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月亮偷给你

　　睡前的深吻让沐知然做了个梦，半夜醒来，梦忘了一大半，却仍记得梦中带来的悸动。

　　一屋黑暗，身边是唾手可得的人，手指蜷缩间是沈清规温热的指尖，沐知然无声笑了，蹑手蹑脚起床，将门虚掩后才到楼下。

　　灌了一杯温水，沐知然才从梦中的悸动缓过神来，指腹轻轻抚过水润湿的唇瓣，摩挲间，沈清规身体的冷香和唇瓣的温嫩尤在。

　　大半夜里，寂静的客厅突然响起沐知然痴痴的笑声，惊觉声音大了些，才把笑意压抑在唇齿间。

　　端着一杯温水，沐知然轻手轻脚回二楼，推开虚掩的房门，床头的小明灯倏地亮起来。

　　“月亮，我又吵醒你了。”

　　“没。”沈清规半靠在床头，“半夜口渴醒的？”

　　沐知然点了点头，将水杯递过去，“月亮也喝点。”

　　“好。”

　　喝完水，双双躺下。

　　躺下后沐知然倒没有再做什么旖旎梦，再醒来时，是沈清规俯身柔声喊她起床，睁开眼便看见沈清规绝丽的容颜。

　　“月亮～”沐知然双手环上她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廓，“月亮起好早。”

　　耳边传来沈清规的调笑声，清冽动人，“沐知然，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哪里？”沐知然从她颈间抬起头，愣了片刻，倏然反应过来，“完了完了，月亮，现在几点了。”

　　沈清规莞尔，“还有五分钟……”

　　啊啊啊啊啊啊——

　　沐知然从记事起，就知道主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宋家子孙朝食于辰。

　　规矩是祖辈留下，一代传一代，到了姥姥这辈虽人丁不多，却也遵守。

　　沐家父母虽没有强求两子女在家得遵守着，但宋思秀也告诫过她们在主宅必须得守这规矩。

　　沐知然在家时早餐鲜少按时完成，又有些日子没回姥姥家，因此早把这规矩抛到九霄云外。

　　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换衣服，简单扎起头发，“月亮，快快快，下楼。”

　　她呼啸而过，拉着沈清规，却被后者阻止，“不急。”

　　“哪里不急，你不知道姥姥家有规矩，胃经当令。”

　　“沐知然，还没七点。”

　　“昂？”沐知然身形一滞，缓了片刻才接收吸收这条信息，转身去捞床头手机，一看时间，六点三十分。

　　沐知然回身，“月亮！你骗我——”

　　沈清规弯了眉眼，“我可没有，是你没让我说完话，还有五分钟六点三十分。”

　　沐知然抿了抿唇，好像是这样的。

　　“哎——”她叹了口气，把自己丢回床上，“好困～”

　　哼唧了一会，视线落在沈清规身上。
　　——高领羊毛衫。

　　沐知然不自在收回目光，“月亮……”

　　“嗯？”她几步走来，在床沿坐下，却未想到，刚坐下，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把沐知然接了个稳当。

　　沐知然双腿圈在她腰间，一手勾着她的脖子，一手拂下衣领子，果不其然，白皙无暇的颈项桃色朵朵。

　　沈清规没阻止，目光沉凝，微挑的眉梢透着淡淡的清冽。

　　目光直视下，沐知然漆黑的眼眸溜转一圈，勾唇一笑，笑意盈盈，又歪头吧唧在沈清规下颌猛嘬了口。

　　这下，高领羊毛衫都挡不住的绯色。

　　“沐知然——”佯怒起了姿势要打她。

　　后者却笑着将脑袋搁在她肩上，颤抖的身躯在怀中蹂着羊毛衫。

　　“月亮～”

　　“你真好。”

　　“我怎么没早点遇见你呐？”

　　闻言，沈清规的背脊微不可察的僵住，话在喉咙间滚了滚，才低沉散出来，“沐知然，如果你知道……”

　　终究是噤了声。

　　鼻息的热气席卷着身上淡淡的沐浴香，沐知然微抬着头，双眸泛光，“知道什么？”

　　清冷的眸光曳了下，环在沐知然腰间的手摩挲着滑入她的发缝，扣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唇瓣温热覆于她唇。

　　只是浅尝辄止的吻，沐知然却有点被吻得情迷，喉咙滚动了下，还想摁着沈清规厮磨，腰间的手却陡然松了几分，“再不下去，就来不及了。”

　　一瞥时间，真剩五分钟了。

　　两人下楼时，圆桌上已经围着三四人，姥姥坐在主位上，瞧见两人下楼，轻拧的眉头才松了。

　　“姥姥。”

　　“姑姥姥。”

　　“舅妈。”

　　沐知然依次问好，目光最后落在桌尾的女孩身上，“妍妍这次也回来啦。”

　　被唤妍妍的人微微点头，一旁的中年妇女扯了扯她，女孩才不情愿的开口喊人，“表姐。”

　　“带丫头过来吃饭。”姥姥招手发话，沐知然牵过沈清规将她带到桌前。

　　人齐之后，菜一道道上桌。

　　姥姥起筷，其他人也接着动筷，一时间，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筷子瓢羹的声音。

　　见众人都专心用餐，沈清规这才微抬起头，眸光淡淡扫过桌上每个人。

　　因宋宅每周一朝食规矩，所以这些亲戚长辈早在十五年前，沈清规就见过，再加上沐知然一下楼的问候，总归是对上号不陌生。

　　看了片刻，正想收回心绪，却陡然感受到对面不容忽视的目光。
　　——宋知妍正直勾勾盯着她。

　　沈清规轻飘飘睨了眼，又淡淡收回视线。

　　“月亮，你怎么只喝粥。”沐知然不知她的心思，只是瞧见从落座后沈清规就顾着喝粥，“你吃点菜，这是穗姨种的青菜，可鲜甜了。”

　　“好。”

　　一顿饭下来，沐知然不断给沈清规夹菜，远菜近菜，生怕沈清规不自在下不敢动筷。

　　饭后，舅妈拉着宋知妍回家，临走前，宋知妍回头瞧了一眼沈清规，目光不算清白，让沈清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锁。

　　“月亮你在想什么呢？”沐知然朝她招手。

　　沈清规回过神，温润一笑回她，“没什么。”

　　正值清晨，阳光透过树冠斑驳落下，沈清规亭亭立于门前，一身高领毛衣更衬身姿妙曼，笼在阳光下，一颦一笑，像极精美画卷里的美人。

　　沐知然蓦地想到当初画的图，恍然间，目光倏地落在沈清规的颈部，一瞬不瞬，陷入沉思。

　　那时一心扑在思念里，没日没夜地画沈清规，其中有一副画便是画她修长颈线和锁骨。

　　想到那幅画，沐知然蓦地抿紧嘴，如果是一幅单纯水彩浓画倒还好，重点是这幅画泄露了沐知然的心思，贪婪的欲，是对沈清规的猥.亵。

　　“怎么？”

　　沈清规几步走来，彻底沐浴在阳光下，明眸含笑，光华罩在她身上，似一位落入凡尘俗世的仙子。

　　沐知然摇头牵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五指滑入扣住她的手，“月亮，我带你去玫瑰园看看。”

　　玫瑰园…

　　沈清规的睫毛颤了下，“……好。”

　　“等会。”沐知然身形一滞，又折回楼上，“时间还早，我带上画本，到时候画个图，采个素材也行。”

　　“好。”

　　-

　　玫瑰园落在宅子后面，穿过后门走上几步就到。

　　“现在还没到玫瑰季，所以屋外的的玫瑰现在看不着。”沐知然解释着，掏出钥匙打开门，“但是玻璃房里的玫瑰年年开得盛……”

　　门一开，玫瑰花香便扑了鼻。

　　沐知然带着沈清规穿梭在玫瑰丛间，玫瑰丛枝繁叶茂，阵阵花香弥漫。

　　“我没骗你吧，姥姥的玫瑰园可好看了。”沐知然在前头自顾说着，时不时抚摸一下开得正盛的花朵，嗅着玫瑰馥郁香，幽香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清规停下脚步。

　　沈清规缓缓转过身，望着熟悉的玫瑰园，娇艳欲滴的花簇中，耳边突然响起小沐知然的声音。

　　——姐姐，我没骗你吧，姥姥的玫瑰是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了。

　　——姐姐，你喜欢玫瑰花吗？

　　——姐姐，我以后也要像姥姥一样，养这么多漂亮的玫瑰。

　　……

　　“月亮。”

　　寂静中陡然落下一声呼喊拉回沈清规的心神，她回眸望去，身后的沐知然倾身靠近，不知何时，圆润的指尖捻着一朵玫瑰花，花瓣缀着清晨的露珠，玫瑰馥郁的香气从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吐露出。

　　花枝带刺，沐知然却捻得开心，笑意灿然，将手中的玫瑰递到她跟前，“月亮，送你。”

　　沈清规双睫一颤，截断的半缕阳光落在漆黑眸子上，眸光轻轻一曳，她缓缓抬起手，正想接过眼前的玫瑰，花却被沐知然往怀里揽了半寸，制止她，“等一下。”

　　说完，人折回桌子，翻出画本，利索地撕下一张图纸，捣鼓一阵。

　　沈清规疑惑，却也静静等她。

　　不过片刻，沐知然背起手折回沈清规面前。

　　沈清规调笑，“不是说要送我花吗？”

　　“嗯。”沐知然点着头，不好意思地勾了勾鼻子，“这是第一次送花给月亮。”

　　沈清规：“嗯？”

　　“月亮，你知道吗，姥姥一生算卦，其实当初姥爷并不是姥姥命定的人，但姥爷用一朵玫瑰花摘了姥姥的芳心。”

　　“月亮。”
　　她喊她，目光诚挚迎上。

　　“我将玫瑰藏于身后，身前是你，身后是花。”

　　清澈的眼神印着沈清规微讶的模样。

　　“玫瑰赠予你，我借玫瑰为寄词，想告诉你——”

　　她倾身，明眸皓齿，清透的目光定定落在沈清规脸上，声音轻而缓。
　　“这世间繁花万朵，但只有你——”

　　她将藏在身后的玫瑰缓缓递到跟前，一字一句认真至极。
　　“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1)

　　玫瑰裹在牛皮色画纸里，花刺被小心翼翼隐藏，爱意毫无保留吐露出。

　　沐知然……

　　温润的脸庞出现一丝裂痕，沈清规压抑不住的情绪外涌，鼻头一酸，连带着眼眶也发酸发胀。

　　“……月亮，你……不喜欢吗？”

　　沈清规不语，缓缓抬起沐知然的下颌，轻轻地，虔诚地吻上她的唇瓣。

　　小心翼翼的暗恋者。

　　在这场追逐的独角戏里终于看到女主角，暗恋不再变得狼狈不堪，有了一丝回应。

　　“沐知然。”

　　“谢谢你……”

　　你未来之时，我心疮痍满目，你来之后，那蛮荒之地仿佛在这一刻被润湿。

　　于是，玫瑰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姐姐，我以后也要像姥姥一样，种这么多漂亮的玫瑰。

　　——姐姐，我以后一定要努力赚好多好多钱。

　　——为什么？

　　——那样我就能养你啊，也能为你种漂亮的玫瑰园。

　　沈清规一颗心终是被沐知然填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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