，你干嘛又偷袭我们？”

　　“没笑我你们在笑谁？！”

　　“好了阿凝，”林惜英朝旁跨了一步，将洛纤凝与两兄弟隔开，“快开始了，你们就别闹了。”

　　林惜英话音刚落，楼下就走出一人，身着官服，腰配短剑，环视了一圈场内众人后，大声道:“安静！”

　　场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官服男子转身朝后走去，最终驻足在了一座被黑布蒙着的四四方方的铁笼前，伸手将黑布揭下。

　　一头身形巨大的白虎瞬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向所有人展示着它那一口好牙。

　　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虎，不对，是头一次见到老虎，洛纤凝惊讶道:“哇，师姐，笑笑，你们看，这就是传说中的老虎，好大一只，还是白色的。”

　　从笑抱着洛纤凝的胳膊，笑吟吟道:“这位虎兄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洛纤凝:“……”

　　那当然不怎么样了，都吃过那么多人了。

　　铁笼被打开，虎大哥迈着它那慵懒又嚣张的步伐，在距离场中央只剩十步之时，乖乖地停了下来。

　　官服男子仰头看向众人，重申规则道:“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得使用武器，不得使用法术，违者重罚！谁先来？！”

　　场内静了一瞬后，一名男子的声音陡然响起:“我来！”

　　众人踮起脚尖朝楼下望去，见是一名而立之年的男子，缓缓迈入场内，朝那白虎走去。

　　走到中间，才得以看清此男子的容颜。只见此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头大如斗，脸大如盘，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给人一种力大无穷的感觉。

　　然而即便壮如牛，到了那猛兽跟前，照样吓得双腿发软，直往后退。

　　香已燃起，众人凝神静气，安安静静地俯视着楼下的那一人一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最终的结果，但又害怕看到最终的结果。

　　楼下的场地内，白虎看着面前不断往后退的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人间至味，大嘴一张，后腿一蹬，顷刻间就朝那男子扑了过去。

　　男子惊叫一声，撒开腿就开始跑，身后的白虎穷追不舍。

　　众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有人喊道:“跑！快跑！围着柱子跑！！”

　　男子十分听话地围着柱子跑了起来，与白虎玩起了绕圈游戏，每一次即将命丧虎口之时，都能闪身躲过，化险为夷，使得众人的心高高吊起，又轻轻放下。

　　白虎追了好几圈，愣是连食物的衣角都没舔到，不免烦躁地仰天大吼了一声。

　　这一吼，别提场内之人了，就连外面的行人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但依旧不舍得眨眼。就在他们以为白虎即将发动大规模进攻之时，却不料它竟然趴在地上不动了！

　　场内一片哗然。

　　有人喊道:“这老虎怎么不动了？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呢！”

　　“是啊，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呢，它该不会一直趴在那儿不动了吧？”

　　“不是吧，那这人的命也太好了吧！一百两黄金轻轻松松就到手了！”

　　“打啊兄弟！打死这畜生！五百两黄金就到手了！你躲什么？！”

　　楼下的男子躲在柱子后面，面色苍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不、不必了，这畜生根本打不死，一百两已经够多了，做人不可太贪。”

　　一炷香已燃尽，白虎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未再上前一步。

　　男子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的不可置信。

　　官服男子迈下楼，高声道:“时间到！赏！黄金百两！”

　　话音落，立刻就有人端着一盘金条出来，递给那男子。

　　男子激动得直搓手，接过金条，跪倒在地，朝着慕容辞所在方向连连磕头道:“多谢摄政王殿下！多谢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这话，男子抱着金条就往外跑，边跑边道:“我发财了！我发财了！！啊哈哈哈……”

　　这钱如此好挣，难免有人跃跃欲试，想要成为第二个赢得黄金百两的人。

　　于是当官服男子问下一个谁来的时候，洛纤凝身边的年轻男子想都未想便喊道:“我来！”

　　洛纤凝正盯着三楼那道白色的帘子发呆，骤听此话，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面前的护栏翻了下去，幸好林惜英扶了她一把。

　　见男子拔腿就要往楼下走，洛纤凝赶忙拉住他劝道:“这位大哥，你确定要下去么？万一……”

　　“没有万一！”男子毫不留情地甩开洛纤凝的手，“富贵险中求，小姑娘，你太小了，你不懂！”

　　洛纤凝:“……”

　　好吧，她确实不懂。

　　这位大哥虽然挺壮实的，但与方才那位大哥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众人屏住呼吸朝楼下望去，见那白虎仍旧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不由心里痒痒的，觉得自己也可以下去与之一斗。

　　比赛已经开始了，面前的白虎却迟迟没有动静，男子松了口气，挪动脚步朝一旁的柱子靠了过去。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柱子之时，白虎猝然睁大了眼睛，咆哮着朝他扑来。

　　男子顿时面如土色，加快脚步朝柱子后面躲去，怎料那白虎来得太快太猛，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他的半条腿就已被白虎咬进了嘴里。

　　“啊！！！”男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但他顾不得疼痛，攥紧拳头就朝白虎砸了过去。

　　眼看男子的腿即将被咬断，洛纤凝抬起手，欲施法救人，一旁的林惜英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道:“阿凝！即便我们今日救了他，明日他还是会来送死，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莫要多管闲事。”

　　“可是……”

　　“我觉得林师姐说得对。”沐灵泽赞同道，“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帘子阴森森的？依我看，这个摄政王八成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万一被他盯上，只怕后患无穷。”

　　沐辰风支着下巴道:“阴森森的？有么？我怎么感觉挺正常的？哪儿阴森森了？”

　　沐灵泽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洛纤凝又朝柳惜朝望了一眼，柳惜朝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多管闲事。

　　她这才罢手。

　　这一晃神，楼下那男子已经被白虎吞掉了半个身子。在场之人纷纷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就连林惜英也是如此，恨不得把耳朵也捂上。

　　沐辰风用手遮住从笑的眼睛，道:“笑笑别看，也别听，不然晚上会做噩梦的。”

　　从笑很是听话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帘内，一名身着黑袍的青年男子正悠闲地倚在一把金丝楠木太师椅上，左手执茶，右手执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冷眼看着场内的一切。在他身后，立着两名较他年轻一些的男子，一个模样俊朗，一个模样寻常。

　　模样俊朗的，是一只活了一千五百余年的乌鸦妖，名唤墨羽；模样寻常的，是一只活了一千三百余年的蝙蝠妖，名唤玄翼。

　　见那凡人被白虎活生生咬死，直至吞入腹中，玄翼讥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凡人，以为钱那么好挣么？给点甜头就上来送死！”

　　黑袍男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无趣，无趣至极。十六年了，是时候该找个新的乐趣了。”

　　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突然，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他猛地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场内的某处角落，额角轻轻跳动，久久不肯眨眼。

　　“怎么了殿下？”见慕容辞很是不对劲，玄翼上前问道。

　　他在慕容辞身边待了十余年，还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神情。

　　那神情，就像看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故人。

　　慕容辞没有答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角落，手中的扇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足足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张口道:“她没死，她竟然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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