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韵律·亡灵协奏曲

　　“你……”她先是震惊，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微眯，贪婪之色更胜，“看来是‘那部分’能力觉醒了么……怎么办，我比之前还想吃了你呢……”
　　强大而陌生的能力在体内涌动，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在催促我使用它们，用它们毁灭一切的能力清扫面前的敌人。只是稍稍一顿，我扬起一抹浅笑，垂下眼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纯金色的光芒在手中缓缓汇聚，转眼便照亮身边的黑暗。她先前布下的场景辅助魔法渐渐被这道看似温暖实质凌厉的能量驱散。金色的光芒逐渐变强，最后将我全身覆盖。
　　感觉什么被解放一般，身体上是说不出的轻松，同时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使用吧，使用那封存已久的主神之力，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蜕变，我轻轻一笑。当再次出现在伊莱娜约面前时，已是一头垂至膝间的耀眼金发，纯金的色泽，令人无法直视。
　　有什么能力在身后爆发，十二支纯金色的光翼展开，瞬间使这片天地迎来了久违的黎明。我注意到自己的服装变成了美丽的银白，那种酷似希腊传说中的神的白色长袍，同时，发间似乎还缀着一朵金色的蔷薇。
　　伊莱娜约见到我这副模样，反而像吃了兴奋剂，“这就是‘最纯净的能量体’的真正模样么？的确是很美丽很圣洁呢……”邪笑再次扬起，她挑眉，“不过你打算用什么遮掩你那残缺的右眼呢？未来的主神殿下？”
　　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我当她在说疯话，随意地一扬手，金色的光刃向她射去的同时，一边还在思量：明明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了，为何右眼还是无法自动复原？难道真如她所说“裂质”使我的眼睛再也无法再生了？那么这岂不是意味着，我从此以后是……独眼龙了？
　　不要啊……
　　见她再次撕裂空间吞噬了我的攻击，我微微凝眸，身影瞬间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色光弧，手向空中一抓，血姬出现，却诡异地染上了耀眼的金色，带着凌厉的杀气袭向她。
　　纯金色的远古图腾，剑柄的蔷薇是美丽的红色与金色交织，剑身是耀眼的银白，泛着一丝金色的弧光。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么，夕暮？
　　感到手中利刃的雀跃，温热的热体溅到脸上，带着熟悉的腥甜气味，望着她凝固了的表情，我冷冷地笑着，不解恨似的双手握住刀柄，转了一圈。
　　“你！……咳咳……”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却被我手上的动作打断。大口大口殷红的液体被她咳出，我摇了摇头，真是浪费食物。
　　看她这副模样，就算不死也会难受一阵子了，就当是毁了我的右眼的惩罚吧！缓缓拔出夕暮，我诧异于剑上的纤毫不染，却也不再深究，转身离去。
　　其实我很清楚，在这么强大的状态下，每分每秒流失的能力都是成几何递增，若再不速战速决，恐怕这具身体会受不了负荷了……
　　右眼的疼痛不断地提醒我，该回去了。
　　想起自己竟没有把那家伙置于死地，不由得有些疑惑：使自己变的仁慈了么？摇头轻笑，我终是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好把夕暮当拐杖用，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有强大的能力固然是好，但是不知道怎么控制它，任由它流失却无能为力，最后反而落得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地步，反而还是没有这能力的好，这么想着，我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主人！”夕暮化作人形，金色的双眼金色的长裙，发色是美丽的银白。担心地扶起我半身，她问。朦胧间我望向先前伊莱娜约的所在地，果然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一滩黑色的血液。
　　“夕你没事吧？！”弑神也出来了，他对夕暮那副新模样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此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的身上。
　　“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们出来么？”顿了顿，我喘了口气，同时心里哀叹，真是到了说句话都累的境遇了，唉，这身体不中用啊，“我只是累了……让我睡会儿……”
　　“你是什么人？！”弑神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突然绷紧了神经，戒备地冲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大吼。迷糊间，那身影给我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想细看，终是抵不过睡意，徒留一心疑惑。
　　是他？怎么会是他？

　　血之王宫。
　　当“白颜夕”看见那个金眸的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金发少女踏入议事厅时，惊讶地从王位上站了起来。站在王位下的魔族们见到他们的“陛下”这过于失礼的举动，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回头。结果全被来者的耀眼金眸和气势所震慑。
　　威严、崇高、神圣，都不足以形容。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流露。而他正以一种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动作，环抱着怀里的少女。
　　他怀里的少女似是熟睡，又似昏迷，金色的发折射着美丽的光泽，苍白的脸庞上带着淡淡忧虑。金色的羽睫轻颤，似乎随时会醒来。
　　族长们不是惊讶于他天神般的气场，而是惊讶于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质和面容，以及那诡异的金眸。
　　这不是他们的执政官大人么？！怎么什么时候……有向神族发展的趋势了？……
　　“执政官大人……”有人弱弱地唤了一句，可对方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抱着怀里的少女穿过了议事厅，走向女王寝室。
　　直接被无视了啊……
　　“白颜夕”的脸色极其难看，仿佛就要哭了，却又不敢在执政官面前哭出来一般。
　　这什么状况……
　　族长们全石化了……

　　将怀中少女小心地放在床上，男子静立在床边半晌，定定地凝望着金发的少女。许久之后仿佛才回过神，后退了几步，眸色一冷，低声道，“科斯纳，该你了。”
　　“嗨嗨！”慵懒的语调突兀地响起，一旁的落地镜泛起一层紫色的光芒，科斯纳缓缓走出。状似刚睡醒般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她眨着一双水晶般深邃的紫眸，“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急？”
　　“她都少了一只眼睛了。”男子的语调更冷了几分。
　　“哟！~” 科斯纳揶揄地笑笑，“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忽然这么在意起别人啦？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自大的斯希尔了呢！~”
　　斯希尔冷冷瞪了她一眼，“她不一样。”
　　她，不一样，因为她是……
　　科斯纳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到少女身边，缓缓俯下了身。
　　“你明明有阻止伊莱娜约伤害她的能力，为什么不出手？”冰凉的语调响起，科斯纳微微一顿，仰起头，“好玩啊。”
　　“只是好玩吗？”
　　“还有……确定她是否有接受‘死神之花’的能力。”语气沉了下去，科斯纳垂眸。指尖渐渐浮起幻美的紫色光芒，映射着她的表情捉摸不透，神秘中带着高贵，诡异中带着忧郁。
　　“那么……结果呢？”金色的眸子微微一眯，斯希尔似问非问。
　　“我没看错人。”嘴角扬起一抹自豪的弧度，紫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紧接着似乎有什么玄奥的纹路在她额间浮现，隐约间似乎是一朵紫色的蔷薇，但被雾气所蒙看不真切。斯希尔沉默，望着她开始集中精力做着什么，他干脆退到一边，拉了把椅子舒服地坐下。
　　“以吾之名，借引吾之灵魂，重现幽冥芳华，用地狱之炎铸就冥界之物，以死神之焰汇聚丝缕幽香，让神之庇护凝成幽暗之花。”紫色的眸子光华流转，科斯纳似乎隐忍着什么痛苦，一字一顿地将最后的咒语念完，“……以死神的灵魂造就的死神之花啊，从今起宿生在被神选中的少女身上，助她逃脱轮回的牵制，用你死神之眼观望世界，做她的眼，用你不变的芳华成为她独有的标志……吾以索罗娜拉•科斯纳之名，牵引自身一魂一魄进行交易。”双目一凝，她将手中的光华缓缓向少女缺失的右眼放去，“死神之花，显出你隐世已久的尊颜！！”
　　紫光四溢间，映亮了房内的一切，映亮了那许久不被照亮的黑暗，也映亮了斯希尔略微动容的脸。
　　“这是！……”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四周沉入了绝对的寂静。丝缕紫色的雾气未散，似有什么一闪一闪，来自地狱深处的弦律缓缓奏响，亡灵为降生的“死神之花”齐声歌唱……
　　死神之花，以死神自身的一魂一魄造就的花。
　　死神之花，象征死神的庇佑，不用转世轮回的印记。
　　死神之花，传说中已经消失的远古神契约……
　　斯希尔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定定地、屏气凝神地望着光芒处，等待着奇迹……
　　紫光晃花在场人的眼睛那瞬，斯希尔略用手挡了一下，随后为眼前的美景动容。
　　淡紫的流萤中，一株水晶般剔透而深邃的精致蔷薇赫然出现，覆盖了昏睡少女缺失的右眼，那片片细腻的花瓣，细微可见的花蕊如此的逼真，空气中洋溢着一股淡雅的幽香，神秘悠远，高贵独特。
　　用文字无法形容它那稀世的美貌，些许颜色略深的蔷薇藤蔓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花朵下，这朵死神之花仿佛就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装饰品，将少女原本缺失右眼的弊端完美地隐藏，更为她添了一抹挥之不散的神秘高贵。
　　“科斯纳你竟然！……”斯希尔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科斯纳打断——
　　“我自有我的打算。相信我，她是继承这死神之花的不二人选。”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扬起，她眼里满是自豪，“我科斯纳选定的人，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相信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凌驾于万物之上！”
　　斯希尔金色的双瞳淡淡地扫过一旁的少女，抿了抿唇。浅淡的眸色里带着一丝莫名，却有着相信。
　　“她快醒了，”科斯纳忽然提醒了一句，“已经没我的事了，我再次去当观众咯！~至于你嘛……不知道她看到间接伤害过的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斯希尔一愣。
　　“好自为之吧！”她轻笑着，缓缓走入镜中，融入在镜面泛起的紫色涟漪中，随后镜内映出她的模样。俏皮地眨眨水晶般的紫眸，她冲斯希尔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身影便渐渐淡去。
　　收敛了多余的表情，斯希尔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片凋零中的蔷薇花海。有的已败尽，徒剩黑色的枝干，有的仍留有一些残破的花瓣，略显黑色的花色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曾一度的如火如荼，如今已变成一片颓废的荒芜。
　　“没想到它们也变了。”清冷的声音意料中地响起，却是说出了斯希尔意料外的话。
　　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响，他没回头，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到了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的反射映出她的面容，冷漠中带着疏离，完好的左眼金芒闪烁，却透露了心底的情感波动。伸手轻抚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白皙的指尖在紫色蔷薇间流连，我叹，“科斯纳……连这个也帮我处理好了。”
　　眸中寒芒流转，我斜睨一旁的斯希尔，“真没想到她会把我带到这儿疗伤。”
　　斯希尔挑眉，“是我带你来的，当时你失去了意识，我把你抱到血之王宫后科斯纳才出来了。”
　　“这么说我似乎还要感谢你？”挑眉，我的笑中带着讽刺。
　　满意地望见他有刹那的失神，我冷冷一笑，未等他找到反驳的话语，便话锋一转，“——不过，你似乎真有让我感谢你的地方。”
　　见他愈发迷惘的神色，我转开眼神，结果正好发现一旁某面落地镜正映出科斯纳看好戏的身影。嘴角抽搐数下，我不理她，而是忽然点某人的名，“不过不是说你，斯希尔，我说要感谢的是你的分身人格。”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洛特？”
　　“眼睛。”我冲他示意，“凡是金眸，必定与莫约有关联。我想了想，现在所知的五大创世神中，只有斯希尔你是还没露过面的。而这五个灵魂除阿尔特诺外似乎都早已潜伏在我身边——虽然‘潜伏’这个词用起来很怪，但似乎这么说也没错——所以我想，说不定掌管未来的人就在我附近，而洛特是最大的嫌疑人，毕竟他继承了父亲的‘预言’。”
　　“可是拥有‘预言’这一能力的，在这个空间并不少有。”他饶有兴致地抱起双臂，慵懒地倚在墙边。
　　“也许是我的直觉吧，不过真被我猜中了呢——从看到你的眼睛起，我就确定了你的身份了。而你附在他身上，估计也像莫约与我共存一样，”眸微眯，我隐去嘴角的笑，“洛特和我都是主神们的分裂人格，这样的安排，似乎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这种命运被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真的很不爽。”最后，我几乎是咬牙切齿。
　　一团阴影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可腰已被他托住，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徐徐地喷在脖颈边，我听见他忽然变得温柔得异常的呢喃。
　　“那么，——你就去打破它。”声音是熟悉的午后阳光的温度，“自己创造新的命运，打破束缚，成为主神。这样，就没人能主宰你的命运了。”
　　轻轻推开面前的人，我望着他那熟悉的湛蓝色眼眸，心底渐渐暖了起来，却仍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你到底和谁一帮？游说我与莫约敌对，这么希望让我取代她的位置？”
　　“请相信我，我永远是为你着想的。成为主神对你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况莫约也没有继续担任主神的资格，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蔚蓝的色泽中是久违的温暖，他笑，笑得身边的黑暗似乎都不在寒冷，“况且，科斯纳不也选定你了？”
　　眸色暗了几分，我以一种刚认识般的眼光打量着他，语气冷了几分，“你似乎知道的比我还多。”不是问句，而是切切实实的肯定，不容他反驳。
　　他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笑笑，“这是属于你的战斗，只有你一个人战胜莫约和其他潜藏的危险，才有可能打破命运。即便我是想帮你，也只会越帮越忙。”
　　“你还是以前的你么，洛特？”后退一步，我轻轻摇头，“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什么时候你的心思变得如此缜密？上次故布迷阵引我‘假死’才可重生，到最后也不肯吐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差点让我以为你背叛我了，想要我死。”顿了顿，我垂下眼睑，“若不是科斯纳向我说出了一切，恐怕现在我已错杀了你。”
　　他笑，笑得云淡风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气息，是我所熟悉的气息，“你绝对理解我在做什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所以当初面对你绝望的目光，我也没有多做解释。毕竟戏要演得真，只有将某些人蒙在鼓里才行，假戏真做，假亦真真亦假，我的目标才会放松警惕。”语末，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的目标？”我一愣。
　　他缓缓向我走来，温暖的手抚上我的长发。我没有躲避，而是直直地望着他那蔚蓝的眸子，第一次觉得那双眸子是如此的深不见底。
　　“我不允许有人玷污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温柔却坚定的语调缓缓响起，我仿佛看见了初升旭日的明媚曙光，“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夕，那个夕是不会被别人取代的。即便那个家伙有多么的像你，但在我洛特眼中，仍能轻易的发现。你——才是我一直以来寻找的人。”
　　“我只不过是借用她的手让你假死一次，只有那样你才可以唤醒属于莫约的那部分能力，才可以连带着想起我们过去的种种。我宁愿背负着被你唾弃、不再信任的未来，也要让你做回原来的夕，那个我所熟悉的坚强的夕，仅此而已。”他在我头顶的手顺着长发渐渐滑下，随后温柔有力地揽住了我的腰。稍一用力，我便失去了重心，倒在了他怀中。
　　什么时候……我变的这么没用了……咬牙……
　　嗅着他身上的幽香，不知怎的，我似乎感觉自己的脸颊很烫很烫。低着头，我不敢去看他那双炽热的眼眸。
　　“我就知道，你绝对能够理解我的用心。我洛特•月影愿用自己的灵魂起誓，永生永世只效忠于你，永远不背叛你。”感觉腰间的手紧了几分，这儿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他却用另一只手轻轻扣住我的下颏，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抬起我的头，“那段时间，我甚至不敢去碰与你有关的任何记忆，怕想起亲手送你走上刑台时你那令我心疼如刀绞的眼神，尽管那不是真的。可一看到那个假冒你的家伙，那个你‘死’了后还笑得满不在乎的人，我更觉得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么？原谅我没有向你道明一切，原谅我让你伤心了那么长时间。”
　　唇齿间忽然弥漫了薰衣草的气息，带着小心翼翼。我一愣，随后被他那番字里行间洋溢着悲哀的倾吐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多想，我放下了一直以来戒备着的身心，任由那抹醉人的芳香探入，任由他的带着询问的摸索。紧接着，我将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他微微一顿，随后欣喜地托住我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深……
　　许久之后，我平息着有些絮乱的气息。抬眼望着他，从他的蓝眸中看到了自己绯红的脸颊。原来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一直以来认为自己不会为情所动，甚至永远不会感受到爱，谁知在自己最不注意的时候，却被趁虚而入，被这个日夜守护着我的男子，被这个用悲哀的话语触动我的心的男子感动。我终于明白身为魔界之王的母亲为何会爱上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师离若，终于明白他们为何会成为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哪怕离若早已预知到了最后不祥的结局，他们也要义无反顾的走在一起。
　　只因为，爱，有时会令人忘记一切。
　　生命、权力、地位，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互相深爱的人能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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