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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
翌日巳时左右,天监第门口果然出现了马车,还是不同的两辆双乘马车,其一是郑飞雁,另一车就是常锦舒。
郑飞雁骨像英气,妆容淡抹仍阻不住俏丽面容,她身穿绾色飞云百鸟对绣衣,齐腰紫罗裙,常锦舒则是个温美可人儿,如出水芙蓉,身着花红点翠断袖上衣并带金茶百褶裙,这二位姑娘虽都是年岁十四,却都已长成十分出脱,花枝招展。
她们携伴下车时,一早就等候在此的李管家便迎了上去,笑言道:“二位小姐,我这就去给无尤姑娘禀报一声。”
“我来啦!”
正说着便赶上了趟儿,无尤穿着一身绿萝单裙从大门内蹦跳着走出来,她的身后跟着赵婆婆,以及丫鬟秋梨和紫藤,轻装简从,毫无负担。
无尤手脚轻便地来到跟前,常锦舒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比对下身高,不免说道:“无尤妹妹,你肯定是我们这些姑娘里最小的一个。”
“哼,也是最聪明的一个。”
“是是是。”
此时天监第的马车也缓缓驶过来,就在前后脚停下,郑飞雁便适时道:“既然都到了,我们就出发吧。”
常锦舒也说:“无尤妹妹,你第一回去,那就跟紧我们哦。”
随后三人便各自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夫们的马鞭一扬,三辆车便先后驶出了京城。其中,郑飞雁的马车左右侧还跑着两名骑马护卫,无尤注意到时不免在心中感慨,不愧是郑国公府,就连日常出行的防卫都不松懈。
夏山如碧,蝉鸣阵阵,一路上的景色美则美矣,不过同时也是烈日当空酷热非常,闲在一处尚且感受不到,经过一番劳碌颠簸后这种感受就尤其明显。
无尤拨开车帘子仰望天空,正有一些鸟儿从林子中飞出,又三三两两地停靠在枝桠上,时不时也有几只蜻蜓穿过,不远处还高高飘荡着几只漂亮的风筝,这时马车跑进树影婆娑的荫凉处,那泥土芳草的沁人清香顿时跑进了口鼻里,令人脑子微微发凉。
“天气真好——”
车内的秋梨与紫藤还来不及答话,无尤接着又道:“可惜傍晚要下雨了。”说完她便从外头钻了回来,紫藤用手中的团扇不住地扇着。
秋梨道:“这好端端的就要下雨了?不过姑娘每次都说的分毫不差,那肯定是要下了。”
紫藤素手微挑,半撩开车帘,看着外头发白的日头感叹:“但是想想还真是奇妙,这种天气都能下雨。”
赵婆婆坐在另一边,她的身形偏于瘦小,但是整个人尚且精神,眼中还能看到一般花甲之年的人看不到的亮光。秋梨紫藤其实都没有随同夫人小姐参加过游园宴会的经验,这也是为什么赵婆婆会一同跟着来的原因。
无尤这时道:“婆婆,你跟我们讲讲游园都干嘛呗?”
秋梨紫藤也附和:“对啊快讲讲!”
赵婆婆状似思索着,轻声呢喃:“游园啊......”
以免听漏,此时无尤就趁机挨着赵婆婆坐过去,另两个丫鬟也好整以暇地坐到了一边,都等着赵婆婆打开话匣子说故事。
“这游园啊,有各种各样,姑娘们携帐帘围在一起做扇子,裙幄宴斗花,跳舞唱曲,戴柳枝,行祓禊之礼......”
行驶在中间的常锦舒的马车内,主子正与丫鬟们正在用手指互挑花绳,一时间阵阵欢声笑语,而奔在最前头的郑飞雁的马车内,丫鬟明月正卷起帐帘,降下透气纳风的竹帘,让车内多通风。
官道的一路上很是顺利,毕竟锦绣山庄归属于皇家名下,基本没什么人敢打这种地方的主意,下了平坦开阔的大道,用不了多久,马车就逐渐驶入了山清水秀的竹林地,四周尺树寸泓翠鸟啁啾,令人舒适的凉意更是已将燥热隔绝在后,通向山庄的主路坡向也开始抬升,不过不算陡峭,反而更能看清蜿蜒纠缠梯田,以及层林远山的意境。
正当爬坡顺利的这时候,郑家马车夫忽然一拉缰绳,马车被径直拉停,“吁——”后面两位车夫见状也只好停下行驶中的车辆。
丫鬟明月及时问道:“这是怎么了?”
郑家马车夫道:“小姐,前面好像有人车坏了,挡住了路。”
这条坡路虽不算多宽,但是要同时容纳两辆马车通行的话还是绰绰有余,不至于发生连路都走不动的情况才对。
随后,郑飞雁以及常锦舒都从车内下来,当然也少不了喜欢凑热闹的无尤,她们三人皆先后围上前去一探究竟,前方不远处确实停了好几辆闲在原处的马车,正如所说的那样,视线的终点果然有一辆车绳断裂的马车横在中间,车辆的主人大发雷霆地训斥着驾车的车夫,而众人都僵持在原地。
是她?
无尤的小身躯从后面钻过来,瞧见那位发着脾气的姑娘,竟然是在大川佛寺门前遇见的自称景王嫡长女的琼安郡主。
她是一身挂墨色绣红的褶白裙子,头有簪花,贵气又雅致,不过可惜行为作风与衣裳不太匹配。此时琼安对那车夫怒言:“本郡主不管,你赶紧想办法修好这车,要是耽误了时辰可不饶你。”
“小的努力修,努力修。”
侍女将琼安郡主扶到旁侧备好的凳子上坐下,面对围了一干人等的琼安竟然就这么撒手不管了,要知道此时等着过这条路的马车有十余辆。
这些马车可分为三方归属,一方车是跟随琼安郡主来的山庄,一方车就是无尤所在这三辆,剩下的一方则是孟太傅孙女孟珏的车,这些姑娘大多善于诗词歌赋,交流琴棋书画者居多,文从笔武从戎,都自有一番傲骨。
正此时,孟珏就站出来和颜悦色道:“琼安郡主,我等还赶着去山庄安顿一番,不知能否将这车移出一条道来?”
孟珏年纪十五,还长琼安郡主几岁,她温婉有礼不卑不亢,语气也全然是商量的口吻,但琼安似乎并不领情,她说:“那正好,本郡主也要去山庄避暑游玩,你随我一道去好了。”
孟珏的同伴丁玉楼一听这话的意思是根本没有让道的想法,便也要出头,却被孟珏拦下了,这种情况再多来几个人到时就成以大欺小,有理也成没理。
无尤站在后头,毕竟她与琼安郡主互相有过照面,万一被戳穿就免不了一些麻烦,听完孟珏与琼安的交流,她不免庆幸自己当初跑得快,否则被这样性格的人缠上那可真是要了小命。
此时,孟珏还是对那郡主展露笑颜道:“不妨这样,琼安郡主改坐我的车早点到山庄,也不用在这野郊林子外受风吹日晒的苦。”
“你的车?”
琼安瞥了一眼路上停摆着的一众马车,她并不知道孟珏的车具体是哪一辆,但显然她都没有兴趣,“本郡主还是喜欢自己的漂亮车子。”
“你——”
孟珏依然示意丁玉楼冷静,随后她走到正在修理马车的车夫跟前,问道:“这车可否修好?”
车夫道:“绳子断了,车辕也有损裂,即便临时修理跑动起来也有一定的风险,小的不建议再乘坐这辆马车。”
众人都听见了这番话,想必这车大概是修不全了,可见换车乘坐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方法,孟珏便又道:“郡主,方才你也听见了,你还一定要等着坐这辆马车吗?”
琼安立时离坐而起,几步奔近那车夫,抬脚踹了两脚:“废物,废物!”
旋即,显然有些恼羞成怒的琼安执拗道:“本郡主就坐这车!你们能拿我怎么办?我走不了,都别想走。”
此时饶是之前那般忍让的孟珏也蹙起了眉头,正在一些人为这火药味颇重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乌云接日,申时有雨。”
所有人听罢顺势向后投去视线,围观的人群纷纷让道,她们的目光穿过一层层霓裳霞衣,来到一位穿着小绿裙扎着双团髻的姑娘身上,那姑娘脸上裹着脸纱,看不清面目。
正是无尤,哎呀,她实在看不过去了,临时借来紫藤身上的帕子系上,先解决眼下的局面再说,而且有雨为真,再耗下去大家都得成落汤鸡。
郑飞雁和常锦舒看见她那副装扮,俨然也吃了一惊。
琼安显然没认出无尤来,先道:“你是何人,敢来管本郡主的闲事。”
无尤学着师父日常那般高深莫测的口吻,答:“各位的闲事自然与我无干,师兄左丘蒙不忍见我终日闷在家中修炼,特意令我今日出来游玩山水见识皇家山庄之美,不想中途因赶路被搅了兴致,所以好心提醒一下郡主,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这话一出,顿时一阵不小的哗然,她们倒不是为即将可能会来的雨势,而是无尤忽然报上来的身份,琼安一时也很震惊,语气转缓道:“你就是京城之前流传的左丘监正的师妹?”
“我不曾关心过流言,但事实没错。”
无尤这番话语在旁人看来可信度极高,一些人已经开始担忧天气的变化,所谓大暑过后必有大雨,多少有过夏季经历的人更是越发笃定再过不久就会有雨,所以原本与琼安一道而来的姑娘都不免鼓起勇气建议起来:“郡主,我们不若换车赶路,以免......”
琼安此刻也不知如何抉择,看起来脸面有些过不去,又固执己见不肯认输,郑飞雁适时也站了出来对琼安说:“郡主,飞雁自认为郑国公府的马车可载你一程,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就这样办了。”
琼安脱口而出答应下来,她自己也没想到正好有个合适的台阶递过来,要再不趁机下台来,未免有些不知抬举。话音刚落的琼安才将将反应过来,郑国公府,郑飞雁?她不是很少参与这种人多的宴会吗?
这一会,郑飞雁对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尽早赶路。”
姑娘们便纷纷四散开退向自家的马车,无尤也在这其中悄悄隐入了人群,琼安回过神来再想去寻她,只能远远地瞧见半个背影,旁人经过时已经不见了。
不多时,郑家车夫已经将马车赶上前来,郑飞雁还令两名护卫帮忙修理那辆坏车,他们从山中寻来细藤条作临时的绳索接上,既然车不载人,这样的强度应该也足够坚持让空车赶到山庄修理。
最终,琼安坐上了为首的郑家马车,余下的马车跟在其后也再次驶动,行驶途中她还频频探出车帘外,想看看无尤所在的那辆马车何在,只不过马车太多,分辨不明白。
无尤兴致勃勃地返回到马车内时,便说道:“你们待会替我多关注一下从这数前面第五辆车的人,我得想办法说上话。”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尤回来时拾到一方藕荷色的帕子,上面绣有二字“钟芯”,有一黛青色罗裙的姑娘前来寻找,无尤问道:“你是钟芯?”
那姑娘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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