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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您府上那个人嘴里将这计划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差将行动方案都写出来了。”
方无疾关了房门,将吕达的视线阻断。
“刀扔给本王。”
“您不管管?”
吕达还欲谈论几句,劲风就呼啸过他的下盘,刀身平地晃起,翻越,下一刻,直落入了方无疾手中。
“去院里的台子,和本王打一场。”方无疾道。
吕达看他两眼,无奈中断话题,道了句行。
他没带武器过来,就在方无疾府上随手拎了两个大锤子。
那金刚大锤压在台面上时,木头都往下深凹了几分,发出沉重的声响。
方无疾也是随意用麻布将自己手腕处的伤绑住,连药都没有涂,便拎起了重达几十斤的大刀。
没有场面话,也没有任何礼节往来,刀梢的利刃便与金锤不由分说地狠狠锤击到一起,撕拉出的火星子飞蹿到空中,不消一刻,又淹没在了昏黄的天色里。
两人你来我往,翻飞猛击的动作快到成了残影,从台子的中心地带一路打到了边缘,屋檐下的流苏帐剧烈地左右摆动。
第一回合他们都没有怎样激进,但是下手的力道却都是一等一的狠戾。
吕达暗暗思衬着方无疾现在的心情。
老实说近些年来方无疾已经很少来和他对练了。
一是方无疾坐上这个位子,事情翻了好几倍,空不出那么多时间,二是方无疾本身找他打架泄气的事早就一个两个解决殆尽了,也就再没吕达的事。
就是最近,方无疾找他找得勤快了些。
这般勤快,就只能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没处泄气了。
吕达想远的这一刹那,方无疾攻势突然间迅猛起来。
前一回合还能说得上是有来有回,在方无疾突然改换攻势之后,俨然成了方无疾一人血虐对方,吕达暗骂自己的分神,不断挥锤抵挡这如箭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攻击。
兵器交锋,力量碰撞,撕拉出无数火星子,方无疾没用一点儿技巧,完全是血拼,刀刀破竹,凌厉刀风像是将这一片空间都划拉开了一道口子。
吕达那样的一个彪头大汉,竟也招架不住这样的力道,生生震退好几步。
重锤早已被打得嵌进了台子,方无疾最后一刀砍来时,吕达已然连这重锤都抬不起来,无力抵挡,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直冲而来,在他眼前几尺处停住。
凌厉的刀气甚至割断了他散落的发尾,被风带离去了远处。
“王爷今日怕不是寻我打架来的。”吕达玩笑道,“是要灭了我啊。”
方无疾只说:“你分神了。”
“那再来?陪你打到痛快为止。”
方无疾扫了他抖着的手臂一眼,收了刀往回走:“不用。”
吕达跟了上去。
“什么烦心事儿,王爷何不同我说说。”
“不是烦心事儿。”方无疾道,又回了许祈安那屋外边。
吕达瞥了一眼:“……”
“他?”
“嗯。”
关于许祈安,吕达知道的可一点不必乔子归少,甚至乔子归知道的那点,和吕达比起来都是凤毛麟角。
“王爷何不同我说说。”
……
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子齐齐在某房门外的栏杆上坐了下来。
“他要走。”方无疾说了这么一句。
经验告诉吕达,此刻不能插话,得等方无疾自己说完。
“我去拦了。”
“逮住他时,他说了一长段话,要我恨他……”
“哈?”吕达头一次中途打断方无疾那自言自语的陈述。
“我知道他的意思。”方无疾道。
“???”吕达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发展?是他有跳过什么重要的事件吗?他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你能理解背负着厚重的责任,撑着一个‘为了你丧失了无数人命’的说法,拖着如行李般厚重的债务的人,在这世间要如何费劲地活下去吗?”
吕达怔然,顿时沉默下来。
“听着就很难活着,对吧。”
“他太难了。”方无疾攥着手,“活得太累了。”
所以许祈安没法接受方无疾没来由的好,也不愿将心门打开放任方无疾进来。再者许祈安清楚地知道自始自终他都在有意无意地利用方无疾,必要时他甚至会对方无疾出手,设计谋害方无疾,来为自己所处的那一方博得利益。
许祈安不心安,他做不到后面那地步,便想方无疾不要待他好,待他差些,报复他羞辱他,那他便能心安理得地狠下心来对付方无疾了。
可惜方无疾看透了他,不按他所希望的来,许祈安的内心在挣扎,像一头没有方向的幼兽,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
“要我恨他,我如何恨他。”方无疾思绪说不上来地复杂,“爱他都来不及。”
……
后来吕达抬了好几坛屠苏酒来,边喝边陪方无疾守在那屋外头。
这一守,便是一整夜。
两人身体素质都极好,露寒霜重的也没冷出个什么毛病来。
乌落柔清早过来查看许祈安的情况,被他俩这一身的湿气给震惊了好一会儿。
不过她还是恪守本职,敛眉先进了屋子。
方无疾借开门的这一刹那,往屋内看去了好几眼。
吕达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吧,您不如先随他去,先放手吧,握得太紧了也不好。”
“只是希望王爷您没错看人,别被拽进泥潭了。”
方无疾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不愿点头。
吕达再一次感受到了方无疾那深刻的执念,摇头叹了一声,又爽朗道:“屠苏酒分我两坛,就当是犒劳了!”
说罢,他也不等方无疾同意,甩着不知哪拎来的长棍,将剩下的两坛屠苏酒一并挑走了。
方无疾踢起半开的酒坛,伸手接住,灌了两大口,脚步虚浮,也往回廊深处走去。
他离开之处,屋门久久未开。
房内,许祈安依旧未醒,乌落柔又忙活了一通,见没什么起色后,最终还是重新施了针。
她有些急切,除了忧虑着许祈安久久不醒之外,还有宫里的事紧着。
昨天她确实是被叫进了宫,但是说的给淑贵妃看完回来这事完全就是空话。
因为她连淑贵妃的面都没见着,甚至连后宫都没踏进去,只在宫门口徘徊了一会,就被送回来了。
其中明显有蹊跷,乌落柔想找许祈安谈谈。
“到底为什么?”她面露疑色,“这一针该得醒了才是。”
“还是……你根本就不想醒?”
想到这,乌落柔眼前倏地就亮了一下,又以迅雷不及之势立马暗了下来。
*
深秋这一场雨来得浩浩荡荡,一夜的雨水使得空气里的水汽席卷了整片天地。
雾蒙蒙的天色就像沉压的心事,让人心下不免烦躁。
远方青石路面上,干爽利落的黑色皂靴踏步其中,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王爷,那群暴起的百姓已经被压下来了。”
黑衣侍卫顶着暴雨,只着一身蓑衣,匆匆跑来方无疾这边。
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员不断在暴雨里穿梭,忙忙碌碌调和着什么事。
“临时病房再加固些,济善堂医师的住所加强防范,别让失控的百姓闯进去了。”方无疾沉吟道。
他先前已将人员分配好,现在情况虽然繁忙但是还没有乱了套。
李永死了的消息在昨夜悄然传开,方无疾虽然一开始做了防范,但是嘴皮子是最控不住的东西,根本无法完全不漏一点风声。
而这事不消一夜,便将民众的恐慌带到了最高潮。
乌落柔接手的第一批紫斑病人本来应该在三天后就能完全治愈了的,偏生这时一个两个像着了魔般,整天哀声怨道却又怎么也不肯好好配合治疗。
“这都治了多久了,每天一早到晚还是吐血、恶心,三桂家的大娘子前几天突然就昏了过去,现在都还没醒呢吧,你们说能治好能治好,成果呢?总不能是把我们当试验对象在试吧!”
“对啊对啊,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乌医师不是还说死不了人,那前阵子一直在街上溜达的大官人家的儿子可是死了的,叫我们又如何信得了你们的鬼话!”
“真是造了什么孽啊!?不行,济善堂救不了我们,我们不能在这待下去了,还不如去灵均寺求佛,佛祖显灵,总能救我们一命!”
“对!我们不待了!”
“不待了!”
民众中这些声音的呼声越来越高,好在方无疾留了人在这边看守着,还没等他们踏破屋门,就被匆忙赶来的禁军压制住了。
不过压制是压制住了,哀声怨道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多了,再说服不了他们配合治疗,哪天人潮群起而攻之,就麻烦了。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百姓可以不管不顾,禁军不行,他们若真动了手,出条人命,被朝里那帮人揪住这点,怎么也得被撕扯块肉下来。
现在只能加强防范,再安抚好他们,尤其是第一批人。
等三天过后给出成果,暴乱自会无声无息地退去。
方无疾在临时病房这边指挥着,面色肃然,周围除了必要向他禀报的人,没其他人敢来靠近。
他心里装着事儿。
许祈安已经几天没醒了,这几天他一直是忙完这边的就回去守着人,眼睛几乎不带合上的。
乌落柔虽说没什么事,但是方无疾看得出来,她也在焦急。
再这样昏迷下去,指不定哪天真醒不过来了。
方无疾攥紧了手,急切地想要回去,又得防止这边的动乱,心下越发焦灼。
一旁叫过来帮忙的吕达见他这副模样,想让他回去得了,只是还没说出话来,远方就传来疾驰的车轮声。
方无疾极速转头看去。
那方乌落柔刚从王府赶过来,掀帘下车,连伞都不带打就匆匆往这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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