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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路
亦鸢小心的牵着玄骊走过眼前这条积雪的吊桥。玄骊很害怕,在微微发抖。这样这样高的吊桥和严寒的天气,马儿非常不适应。
吊桥看起来是近几年才修的,不算很旧,但踩上去还是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天特别刺激人的神经。
已经轻松通过的当地向导,骑着矮胖的小型马在吊桥的另一边等着了。
“别怕嘛!”向导粗嘎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响。
亦鸢身后即将踏上吊桥的张通被吓得一个激灵,马背上本来安安静静的信鸽这这么一炸,都在笼子里疯狂的扑腾起来,咕咕乱叫。排在它后面过桥的人马也被搅的不得安生。
“哎哎哎!”张通没办法,只能将挂着鸽子笼的马牵到一边让其他人先过。
“哎呀,对不住嘛!”
亦鸢牵着玄骊走出了吊桥,回头看见手忙脚乱的张通,忽然觉得甚是好玩,不禁微微一笑。目光扫向后面的众人,看见队伍中间的公子烜。
公子烜仍旧穿着他的墨色毛皮斗篷,气度非凡举止从容,不和谐的是那已经歪了的头冠。亦鸢面上一红,那是她早上束的发,明显是扎的太松了,所以一路奔波下来发冠就松弛没型了。
公子烜也看见亦鸢了,于是眯眼笑了一下,用手扶了扶头顶已经歪掉的发冠,眼中尽是戏谑的光。亦鸢这下没脸看了,讪讪的转过头,两三步走到向导身边去。
“戴面具的。”向导粗嘎的声音从他的围巾里传出来,“前面有个暖和的洞,咱们去那休息,吃点东西嘛。”他□□的小矮马附和一般,晃了晃脑袋,头上厚厚的鬃毛也跟着一摆一摆。玄骊好奇地低下头,嗅了嗅这个比他体型小一半的马。
“是该休息会了。”
“好嘛,好嘛,吃点东西!”向导开心的搓手,每到吃饭的时候他便十分积极。
等一大半人都走过吊桥后,众人便继续启程向前进。不过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山洞。这山洞开口小内部大,能容纳很多人,也能遮蔽风雪。众人鱼贯而入,大致收拾了一番,将以前旅人留下的余烬、骨头之类的东西尽数清理干净,铺开家伙准备做饭。
公子在洞内最深处坐着,低头看着什么,身边候着云菡和张通。亦鸢不敢过去,生怕他心血来潮让自己给他重新束发。于是找了个人堆凑过去帮着一起生火。
侍卫们七嘴八舌的开始聊起来。
“哎,之前还嫌弃积雪的官道难走,我看这乱石路才是天底下最难走的路。”
“可不是嘛,这杂七杂八的路能把人绕晕。还有些坑上就虚虚着落着一层雪,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其中一个侍卫脱下棉靴卷起裤边。他刚才被雪里藏着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得不轻。此时检查小腿面上已经青了一大片了,指头一按,疼的龇牙咧嘴。
雨芙见状赶紧从布兜里翻出药膏递了过去。
“谢谢妹子啊。”侍卫接过药瓶打开,“嚯,这都冻一起了!”
“我就奇怪了,你说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这一路过来寸草不生,路还这么难走。胡和鲁城算是雪域里规模比较大的城镇了,这城里的人日子怎么过啊?吃啥,喝啥?”
向导牵着他的小矮马挤了过来,粗声粗气地说:“就那样过嘛。喝马奶不?”
众人给他挪出个座位,向导坐下后拉过小矮马当众挤起马奶。
“我的戈武可是最好的马,我离不开它嘛!”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向导挤满了一袋的马奶分给众人一起喝。
“小姑娘,你摸摸它,摸摸它,戈武不咬人。”
雨芙激动不已,走到小矮马旁边,细细的抚摸起它的毛皮来。这小矮马抬起头才到雨芙的肩膀,浑身上下长满厚厚的鬃毛,身体比一般的马宽,肌肉也更结实,同中原高大健美的马比起来,真就是一个粗胖的“矮墩子”,但又莫名的可爱。
“我们雪域的人,老天赏我们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嘛。种不了地我们就养马、养鹿,吃马肉喝马奶,还可以去冰湖里抓鱼吃嘛。”
亦鸢将火生好,洞内变得温暖,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向导说道:“不过胡和鲁城里的我就不清楚了嘛,村里都说那石头城里住的都不是人,不需要吃喝睡觉。这就有些夸张了嘛,哈哈。”
向导回头催促雨芙要抓紧时间做饭不要只顾摸马,又转过来说道:“城里的人确实有些奇怪,样子奇怪,说的话也奇怪。这个石头城从里到外都很奇怪,反正我是搞不懂的嘛。”
有人追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向导见有人接话,顿时来了兴致:“老人说胡和鲁城原来就是一个废弃的石头城嘛,是妖魔鬼怪住的地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最勇敢的雄鹰都不愿意在里面做窝。一百多年前来了好多人,有牧民有士兵,他们进去了就再没出来,后来又进去了好多奇怪的人,也都没出来过,大家都以为他们死里面了嘛。过了几年村里胆大的人进去看了,才发现之前进去的好多人都住在这里。他们把这里改名叫胡和鲁城嘛。”
接着向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村里人都说这个是一个被诅咒的城,进去的人不用吃喝就能活,但代价就是永远困在城里嘛。”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嗨,怎么可能。”有人试图打破氛围。
“就是的嘛。”向导瞪大眼睛,“这些年我带了好多人进去,出来的就没几个。胡和鲁城里人这么多,我也没见过谁运吃的喝的进去,你说里面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嘛。”
众人好一阵沉默,金色的火焰噼啪燃烧,气氛颇有些诡异。
“乱石路道路甚多且错综复杂,进城和出城的路都不止这一条。”公子烜走来。
众侍卫见公子烜来了,均起身:“公子!”
公子烜微微一笑:“坐。”
众人又一阵挪动给公子烜挪出一个座位。公子的发冠已经重新束正了,但亦鸢还有点莫名的尴尬,于是起身离开人堆去帮雨芙做饭,公子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眸中情绪难辨。
隔着人堆,公子的声音遥遥传来:“据这些天收集的情报来看,胡和鲁城中应该有他们自己进出城的路,只是这些路并不会告知外人。”
张通递过来一个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条,公子烜瞄了一眼微微颔首。张通便将纸条搓成一个细条,从笼中捉了只信鸽,装好纸条放飞了出去。
公子烜又看了眼在一边帮忙的亦鸢,转过头来说道:“胡和鲁城之所以在外人眼里非常奇怪,是因为这座城里都是修行者和刺客。这些人常年专注在自己所修习的领域,不从事生产也不怎么跟外界联系,以致看起来和咱们中原的普通人不太一样。”
众人恍然。
公子烜微笑道:“兄弟们也不要有压力,胡和鲁城里有咱们自己的人,万事都有照应的。”
刚才凝滞的氛围一扫而空。
“跟着公子,这次任务一定能马到成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封家带过来的家臣,随着公子烜出使过很多地方,对这个年轻的家主很有信心。
“让一让啊。”雨芙和亦鸢合力端着锅。
众人赶紧将木架子支牢固了,一起将锅架在火上。锅中已经放满了羊肉和辛香料,被火一炙烤,肉和油脂的香味便飘了出来,馋的众人直流口水。
“香!”向导兴奋地拍着大腿喊道,“你们的伙食是最好的,我喜欢的嘛。”
“那你就多吃一点的嘛。”雨芙模仿向导浓厚的北地口音。
众人均被逗得哈哈大笑。公子烜笑着摇摇头,眼睛仍旧落在亦鸢身上。亦鸢无知无觉,此时她正留意雨芙。
雨芙“哎呦”一声,用手捂嘴抽了口气。原来是自己咧嘴笑的时候把唇上伤口扯了。雪域气候干燥寒冷,但凡没注意做好防护,裸露在外的肌肤就会皴裂。雨芙原本光滑的手已然被冻得红肿,嘴唇经刚才一下,也干裂出血。
此时云菡凑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去歇会,剩下的我来。”云菡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天寒地冻中患上了风寒,已经被鼻塞头痛折磨了好几天了,仍自强撑着。
不多时,锅中的羊汤沸腾了起来,云菡不断地给里面加食材。
亦鸢见没什么要做的了,便起身去喂马。这些天玄骊依旧是无精打采,眼看着身上的毛也渐渐失去了光泽。亦鸢曾询问过向导,向导说雪域过于严寒的气候对中原品种的马儿来说非常不合适,建议多吃草料做好保暖。
可是做到这些又谈何容易。雪域地大物稀,每个补给点都隔着很远的距离,受当地环境所限补给点的物资也不是很充分。眼下在乱石路上行进,更是要轻装简行,众人进入乱石路前舍弃了不少行李,所留的也就是刚够人马几日份的口粮而已。
亦鸢从麻袋中拿出一个分好的草料袋,送到玄骊嘴边,玄骊低头咀嚼。借着喂马的空档,亦鸢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从洞口能看见外面层层叠叠的黑色岩石,岩石上都是积雪。其间有一个吊桥横跨在两个巨型岩石之间,桥面上只有些微积雪,更多的是桥面边缘日积月累形成的冰柱。桥头的铁杆上有个黑白装饰,忽然那黑白装饰展了一下翅膀,亦鸢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胡兀鹫。
胡兀鹫伸长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洞内半响不动,这只猛禽圆睁的黄色眼睛让她很不舒服,像一个凶恶狱卒监视牢房一般。就在她思忖着要不要扔石子赶它前,胡兀鹫一展翅膀飞走了。
亦鸢收起已经吃空的草料带。玄骊刨了刨马蹄,对自己没吃饱很是不满,亦鸢哄:“乖,到胡和鲁城后给你买吃的。”玄骊喷喷鼻子,用脑袋蹭亦鸢胳膊。
饭后午休一个时辰,众人又再次启程出发。
启程后的这段路基本都在山洞穿行,路面也干燥平稳,加之石头缝中有光线露下,连照明的火把都不用,众人的脚程快了些。
向导骑着他的小矮马在前面走的飞快,喊道:“跟紧,跟紧嘛。”
亦鸢得时不时回头检查队伍,这次回头看见了拐角处的雨芙。
雨芙的嘴撕裂的不轻,现在还用自己略肿的红指头轻轻的按着。雨芙虽然这一路过来没少烦亦鸢,但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眼下正处艰难时刻,她无论都辛苦自己都能忍着。实在跟平日里娇滴滴的形象相去甚远。
亦鸢将玄骊交给其他人牵引,自己遛到后面将雨芙拉出队伍。
“拿着。”亦鸢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罐。
“这是?”
“口脂,涂上。你嘴唇都裂出血了。”
雨芙将那精致罐子捧在手中转着看,非常开心:“鸢哥你人真好。”
亦鸢微微一笑:“你别嫌弃就行,我用过一两回。”
雨芙压低声音,用只能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才不嫌弃呢,鸢姐姐。”
信使张通负责这一路上的消息传递,他正在跟公子烜汇报今日的消息收发情况时,平时公子通常会时不时的“嗯”一声,代表自己听见了。
可这会儿他说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刚抬头就看见公子转向前方,似乎是看着后面好一阵了。张通好奇后方有什么也要扭过头去看,公子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刚才说什么,重说一遍。”公子清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张通忙不迭再说一遍。公子沉吟一阵,给他布置了今日的任务,领得吩咐后,张通就奔去了自己的马匹旁边,从马匹上挂着的笼子里抓了只信鸽传递消息,至于刚才的小插曲,尽数忘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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