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燃秋[火葬场]

作者:顾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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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爸爸,下雪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儿正趴在窗边,有些兴奋地喊着。

      谢禾正在收拾行李,抬头看了眼窗外漫天的雪花,笑着问道:“你想出去打雪仗吗?”

      谢安用力点了点头:“想。”

      “可是爸爸要整理行李,不如你去看看Andy叔叔在不在家,让他陪你打雪仗,好吗?”

      Andy是住在他们对面的邻居,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由于是多国混血,因此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西语、德语。自从谢禾搬到这里和他成了邻居之后,他便开始学习中文,如今已经说得很流畅了,不得不说他是个十足的语言天才。

      谢安的兴致一下子消退了大半,他蹬了蹬腿,说:“算了,我还是一个人看雪吧。”

      小家伙这是又在撒娇呢。

      谢禾朝他招了招手,谢安立马从窗台边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一头扎进了爸爸柔软的怀里。

      “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了,但是行李还没有收拾好,所以爸爸现在不能陪你玩。等我们回了家,爸爸再陪你打雪仗,好不好呀?”

      谢安挠了挠脸颊,问道:“C市也会下雪吗?”

      “当然啊,C市的冬天也会下雪,而且非常非常漂亮呢。”

      谢安眼睛一亮,高兴地喊:“好哦好哦,我们马上就要回家咯。”

      谢禾搂住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就在这时,外头的门铃响了起来,两短一长很有规律。

      谢安立刻从谢禾怀里溜了出去,一扭头哒哒哒地跑远了。

      谢禾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开门,Andy拎着两大包东西出现在门口。

      “下午好,谢禾!”

      “下午好。”谢禾迎他进来,笑着问道,“今天商场里搞活动吗?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Andy走进客厅,将两大袋东西放在了茶几上,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这是我给你和安安买的礼物。哦对了,安安这小家伙跑哪儿去了?”

      “安安,叔叔来了!”Andy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对着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喊了一遍,“安安,你在哪儿?”

      谢安这会儿正躲在谢禾的卧室里头,两只手紧紧捂着耳朵,小嘴高高噘起。他不喜欢这个叔叔,因为这个叔叔每次见面都喜欢捏他的脸蛋。可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的脸蛋只有爸爸能捏!

      Andy又喊了两遍,依然没见到小家伙的身影,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谢禾。

      谢禾耸了耸肩,说:“前几天你扮鬼吓他,他还记仇呢。”

      “我可没有故意吓他,我那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化装舞会,没想到这么巧在楼梯口遇到了你们。”

      Andy一边解释,一边扒拉着他的两大袋购物袋,从里头翻出了一盒巧克力,扭头对谢禾说:“帮帮我,我可不想让小家伙在回家之前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你对他太好了,”谢禾说,“安安,Andy叔叔买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快出来吧。”

      很快,卧室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谢安迈着小短腿朝谢禾跑去,紧张不安地张开了肥肥短短的双臂。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下一秒,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腰,他被高高地抛到了天上,落入了Andy的怀中。

      Andy身上的味道和谢禾的味道截然不同,一个是浓烈馥郁的玫瑰花香,一个是清新淡雅的苦橙香。

      谢安瞪大了眼睛,他急得握紧了小拳头,两条腿在半空中乱蹬,十分警惕地看着Andy。他板着一张小脸,脸上流露出的严肃神情与他稚嫩的五官格格不入。

      Andy在他鼓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问道:“安安想不想叔叔啊?”

      谢安挥了挥拳头,十分认真地喊道:“只有爸爸可以亲我。”

      Andy伤心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叔叔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谢安十分坚定地喊道。

      Andy假装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将他放到了地上,顺手将巧克力拿到了一旁。

      “既然安安不喜欢叔叔的话,这盒巧克力叔叔自己拿去吃了。”

      谢安一溜烟跑到谢禾身旁紧紧拉住他的手,下意识地把大拇指塞进了嘴里,明亮的大眼睛牢牢盯着那盒巧克力。

      谢禾垂眸看着他,这小家伙平日里爱装出小大人的模样,只有在巧克力面前才会流露出孩童的天真本性。

      谢安眼巴巴地看着Andy拿远了巧克力,焦急地在原地蹬了蹬脚,用力晃了晃谢禾的手,仰起头看着他,眼睛一眨又一眨。

      谢禾笑了笑,把他的拇指从嘴巴里拿了出来,说:“安安想要吃的话,就自己去和叔叔说啊。”

      谢安抿了抿嘴,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后,才扭扭捏捏地朝Andy走去。

      “叔叔,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所以只有爸爸可以亲我。”谢安站两只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解释,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巧克力,问道,“叔叔可以给我一颗巧克力吗?”

      Andy蹲了下来,故意逗弄他:“大孩子不会吃糖。”

      谢安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孩子会吃糖的,就连爸爸都有吃哦,我看到过。”

      “是吗?”Andy拿了一颗巧克力,拆了包装递到他嘴边,“那这颗巧克力就给你吃吧。”

      谢安张开嘴巴一口吞了进去,含含糊糊地问道:“剩下的呢?”是一个十分贪心的小家伙。

      Andy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后脑勺,笑着说:“剩下的当然是留给你爸爸了,等安安长到你爸爸这么大的时候就能吃了。”

      谢安扭过头看了眼谢禾,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想着反正爸爸最后也会把这些巧克力给他,于是高兴地咧嘴一笑。

      *
      谢禾和Andy一起做了今晚的晚饭,中西合璧的搭配,十分有创意。

      “安安,吃饭了。”谢禾擦干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谢安从小就对吃饭不感兴趣,除了巧克力外,没有任何什么食物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所以这些年来,谢禾学习了很多菜谱,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养得这般白嫩可爱。

      谢安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机甲模型,迈着小短腿朝餐厅走去。

      Andy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小手,说:“走,叔叔带你去洗手。”

      谢安小嘴一噘:“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大孩子会自己洗手。”

      Andy看着这位“大孩子”踩着小凳子才勉强够到水池边上,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愈发觉得他可爱了。

      殊不知他嘴角的笑意,全被踮着脚认真搓手的谢安看在了眼里。

      谢安跳下小凳子,飞快地跑到了谢禾边上,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委屈地抱怨道:“叔叔他笑话我。”

      谢禾意外地挑了挑眉,问道:“叔叔笑话你什么啊?”

      “他笑话我矮,”谢安继续往谢禾怀里拱了拱,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不矮啊,我只是还没有长大。”

      谢禾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搓了搓他圆鼓鼓的脸颊,说:“叔叔肯定不是在笑话你,他和爸爸一样都觉得你可爱。”

      谢安并不相信这个解释,缩起脖子从谢禾的手掌底下逃脱,噘着嘴朝他的宝宝座椅爬去。

      为了今晚的告别,Andy特地去买了几根蜡烛。烛火点燃之后,跳跃的火苗仿佛为这些寻常的饭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芒,飘散着的香气里充满着浪漫的气息。

      Andy是一个善于营造生活情趣的人,谢禾与他成为朋友之后,渐渐也学会了在平凡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Andy问道:“你们这次回国,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过完年应该就回来了。”

      “你们这么久没回去,不多待一段时间吗?”

      “看情况吧,如果小家伙喜欢那边的生活的话,我会和他在那儿多住一段时间。”

      谢安举着小勺子,插了一句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是小家伙哦。”

      “大孩子应该多吃点青菜,”谢禾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他碗里,笑着说,“多吃点。”

      谢安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菜叶子,不高兴地哼哼两声,用勺子搅了半天,就是没有放进嘴里。

      晚上八点多,小家伙已经爬上了他的小床,裹着小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而Andy和谢禾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红酒吃着奶酪,一边看着当下热播的电视剧。

      “He is so stupid!!!”Andy伸手指着电视,皱着眉头骂了句。

      “他哪里傻了?”

      “他明明就知道Julia喜欢他,却还和她的朋友Jennifer一起出去喝酒。”

      谢禾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感叹道:“是我刻板印象了,我还以为你们对于这种casual date无所谓。”

      “Nonono,”Andy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同时date Julia和Jennifer,她们是同一个社交圈子里的人,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看着好了,之后一定会有一场争吵。”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舞会上,一场血雨腥风徐徐拉开帷幕。

      谢禾有些无奈地说:“真不知道这个剧怎么会成为热播剧,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桥段了。”

      “这种情节不管过去多久,都会是青春剧里永恒的话题。青春嘛,就是这样的冲动感性,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们的青春剧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谢禾解释道:“在我们的文化里,我们更欣赏内敛的情绪,没有人会随时把爱挂在嘴边。所以我们的青春剧大多数是无疾而终的暗恋,苦涩和疼痛才是青春永恒的主题。”

      Andy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流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谢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有来过我们这里,真的很难理解我们的文化与情感。不过像你们这样也挺好的,有什么想说的就都说出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就不会把自己憋坏了。”

      Andy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瞳孔里划过一缕异样的光芒,他垂着头用勺子挖了一勺奶酪,低声说:“谢禾,其实我们也并不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我们也会有很多弯弯绕绕,也有很多不敢说出口的话。毕竟真实的生活并不会像电视剧那样drama,对吧?”

      谢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上他漂亮的眼睛与捉摸不透的目光,连忙举起手里的酒杯,岔开话题:“干杯,祝贺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Andy笑着眨了眨眼睛,眸中异样的光芒消失不见,他举起酒杯碰上谢禾的酒杯,说:“祝你一路顺风!”

      两个人喝完了整整一瓶葡萄酒,看完了最新更新的电视剧,Andy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别前,他站在门口,红着脸问道:“谢禾,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了,”谢禾笑着说,“我就是回家一趟,怎么可能不回来,而且我还要给你带你喜欢的熊猫玩具呢。”

      Andy靠在墙上,有些站不稳。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以他的酒量而言,大半瓶葡萄酒而已,还不至于醉成这样。

      “前几天我梦到你带着安安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你知道的,我的梦一向很准。”Andy说完了这话,视线飞快地在谢禾脸上划过,又补了一句话,“我就是想提醒你,按照我们的法律,如果房子长期空置的话,很容易被人霸占了。”

      谢禾眯了眯眼睛,故意说道:“你小子不会是打上我房子的主意了吧?”

      Andy顺着他的话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的话,我可能真的要动这个歪心思了。”

      “哈哈哈哈哈,我回家一趟一个月不到就回来了,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谢禾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Andy勾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好,我等你回来。”

      他说完这话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不过刚走出两步远,又突然走了回来。

      谢禾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你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Andy点了点头,蓝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是,我是有一件东西落下了。谢禾,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怕之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Come on,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谢禾倚在门口笑着打量着他。

      他话音刚落,就被Andy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像是被红酒浇灌的野玫瑰的味道迅速笼罩住他的全身。

      谢禾一时愣住了,两只手僵持在半空中,就这样呆呆地任凭Andy抱着他。

      Andy在他耳边缓缓说道:“之前我一直不敢说出来,现在你要归国了,我想再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谢禾,我喜欢你很久了。”

      谢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你这次回来以后,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Andy说着松开了谢禾,用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他,深情的目光在里面荡漾,犹如碧绿的湖畔。

      谢禾回过神来,消化掉了震惊的情绪,他开口道:“Andy,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有想过......”

      “那现在我告诉你了,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谢禾说:“你得让我想一想。”老实说,他第一次见到Andy的时候,便被他精致帅气的五官吸引了过去。可这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其中没有夹在任何与荷尔蒙相关的念头。

      Andy是个乐观的人,在他眼中这个答复还不算糟糕,于是他笑着说:“正好你这次回去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不急着等你的答复。”

      Andy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高高兴兴地走了。反留下谢禾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回家中,心里头思绪万千。

      没想到回国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Andy突如其来的告白倒是提醒他了,他单身好几年了,也是时候去认识新的人,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了。

      谢禾趴在沙发上,仰头看了眼谢安的卧室,不由地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等这小家伙大一点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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