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成瘾

　　我已经不记得我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四年级时第一次练橄榄球被人撞飞的时候。我不喜欢橄榄球，队里所有同学都长得比我高大太多，显得我像是个小矮人。但Lily一定要我练橄榄球，她说邻居家的孩子参加了校队，我也要参加。

　　虽然是小孩子，但我很少哭，因为我越哭，Lily对我越是狠，让我养成了不依赖眼泪的习惯。但我实在是被撞得太痛了，我不喜欢这样，于是我大哭特哭，并拒绝继续进行练习。

　　意料之中，那次哭泣非常失败，我无法退出讨厌的橄榄球队，一直练习直到七年级时Lily开始让我练网球。她发现有朋友的小孩练橄榄球，练得块头非常大只，她不希望我那样，她觉得我应该学习更加优雅的运动。

　　在她的三心二意下，我相继学习了网球、高尔夫球、跆拳道和柔术。我再讨厌这些没有意义的运动，我也不会哭了。

　　眼泪是弱点，会让人轻易被拿捏。

　　但我愿意让来多情拿捏我，我想要让他知道，我的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我们已经在一起238天，从你第一次吻我那天开始。”我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垂眸沉吟。

　　我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在心里默算。他总是很较真，对数字很敏感，他肯定在算238天前是哪一天，他会努力回忆那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我永远记得那天，因为那是我们的故事的开始。

　　来多情似乎想起来了，眉头略微皱着，习惯性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常对我露出这种表情，但据我观察，他很少向别的人表现出不耐烦。

　　他对我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只有在我的面前，他才会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需要我。

　　我实在是情不自禁，来不及擦脸上的泪水，冲过去撞上来多情。我捧住他的脸，咬住他的嘴巴。

　　他刚刚呛了海水，唇瓣略微有些凉，嘴里是咸咸的味道。

　　以前我把接吻当做前戏、铺垫和陷阱，但现在我知道并不是那样。接吻并不只是接吻，是因为我喜欢来多情，我爱上他了，我对他有着强烈的独一无二的感觉，所以我迫切地想要亲吻他。

　　吻他的嘴，吻他的鼻尖，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全身。我渴望感受他的一切，渴望他也同样来感受我。

　　如果我再也不能吻来多情了该怎么办？我的人生会变得毫无意义，如同行尸走肉。

　　来多情显然没有想过我会突然强吻他，愣了好几秒才开始挣扎。他气得眼睛瞪得溜圆，然后伸手捏住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几乎要被他扯下来了，但我用手钳制住了他的下颌，他无法脱离我嘴唇的触碰。

　　他气得用鼻子哼了好几口气，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往我嘴唇狠狠咬来。

　　我早已料到他的袭击，默默承受了他给予的伤害，就是不肯放开他。鲜血弥漫我们的口腔，从嘴角溢出来，和我的泪水混在一起，滴在了沙滩上，然后被海浪卷进了大海中。

　　我心里暗自得意。

　　看吧，来多情，你永远也不能摆脱我……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我的手腕被人握住反扭，然后小腿被人踢到，我不得不离开来多情的嘴。在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感觉到右眼窝的位置剧痛，头晕得眼前一黑。

　　我刚要往地面栽倒，就被人抓住后脑勺的头发拎起来。我这才发现，打我的人是牧声。

　　他脸黑得跟我非洲同学没两样，把来多情护在后面，就像是老母鸡护着小鸡仔。

　　不过我应该不会是老鹰吧，毕竟没有老鹰会被老母鸡揍得像我这样惨。

　　“我警告过你了，让你离我师弟远点！”他举起拳头，眼看着又要揍我。

　　“师兄！”来多情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挥拳。来多情嘴角还残留我的血液，他估计是没想到与我接吻的情景会被牧声撞见，所以尴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别……顾佳梁疯起来不要命的……”他劝牧声，意思是让牧声不要惹我。

　　原来，在他看来，我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吗？

　　我确实不要命了，如果来多情要离开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和他在一起的这238天才是我真正的人生，如果这个时间不能延续下去，我真的会疯。

　　我的眼泪停下来，我没有弱点了。

　　牧声抓着我头发的手略微有些放松，我趁这个机会猛地起身，扑向了他。牧声反应很快，避开了我的第一个攻势。但我已经进入状态了，我继续向他进攻，扫腿、横踢、勾拳。他不愧是太极冠军，丝毫没有退缩，步步拆招。

　　虽然我不喜欢跆拳道，也不喜欢柔术，但我确实还是在Lily的逼迫下认真学了。

　　来多情被我的阵势吓住，大喊了一声：“顾佳梁！”

　　“牧声！除非你真的敢打死我，不然我绝对不可能离开来多情。”我喘着气，在停顿的间隙向牧声宣战。

　　“你真以为我不敢？”他表情冷得瘆人，终于不再防守，而是对我发起进攻。

　　我根本不敌他，被打得头都懵懵的。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只要他不能打死我，那输的人只会是他。牧声想跟我斗？

　　太嫩了。

　　来多情站在旁边跳了脚。他想要站过来劝架，但被我们迅捷的动作给震慑，只能在两三米开外的距离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打，怎么不打？

　　牧声又是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直接吐出了酸水。艹，他真的要我死？

　　我这下快站不住了，单膝支在沙地上，把嘴里的血吐出来。妈的，后槽牙好痛，不会是被他打断了吧？

　　有灯光闪过，我往旁边一看，冷笑一声，对牧声说：“你完了。”

　　他完了，胜利是属于我的。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几个手持警棍的警员冲进了沙滩，对我们用英语叫道。

　　在我跳进海里捞来多情之前，我报了警。

　　这里的警局效率不太好，竟然过了十多分钟才到现场。不过时机不算太差，完全足够让牧声构成对我的暴力和故意伤害罪，并被警员亲眼目睹。

　　在S国，法律是很严苛的。虽然这点伤害不至于构成刑事犯罪，顶多让他被拘禁几天附加大额罚款，但回国后我可以起诉他，我要把事情闹大，让牧声的名声全毁了！

　　他作为太极冠军，竟然殴打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他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而且这可是在比赛期间，他是校太极队的领队，因为暴力被警局拘留，无法现身赛场，我要让他颜面尽失！

　　我被打了无所谓，牧声受到处罚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立即倒地，做出受害者的姿态来。警察也马上分辨出谁是施暴者，将牧声和来多情限制住。

　　牧声应该见过不少大场面，很配合警察的要求，不忘用杀人的目光来剐我。

　　来多情则显得慌张不少，他用蹩脚的英语解释，但词不达意，人家根本听不懂。

　　于是，我们三人被押送往警局。

　　*

　　“这是怎么回事？”

　　Ferry从派对现场赶过来的，身上还有酒气。她急急忙忙到医院来看我，把我的外套带过来，让我不至于一直裸着上身。之前我脱在沙滩上的衣服被海水冲走，找不到了。

　　因为我被打得太严重，脸肿得跟猪头没有差别，所以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而牧声和来多情则是还留在警局。

　　医生给我处理完伤口之后，警员把我带回局里去。

　　Ferry和他们沟通了很久，似乎缴纳了不少罚款，才让他们放了我和来多情。至于牧声，由于他对自己的暴力和故意犯罪供认不讳，还要留在局里等待后续处理。Andy已经帮他缴纳了罚款，在协商怎么向其他队员隐瞒的事情。

　　“为什么我是受害人，我是被打的那一个，我还要交罚款？”我不服气。

　　我手脚都做了包扎，右眼贴了纱布，医院还给了我柱棍，可以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但可惜的是我所有伤加起来只能算轻微伤，回国后不足以在刑事案件的范围内控告牧声。

　　“你和他因为在公共场所袒露，也触犯了法律，必须缴纳罚款。”Ferry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来多情，叹气不止。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形象，也不能作为伴郎参加婚礼了，这给Ferry和Leo添了大麻烦。

　　我给来多情带的那包衣服掉在沙滩上的位置离海水较远，没被冲走，来多情捡了穿，不至于继续触犯袒露罪。

　　他不想跟我说话，问Ferry说：“那我师兄的事该怎么办？”

　　“他是游客签证，现在犯了暴力和故意伤害罪，缴纳罚款之后应该是会被直接遣返回国。”Ferry连连摇头，“你们就庆幸吧！现在废除了对外国人的鞭刑，不然等待你们的将是更严酷的处罚！”

　　我很遗憾，不能让鞭子打在牧声的身上！不过确实庆幸，来多情皮嫩肉薄，肯定受不住挨打。

　　Ferry临时赶过来，派对现场的事还需要她顾，她接了电话走开了。

　　Andy也还在跟牧声商量，估计是很难找到合理的借口向队员们交代。

　　至于我，我叫住来多情，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来多情别过脸去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如果你同意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回国后我就帮牧声保守秘密。不然，我会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牧声是暴力犯。而且，这件事是因为你。你们太极队，别想继续混了。”

　　我话音刚落，来多情转过脸来看我。

　　看吧，他永远摆脱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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