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明

　　自那日起，皇帝已经闭关了五日，但秦正威这边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抚了抚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文，心中烦躁不已。
　　禁卫首领带领一队人守在右相府门前三日了，但是偏偏一步都迈不进去。
　　宫夫人纵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老爷被关押了好几日，门口又有这许多的禁卫，说不慌张是假的。宫里的那位她早已派人递了话，但每次也都是杳无音讯。
　　如意看了看宫夫人，短短几日面容就憔悴了不少，而大少爷虽未被革职，但也禁了足。
　　如意端来一碗燕窝，“夫人，再等等吧，您先吃点燕窝，补补身子。”
　　宫夫人看见这燕窝就想吐，但是她想着她还不能倒下，于是便挣扎着起身，忍着想要干呕的欲望喝了一口。
　　“渡渃怎么样了？能不能把她送走？”
　　如意摇了摇头，“禁卫把宫家全都围了。”
　　宫夫人早已知晓会是如此，所以在如意摇头的那一瞬间就闭上了眼。

　　亥时，秦正威看着那张字条，他还没有着急打开，问小厮，“那人，可有什么特征？”
　　小厮摇了摇头，“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戴着一顶帽子。”
　　“那是否看清是男是女？”
　　“小人看着那人身形单薄，只是未看清脸，所以尚不知男女。”
　　秦正威想了一下，是那个名为姬琨的人吗？
　　打开字条，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笔迹遒劲，有点龙飞凤舞之感：宫家。

　　他怔了片刻，挥了挥手。一个身影倏一下飞进。
　　“把宫家掘地三尺。”
　　黑影点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这一事件牵扯众多，秦正威不禁在心中权衡起来利弊。他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子对于当今皇帝所占之分量是多少。毕竟当朝之中，宫千墨权势滔天，这么些年皇帝也都是浑浑噩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朝堂之上一半以上的声音都和宫千墨有关。
　　并且，还有个后宫之主千禾皇后，以及早已被册立为太子的尚瑾。且不说太子在朝堂之上的声势如何，民间对于太子的认可确也不在少数。
　　秦正威不禁觉察出了宫千墨和宫千禾的老辣之处。这么多年太子虽未结党，但在民间可以说是一呼百应。自册立以来，尚瑾处处跟着官员去走访乡间，去赈灾济贫，抛开宫千墨和宫千禾来说，就连秦正威都觉得尚瑾会是一个好皇帝。
　　这样一来，这么一个前皇后的孩子究竟有那么重要吗？
　　秦正威正在思忖之时，小厮通报少爷求见。
　　秦正威点了点头，移步到了客堂。
　　“爹，儿臣近日寻得一幅赵政先生的书画，名为离落。”秦鹤烨站至一侧，缓缓将手中的卷轴打开。
　　那是一幅行云流畅的高山图，曲线轻轻勾勒，几株梨花盛开。让人一眼望去，双目皆白，再一眼望去，山峰显现了，梨花显现了，那树下舞剑的人也显现了。
　　不可谓不绝！
　　这就是赵政的精妙之处，他的画作世间多有赝品，但真真假假就连普通百姓都可一眼鉴别。原因无他，赵政的画是活着的，而坊间的赝品再真也活不过来。
　　如此像是神仙般的画作为何坊间还有如此多的赝品，其实和赵政有很大的关系。赵政曾说，世间没有赵政，人人都可是赵政。
　　一时间，赵政的名声大作，相比起他精湛的画艺，他这个人的魅力显然更胜。
　　而后梨皇后入宫，人们竟才得知，此人原是梨皇后的师兄。赵政的一手绝妙丹青，梨皇后的一手墨宝，据说曾在黑市炒到天价。
　　烛光忽忽地闪烁着，小厮默默去关了一扇窗。
　　秦正威仔细看着那幅画，他对书画的研究并不多，但初见此画，还是被惊艳了，“凑近些。”秦鹤烨往前轻轻踏了一步，将手中的画抬高了些许。
　　而秦正威仿佛被吸入了画中一般，只是不住地道，“绝妙，绝妙也。”
　　突然，一行小字印入眼帘，有些字已被晕染，却不难发现是一女子的笔迹。
　　“这是梨皇后在未入宫前和她的师兄赵政一同所作。”一旁的秦鹤烨一语道破。
　　还未等秦正威开口，他又说，“爹，近日来朝堂之事，儿臣略有耳闻。圣上的意思儿臣虽不敢说全然揣摩，但十分之八分儿臣还是敢笃定的。”他侧头示意小厮去门口守着，然后声音一低，“宫千墨再如何权势滔天，这天还是当今的圣上。况且，圣上对孝纯梨皇后的感情依儿臣之见，绝非当今皇后可比。所以，太子之位究竟是谁的，儿臣大致可以猜出。”
　　秦正威摩挲着椅子上的扶手，思考着，“若有人从中阻断，该当如何。”
　　“杀！”秦鹤烨语气依旧很淡，但是那股肃杀之气让他的周遭都冷了下来。
　　秦正威默然，许久后，秦正威突然问了个秦鹤烨怎么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和宫渡渃…。”
　　秦鹤烨本以为父亲会与他讨论一些朝堂之事，却万没想到，话锋一转，问起了他和宫渡渃之事。
　　“儿臣与宫家小姐并无关联。”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个冬日飘落的梨花，闪过了那行小字，闪过了那个素白的手腕…
　　确实毫无关联，除了寥寥几语。
　　“如此便好，你要知道，宫家这艘船快要坍塌了。”秦正威并不想过多干预他的感情，但是身为秦家的长子，纵使体弱多病，他的路都不该随心所欲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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