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用汤碗把砂锅的菜装出来，摆上桌，等吴娟动筷，大家就开始吃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蒸咸鱼没动过，炖鸡剩了半锅，羊肉剩了一碗，大半锅的肋排。吴娟原以为藕会剩下，没想到大家都爱吃，佳禾三个就差把藕当饭吃了，板栗也是，被吃的干净，倒是肋排吃的少。海带和藕的归到一处，有个大半锅，晚上可以加些藕块进去炖着，明早起来吃。羊肉家里吃的少，便都多吃了些，明日热一下，大家分几筷子就分完了。吴娟想好，让人把东西收拾进灶房，把炖鸡和羊肉收进柜子里，留了个炉子的火，把肋排架上去。从水缸里拿了根藕上来，切成藕块，放进砂锅里，加满水，才过去帮忙洗碗。等碗洗好，砂锅的水也烧开了，吴娟把火撤小，留了根柴火，保证能烧到早上，才息了灶房里其它的火。
　　吴小麦从灶房柜子里拿了些果脯、果干，用梨膏泡了壶糖水，放到厅堂的小圆桌上。厢房的厅堂小，人聚在一起暖和，立秋和小满搬了个炭盆进去，摆到角落，把檐廊下的圆凳搬进了厅堂，厅堂一下子便显得拥挤了。一家子人坐进去，一边闲聊一边守岁，圆桌不够坐，立秋和小满坐到了火盆旁边，拿了两年糕，放在火盆的架子上烤着，佳禾往灰里埋了几个栗子。对桌上的果脯、果干之类的兴趣不大，吃饱了，都不想吃零嘴。一直在聊佳禾相看的事，想着尽快定下来，佳禾翻年就十八了。开春吴小麦一家要回去，田里的活不等人，总不能一直麻烦村长家。佳禾没中意的，无不可，三个长辈却不敢草率，吴娟当初遇人不淑，吴小麦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石头和黄玲玲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几家都是做小生意的，在一条街上的，平时吴娟有往来，长辈都是好相处的。石头和黄玲玲说的是几个男子的性子，三个长辈想选个性子温和、有主见的，太软弱护不住人。佳禾脾气像吴小麦算不得好，平日虽笑脸迎人，真惹怒了，十头牛都拉不住，若是个脾气冲的，家里闹腾。佳禾三个小的插不上话，老实在边上听着，吃零嘴。等到了子时，放过炮仗，息了火盆的火，去灶房灌了汤婆子，各自回屋休息。
　　隔天醒来，小辈依次给三个长辈拜年，每人给的都是一串用红绳编好的铜钱，崭新的九枚铜钱。早上吃的是莲藕排骨汤配杂粮馒头，还切了一盘酸萝卜摆旁边。莲藕煲了一夜，软糯可口，咸肋排肉烂咸香，光顾着吃莲藕排骨汤，杂粮馒头都没吃，等汤喝完，才想起吃馒头。吴娟让立秋和小满去灶房把羊肉、炖鸡端过来，把架在火盆上热水的茶壶拿下来，把砂锅放上去。没一会儿锅里就冒出香气，羊肉少热的快，就着羊肉和酸萝卜，一家子人开始吃馒头。羊肉少，每人两筷子就没了，等炖鸡端上桌。几个女眷已经吃不动了，吃了两三口就放下筷子了，倒是立秋和小满两个半大小子吃的欢，大半都进了两人肚子，吃完还嫌不够，把剩下的杂粮馒头配酸萝卜吃的一干二净。宁花怕两人积食，没敢让他们继续吃，反正过年家里糕点、零嘴多，饿了自然会去吃。
　　石头领着一大家子人去了书房，石头教佳禾三个品鉴书画、下棋，黄玲玲弹琴给三位长辈听。庄子周边没什么大村落，没法去听戏，至于临近的庄子和佃户村没剩几个人。庄子多是留一两个老仆看门，其他人早就回自己的老宅了，很少有人会在庄子上过年。佃户村多数人家腊月就回山脚下的村子，也就剩不到五户人家，多是像宁小虎家一样，还没在山脚下买地建房。去了也不好玩，况且人家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人的，跑过去也是给人家添乱。吴家村的私塾只开蒙，最多教点术数，琴棋书画这些是不教的，费钱。镇上的私塾也一样，也就县城的书院教点简单的。石头去了黄家书院，才学的这些，虽说不上好，多少会一些。正月里难得清闲，便教弟弟妹妹品鉴书画、下棋，做生意去大户人家走动，多少要知道一些，起码佳禾对书画有些了解，能说出些门道来。倒是立秋和小满两个小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特别是立秋一问三不知，知道的还不如三个长辈。黄玲玲琴弹的好，弹些曲子给长辈听，也让三个弟弟妹妹长些见识。
　　初三，宁小虎一家过来拜年，黄月的爷爷也在，之前年节黄月爷奶经常请宁小虎一家去家里做客，不时也会接济一下亲家。这次难得宁小虎一家搬新家，便把黄月爷奶接过来一起过年。宁小虎的大侄女大丫现在住在黄月家，跟吴娟学厨是一方面，主要是白日里，宁小虎和黄月要去镇上面铺干活，家里就两老，大丫在村里起码有个照应。黄月爷奶与宁小虎一家处的不错，宁小虎爹娘把两老当家中长辈照顾，不时替黄月照顾黄月奶奶。地里的活计，宁小虎一家会帮忙做，黄月爷爷轻松不少，人看着康健许多。这不来给吴娟拜年，一家子人和老爷子都过来了，黄月奶奶身体不好，大冷天的不敢让她出来，宁小虎娘便在家陪着老人家。吴娟见黄月来了，心里高兴，从柜子里拿了不少果脯、果干、点心出来。留家里吃了顿饭，临走又拿了篮子装了不少咸肉、点心、果干、果脯、一小罐枇杷膏，让黄月带回去，黄月挣的钱都给她奶奶吃药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家里家外都要忙活，也就成亲之后，有婆家帮衬，日子才松快些。吴娟和吴水红平日没少给她塞吃食、布匹，这丫头也孝顺，不时回面铺帮忙，替吴娟带徒弟，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给两人送一份。黄小夏虽想着吴娟和吴水红两人，离的远见一次都难，每次回来都是来去匆匆。况且她那不省心的爹娘实在太闹腾，吴水红怕她回来受委屈，让她少回来，过好自己日子就行。
　　一家子在庄子上呆到初八，吴小麦领着一大家子人回了宁远村，藕和鱼这些不耐放的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其它东西宁远村的铺子里有，没必要带。宁小虎爹娘住回庄子上，本来初三就想留宁小虎一家和黄月爷奶住庄子上，不愿意便罢了。这次回去，黄月爷奶、宁小虎夫妇外加大丫一同回去。至于石头和黄玲玲回门的东西早就备好，放在村里的面铺，其它节礼年前之前就送过，年后只要人去走动即可。吴小麦和宁花住吴水红家，其它人住面铺，大过年的总不好让吴娟去住后院的仆人房，况且后院的仆人房只有三间是空的，其它两间当仓房使用，要住人还得整理。黄欣欣的屋子空着，吴小麦和宁花去借住不影响什么，倒是黄水水知道佳禾回来，缠着要跟佳禾玩，佳禾便跟着住到了黄水水屋里。初九，石头和黄玲玲回门，吴水红带着女眷和几个小辈去看戏，吴小麦则跟着黄海生四处走动。吴水红拉女眷看戏，同时也让相看的小辈见见面，虽说平日里在面铺远远瞧过，瞧的不真切，总归要佳禾喜欢才好定人家。因着都是石头和吴水红两个儿子的同窗，两家看戏碰到，坐一块也不突兀。本来小辈就认识，凑一块很正常，倒是石头的同窗里有几个好事，难得碰上都来凑热闹。一群小辈凑一块谈天说地，约着去镇上看杂耍，日日呼朋引伴的四处游玩，没过几日就都认识了。相看这事属于各家长辈心知肚明的，明面上没捅破，小辈互相接触，各家长辈乐见其成，想说能看对眼最好。虽说婚事长辈做主，但是小辈能互相喜欢，日后成婚夫妻和美，长辈看着也欢喜。
　　原以为会在几个小商户的子侄辈中挑一个出来，不曾想主簿家的女眷找吴水红三人聊了好几次，明里暗里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吴水红三人不好拒绝，敷衍过去了，回去就跟吴小麦和黄海生商量一番。主簿家的家风清正，少有纳妾，人丁兴旺，后宅安宁，家庭和睦，倒是一户好人家。他家的小弟是老来子，自幼长在祖父祖母膝下，年纪又与最小的兄嫂相差十几岁，当儿子养都不为过，小辈里他辈分最高，谁都让着些，导致极其受宠。人品外貌学问都是出挑的，就是性子散漫随性，无心科考，考上秀才只是为了不让家里人管束他。喜老庄，时常去道观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倒是和佳禾喜好相同。只是两家门第相差甚远，若是佳禾嫁过去，怕佳禾日后吃亏，吴小麦三人觉得拒绝为好。黄海生、吴水红两人虽觉得可惜，但做主的毕竟是吴小麦，便没再多劝。隔天碰见，吴水红三人委婉的说了自家的意思，当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没两天，主簿家的老夫人让人下了帖子到吴娟铺子里，请吴娟一家和吴小麦一家去家里做客。因着不好拒绝，吴小麦便带着一家子人去做客，带了厚礼权当拜年走动。吴娟原想带上吴水红，吴水红想去打探消息，况且没请自己，没必要硬凑上去。主簿家的老祖宗她见过，为人和善，主簿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家，宽慰了吴娟几句，便四处打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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