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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
闻言,楚九呈将咬着的小梅枝取了捻手里,不解地问:“去哪儿?”
何靡道:“这家人好心收留我,还是不要恩将仇报的好。”
“怎么的?”
“我写的郎鸿人追来了,因为他们藏着柳湄,然后一家被屠。”
楚九呈:“……”
看着平静无波的何靡沉默半晌,楚九呈将手里的白梅枝插脑后的小鬏里去,随后扭过头蹲到床边她面前去。在何靡移动身子抬手抓住他胳膊时,才道:“你不是说,小说人物不在意吗?”
“可是我现在就在小说世界里,犹如我亲身经历,他们……其实就算是真实是人了,我还是觉得不大好。”
楚九呈点头,将她背上背,玩笑道:“那还算你有点良心。”随即起身带着她又行入了雪夜中。
凛冽的风迎面而来,却大半被楚九呈挡住。即使何靡一直不肯将手环上他的脖子,而是抓着他的衣服,但他仍旧像一面盾牌那样,一面挡住如针尖的雪,一面给何靡温度。
何靡鼻端是寒冽的梅香,她抬眼看着那几朵挤在枝上的残梅,红褐色的花蕊,可怜花苞几颗,娇弱纤细的花蕊也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出神地看着,她问他:“你想看看苏野宁的结局吗?”
楚九呈道:“我大概知道,并不是很好。”
何靡垂下眼,又道:“你带我往侯府去吧。”
楚九呈笑她:“自投罗网?”
这个词有意思,何靡凝思着,收回一只手去拂他衣领后颈处的梅瓣,那是方才掉的,跟着他的步伐,又顺着他的后颈掉进了衣领里,她边道:“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可能是因为我如今是柳湄,所以不得已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而行事——别动,你这是什么?”
楚九呈忽然仰起颈子,叫那白梅花瓣更深地藏进衣领里头,原本还有空隙的衣领缝隙这会儿全被他抬头的脖子抵住了,而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何靡一手拍在他脑门。
“哎呀。”他又不得不低下了头。
何靡扒开他的后领,顺着凸起的脊椎,并没有看到那白梅花瓣。而她本来惊的就不是那花瓣,而是楚九呈脖颈根部,围绕着一圈,刚好被衣领遮挡住的地方,竟有针线缝补的痕迹。
针脚密密麻麻,缝得扭扭曲曲,看来却十分紧实,不仅是围绕脖颈一圈,顺着椎骨往下,凸起的地方,全是缝补的针脚。
“这……是什么?”何靡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针脚,她才感觉到那不是用线缝补的,而是类似铁丝一类的金属。
楚九呈道:“什么什么?”
“你身上这些是什么?!”
楚九呈:“我哪知道,这身子我随便变幻的啊。”
何靡几度哽咽,欲言又止。
“我是系统诶,我真不清楚,你……”楚九呈狐疑地扭过头,“不会是在心疼我吧?”
何靡把他的脸给掰回去了。
“哎哟。”楚九呈没好气儿道,“我又没感觉,你不说我都没注意,真随便变的身子,连名字都是你取的,你在想什么?”
“……”何靡把他的衣领给整好,只道:“自己到时候把那花瓣给弄出来吧,不知道这会儿落哪里去了。”
“这是碰一下我这身子就害羞了?”
“有病吧你。回去!”何靡道。
“哎哎哎,遵命遵命,小的这会儿就是女主角你的坐骑,你叫小的往哪儿小的自然往哪儿去!坐好扶稳,让你体验一下我这匹千里良驹,风驰电掣的感觉!”
说完甚至不等何靡反应,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溜烟儿地飞奔了起来。
“楚九呈!你发什么癫!慢点!”何靡重心不稳,只得双手紧紧攥着他后背,将衣服揪起一个小团。
“你想好了——?”他边跑边喊着问。
何靡:“慢点!什么——?”
“当真要回去——?”
像撒泼一样,喘着气大喊着,整片莽苍广阔的雪地都飘荡着他呼喊的声音。
攥后头何靡感觉容易被他甩出去,便又去死死拽住他肩膀,头缩着紧靠在他的肩颈处,谨防自己掉下去,无可奈何地也高声叫着回应:“就按照剧情走!无论如何!走到那一步即可!结局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剧情接近尾声,柳湄与苏野宁,也即将走到最后了……
“不行!”楚九呈忽然止住脚步,何靡头在他肩颈上更深地抵了抵,她感觉到他胸口砰砰起伏着,那是方才一路狂奔的结果,他倔强地道,“万一苏野宁又发疯怎么办?!”
他大口喘着气,一个劲儿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何靡:“什么不……”
还不等她说完,楚九呈就扭头又撒腿往回跑了。
“你往哪儿走?!”
“先回去!从长计议再说!”
他也不顾何靡如何在他背上挣扎反抗,硬是背着人往回跑。
脚下如同生风,在雪地里飞得极快。
“不回去!我们会把追杀柳湄的人引去的,你这就是恩将仇——”
“报”字还没说出口,远处耀眼夺目的光亮就刺进何靡眼睛里。
小池塘旁的篱笆烧已经烧塌了。
整个茅屋也塌了。
火焰还燃得那样的高,明明是在风雪中,却像是要烧到天荒地老一样。
楚九呈远远停住脚步,何靡愣住了。
这是……
何靡头脑风暴中,猛然才记起其中那一处细节。
这夜柳湄留宿在这户人家中,迷糊中嗅到焦糊气味,她艰难地翻滚下地,爬到门外,用阶上的矮凳子捶打着熟睡中的男女主人所在的主屋,男女主人惊醒,开了门方才发现厨房失火,这才免了一场劫难。
而后郎鸿人追柳湄而来,将这家人屠杀。
并没有烧毁这一切……并没有啊……为什么?是因为她走了吗?
因为她走了剧情就……
她看着眼前逐渐在风雪中被压下的火苗,看着眼前烧成灰烬的农舍……
可……
这意味着什么呢?郎鸿人没有屠杀他们?是他们自己葬身火海了?
这算是改变剧情了吗?
何靡想准确地证实一下。
她拍了拍同样怔住的楚九呈。
“怎么了?”楚九呈问。
“过去看看。”
楚九呈背着她启步行进余温尚存的废墟中。
雪落得那样慷慨,如同毫无保留地倾注,瞬间将余烬覆盖上一层纯洁的白毛,风裹着烟四处飘散。楚九呈走着走着,就被什么东西绊到,使得他跨脚往前趔趄了好几步。
他背上的何靡也被他颠得撞几次他肩头。
“你……”
刚想说他是故意的,就又被他背着一百八十度旋转,又撞了上去。
何靡:“……”
楚九呈是回头看方才绊他的那东西,一时不动了。
何靡抓紧他肩头已经被她拽得皱皱巴巴的一块,严防他再次横冲直撞,这才定睛同他去看地上的东西。
那轮廓……分明是一个烧焦了的人……
何靡心如擂鼓。
她知道剧情,她知道是谁,她回来就是来确认的……可是……
楚九呈大着胆子靠过去,何靡却忽然偏过头埋进他背里,不肯再去看了。
“这是——”虽然烧得难以辨认,楚九呈还是从其身形与佩剑,以及那人手上缺失的两节指节判断出,“慕云迟。”
何靡头抵着楚九呈的背,闻声睁眼。但她没抬头。
所以是,剧情完全改变不了吗?一切必定按照她原本写的那样发展吗?
她尽量规避,想要证实这一点,这就是真实的答案吗?即使是以往她的出现改变了小部分的内容,也改变不了总体的结局。就如同如今她的离开,也同样改变不了郎鸿人追至此,慕云迟中毒而亡的结局。
是吗?……是吧。
不然她为什么要说离开呢?为什么要说回去找苏野宁呢?她心里倾向于无法改变剧情,可……她也是想证明这一点,即使楚九呈跑回来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可她就于当前,确实证实了这一点,她逆转不了既成事实的结果,逆转不了她笔下的剧情。
纵使是剧情能够在偏差范围内加以小幅度改变,也只会向最终的大方向倾靠。
是了。慕云迟的结局,也在当时她迫于压力下更改下呈现。
她写的是这户人家被追杀柳湄的郎鸿人屠杀,而慕云迟万念俱灰于在雪中绝望地抛下柳湄后误打误撞也被另一批郎鸿人追杀至此。他看见苏野宁解决了那些郎鸿人,看见苏野宁抱起奄奄一息的柳湄,说不会放过她,要把她带回郎鸿去。
慕云迟对柳湄到底有情,他本就身负重伤于垂死挣扎中,刚摇摇晃晃地拔出剑却又忽然倒地,他就在一地狼藉中,中毒身亡。
她并没有写这家被火烧尽,并没有写慕云迟中毒后尸身还被烈火吞噬。
她写柳湄最后被苏野宁带走时回头遥遥望了一眼慕云迟,她眼角划下一滴泪,却迅速被风舔舐去,她喃喃道:“傻子……”
“傻子……”
“下辈子,再也别信我……”
“……”
楚九呈背着何靡从那逐渐、也将会永远被隆冬大雪掩盖住的废墟中步出,何靡的手这时竟已经盘上他的脖子了。手腕处最柔软的皮肤不断擦磨着他的喉结。
路的尽头还是白,远远地能看见城门。
何靡一直不说话,像是哑巴了。
楚九呈忽然开口:“你伤心了?”
何靡摇头。
“我眼睛没长在后脑勺,看不见你什么动作。”
何靡不想跟他多争执,她也有些累了,乏声道:“没有。”
“你明明伤心了。”楚九呈坚持道。
何靡长长吁了一声,妥协道:“那就有吧。”
风声有些磨耳朵,痒痒的。
见楚九呈没答应,出于要强,她解释道:“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从一开始不管是不是和苏野宁的计谋,他都一直保护我。”她嘴犟,其实她自己并无法定义这个空落落的感觉是不是伤心。
小说而已……她还是这样想,可是……她闭上眼,感受着心口的跳动。
“就算是只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的。”她还在试图辩解。
“对啊,那为什么你写了这么久的人物,就能放任他们任意地死去呢?”
“没有任意,他死得合情合理。”
“那其他呢?”楚九呈问。
何靡不答应了。
其他呢?
小说啊,小说啊。
小说而已啊。
何靡只是道:“去找苏野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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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最多最多不过三章第一个世界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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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