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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
绍敏王府。
无忌第三次向赵敏告别,心里想着:做为明教教主,是不能在蒙古人的地盘混吃混和的,她这几日为赵敏端茶倒水,无微不至,但赵敏仍在行使王爷职责,说不定在忙着抓明教呢,她不能在他的温柔乡里忘记自己的身份,失掉作为汉人领袖的威信。今天,她一定要离开王府,等赵敏放弃王位,成为原主中的赵敏,她才能接受他。
吸了一口气,无忌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一抬头,却见赵敏捂着绑了绷带的胸口,幽幽地道:“太医妙手回春,我却总不见好转,真是太没用了,看来,以后我都得靠教主怜悯了。”
无忌看着赵敏深情的眼眸,那眸光中期盼好似在灼烧她的心,她犹疑了一下,只好把涌在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庭院中,无忌与范遥不期而遇,尴尬和难为情让无忌有些忸怩,“范右使,我在赵敏身边呆得越久,就越没脸回明教了。”
明教的人一定会厉声呵斥她,但她认为范遥和赵敏是有感情的,他应该会理解她的无法拒绝吧。
她想听范遥顺着她的话说,安慰她,减轻她的负罪感。
然而,她误判了范遥。他肩上有国仇家恨,还有反元大计,对迫害汉人的王爷虽然感情深厚,却也不会姑息任之。
“教主受困于赵敏,南冠楚囚,虚与委蛇,此番事态,与教主又有何干?教主不必自责,若是要怪,就怪属下无能,不能解救教主。”范遥的声音很温和,但那双深栗色的双眼令她无法直视,那里面有两团火焰,时刻照亮她的身份。
他的姿态越恭敬,她的自责就越深,她立即后悔向范遥倾诉了,虽然他接下来的话也是她想听的,“明教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教主和赵敏之间发生的事。”
她看得出范遥言不由衷,感激他不伤害人的表达方式,仍想获得他的谅解。
“如果赵敏不是蒙古王爷就好了。”
教主还真是幼稚。范遥的笑容越来越冷,附和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明教教义乃是心和而顺道,教主正值锦绣风月年华,不必为无心的赤诚感到愧疚。”
无忌想过不再当明教教主,却又担心打乱了时间线,后悔带来的焦虑使她继续坦白。“等我再见到赵敏,我一定要告诉他,我要离开他。”
“教主若能劝赵敏弃暗投明,也算是大功一件。”范遥脊背耷拉,眼睛没有看她,这是一种敷衍的姿态。
无忌更加了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优柔寡断,心里鄙视起自己。劝降?拿什么劝降,美人计吗?就算成功了,她也会被永远钉在和敌人乱搞的耻辱架上了。
只有赵敏不再是元朝王爷后,我才能和他在一起。怀着这份信念,无忌拿定了主意。
两人告别。
范遥不慌不忙地往禅室走,心里却不是有意轻慢无忌,实在是卧底之事如壶中沸水,他无暇去理少女蟠曲的心事。
赵敏近日大张旗鼓地搜捕明教,又秘密下令彻查火炮师消息走漏之事。整顿府内,以捕代询,相关者下狱,嫌疑者失踪。同时打着反击明教的旗号招募了围玉派、横翠门武士,直把世子府邸变成固若金汤的营帐。
大开杀戒的前兆,范遥心想。
在赵敏身边二十年,蒙古贵族天生的残暴他早已领教。
赵敏两次被出卖,内患不除,他们做下属的又怎得安寝。
这几日,已陆续有新的武士入驻府邸,赵敏表面招兵买马对付明教,实则是刀刃向内,要从内部替换掉旧部。那些浑身流露出“新宠”骄傲的武士们入府后,范遥和阿二阿三这些有卖主嫌疑的武士,还能从汝阳王府全身而退?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才是赵敏的风格。
必须未雨绸缪。
稍一分析,范遥已心中有数:先下手为强,扳倒赵敏。他在赵敏身边,有过毒杀或者暗杀他的机会,但都因为不忍而放弃了。不过,范遥十分清楚,对赵敏决不能手软,否则,危及的可能是整个明教和反元大业。
该怎么在保全赵敏性命的情况下摧毁绍敏王府的势力?范遥认为杨逍的足智多谋可以解决他的两难。
天檫黑,范遥来到了与杨逍的约定地点。
富春书斋内,杨逍与不悔已恭候多时。
万安寺后,范遥对明教坦明了身份,也与杨逍促膝长谈过几次。当晚,杨逍与他亲密拥抱,不悔抱拳作揖,三人座谈。
范遥叙述了赵敏将彻头彻尾改换近身武士的部署和他扳倒赵敏王府的计划,杨逍表示要提供后援。
即将要回到明教,范遥感到兴奋,同时又有缺憾,“三日后,伊儿汗国的特使将押解王定芳、陈子江两位坛主拜见赵敏,我想将两位兄弟救出来后,再与赵敏鱼死网破。”
杨逍却不赞同,范遥已为明教忍辱负重二十年,他不需要再为拯救明教的任何人冒险了。“遥弟在汝阳王府培养的两名下属今早已经失踪,追查到遥弟只是时间问题。遥弟在赵敏处多呆一日,危险就多一分,王陈二位兄弟救由锐金旗设法救出吧。”
范遥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心中仍难以决定。
他一连串叹气后,不悔发问:“现在赵敏府中有多少武士?”
“二百名。”范遥答。
不算多,很好办。不悔微微一笑,气度如春阳踏云,“我有一法,能救出王陈,亦可遣解赵敏势力,只是要遥叔在赵敏府邸多呆三日。”
范遥喜出望外,“哦,说来听听。”
听说了不悔周到仔细的策划,范遥斗志高昂,当即赞道:“妙,只要能杀了那帮贼崽子,别说三日,三个月的险我也要冒。”
谋划的细节议定,杨逍话锋一转,询问起无忌的现状,“教主近日在赵敏身边,过得还舒心吧?”
范遥带着不悦笑啐道:“教主行事,别具一格。白日与赵敏形影不离,晚上陷入在赵敏的温柔乡里,每日日上三竿才起来。”
杨逍皱起了眉头,不悔默默一笑,旋又敛去。
范遥知道杨逍的用意,是想借他之口打消不悔对无忌的执念,他要帮杨逍一把,继续道:“府中的管事都说,咱们教主是绍敏王爷的孝女,堪比东汉黄香,十九龄,能温席。”
这话就很有讽刺意味了,杨逍哪里容得,硬呛呛道:“遥弟,教主对我教有大恩,她虽不在此,我们却仍要尊重她。”他沉着脸批评范遥,眼睛却在观察不悔。
“是,我这臭嘴失言了,教主我是放在心里尊敬的。”范遥做了个打嘴的动作,又问起明教其他人。
不悔心思仍在范遥刚才的话上,心头既伤心又不甘,赵敏杀东遥和抢走无忌的债,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按下了心里的疼痛,向两位长辈起身拱手道:“营救王陈之事不悔现在就去安排,先行告退。”
不悔带些着恭顺的笑容离开,随手关了身后的门。
范遥目送不悔离开,见不悔的姿态仙姿清艳,不禁向杨逍道:“不悔这小子有勇有谋,才情卓著,真是我教之大幸。”
不悔已被教主逐出明教了,杨逍心里嘀咕,脸上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遥弟谬赞了,不悔浮躁浅露,实在担不起遥弟的看重。”
范遥一怔,问道:“大哥,怎能这样贬低自己的儿子?”
杨逍苦恼地摇摇头,接着起身走到了窗边。楼外天地灰暗一色,如他的生命,而他的儿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星光。
想到不悔曾经因给无忌输送内力而损伤经脉,致终身无法练武,只能以微弱的招式行走江湖,屡受危难,杨逍心头就涌上了不安和痛苦,那个倒在郡王怀中的教主,能给不悔带来的只有失意蹉磨。
必须让不悔死心。
转过身来,杨逍已想好了解救之法。“我要找宜兰香,让教主恢复一半的记忆,只要教主想起是不悔消除了她的记忆,必定烈怒难消,将不悔赶走。”
只有无忌先与不悔恩断义绝,不悔才有可能放手。厘清思绪,杨逍请求范遥找寻宜兰香。
在不悔的安排下,在绍敏府邸的无忌从多嘴的侍女处听说了室韦族要在京畿举办“集花会”之事。
“集花会”是室韦族三年一度的盛世,卖花的、卖糖的、卖锁的都会齐聚一堂,更有采花师、开锁师、通灵师展示手艺,争奇斗技,她脚上的玄铁脚镣也有望打开了。
“听说有个叫阿玛嘎的开锁师能开天下的锁,带我去解开这脚镣吧。”
无忌兴高采烈,赵敏却面露难色,今日午时,伊儿汗国的特使将拜府移交明教的王陈二人,如果他这时候离府,一定会错过与特使的会晤。
无忌眼角眉梢晕染上一层不安:“怎么了?你不想去?”
赵敏眼角闪过一道精明的流光,和无忌在一起,是他剿灭明教计谋中的一环,他当然要把她哄好。
从她第一次说要他放弃王位开始,他就盘算精妙,要藉由此进入明教,获取杨逍等人的信任,暗中窃取情报,或利用无忌的身份给朱元璋等人设下圈套,从后方破敌,将明教收入毂中。区区几个特使,怎比得上他掌控明教、玩弄逆贼的雄心壮志?
可如果被她瞧见他处理公事,必会起疑,于是他让无忌稍候,自己走到门外,吩咐阿二道:“向伊儿汗国的武士传令,请他们明日再来移交犯人。”
心事稍定,赵敏回到屋中,嘴角噙着浅笑:“现在可以去了。”
一旁的范遥心下喜然,开锁王真是个一试就灵的诱饵。
那日不悔所献的计策,就是要用开锁王调虎离山,不悔和子若再乘机率古墓派鸠占鹊巢,最后把赵敏府中的高手杀个片甲不留。
捎信给伊儿汗国的特使之事当然不会由阿二亲自着手,待阿二将赵敏的谕旨交代给下级武士后,范遥悄悄将传话武士杀死,将赵敏的通知截住,以保证邻国特使按期到府求见。
先救陈王二人,再杀汗国特使,最后嫁祸给府中的反叛武士。如果一切进行顺利,明日太阳升起时,世子府的势力就会像昨天的夜晚一样化为乌有。
骏马步疾,无忌和赵敏很快达到了界北坊,因“集花会”,这里人流如河,挨挤不开。
在赵敏手下的野蛮开路下,无忌终于跟着赵敏来到了开锁师的所住的蒙古包。阿二向室韦族通报赵敏造访后,一名身穿类似蒙古贵族服装的中年男子将二人引入帐篷内。
开锁师端正坐在小案前,身穿宝蓝色蒙古族布衣,疏于打理的灰白头发披在两边,双眼浮肿,五官有点歪斜,嘴角有笑僵了的倦意。
大概高人隐士都是这副模样吧。
无忌也不害怕,按引者的示意坐在了太卜婆婆的对面,赵敏站在他身边。
因语言不通,开锁师并未多言,爽快麻利地将无忌脚镣上的锁打开。
这脚镣重量很轻,戴着虽然没有明显的不方便,但始终是不悔的物件,现在,脚镣离身,无忌感到心里轻松了很多。她可是要嫁给赵敏的人,怎么能一直戴着别的男人的东西。
事毕,开锁师又说了一些祝福的场面话说完后,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另一个帐篷里看室韦族的传统武术表演。
侍者引他们出了开锁师的帐篷,一行人走向表演帐篷时,有队衣着华丽、身披铠甲的武士簇拥着一名高傲少女朝赵敏走来,距离十米,那少女嘴里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敏敏特穆尔!”
对方银光闪闪的武士围城了人墙,赵敏眉头微皱,无忌心有好奇,“她是谁”还没问出口,那少女已快步来到赵敏身边,挑衅地站到无忌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将无忌挤到一边。
无忌踉跄退了两步,还没站稳,少女地震般的吼声又响起,“你多日不见我,竟是跟这个下等女人在一起!”
被叫“下等女人”,无忌气不打一处来,但对方人多势众,铠甲上白花花的饕餮晃得她眼花,势不由人,她只得忍受对方的出口伤人,气呼呼地看向赵敏。
赵敏冷脸回应了一声:“赫连公主。”声音有三分冷漠,却有七分无奈。
无忌听范遥说过这位来自察合台汗国的赫连公主,她是察合台汗国皇后之女,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自幼钟情于赵敏,三年前更为赵敏常居大都。
罢了,罢了,何必跟个配角一般见识,无忌翻个白眼,想要走开,却听公主憎怒地说道,嚣张跋扈的气场仿佛一言九鼎的君王,“我真该让我父皇派十万铁骑来,杀光这些下等人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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