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二日。

　　才过晌午，齐若清与叶晚娘便早早出门来到胡杨府前蹲守，万一他计划有变，提早出门，那就一切都泡汤了。

　　酉时一刻，胡杨才身穿盔甲出门。

　　虽说白等了一下午，两人也未觉得白费力气，迅速悄然跟上。

　　此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胡杨表情严肃，走得很快。齐若清和叶晚娘一路手挽手，像一对逛街游玩的姐妹花，又借助小摊小贩遮掩踪迹，倒一直未被发现。

　　可跟着跟着，二人惊觉这似乎并不是昨晚闻归指给她们的胡杨去军营时常走的路线。

　　叶晚娘深深皱眉：“他这是要去哪？”

　　齐若清也满腹疑问：“不知道，管他呢，跟上再说，有合适的机会就下手。”

　　胡杨七拐八拐，又拐进一条小巷中，看着巷口若隐若现的“相府”二字，齐若清忽然明了，原来他是要去刘兼府上。

　　叶晚娘也反应过来了：“丞相府？刘兼的府邸，他要去见刘兼？”

　　齐若清点点头：“看来是这样了。”

　　叶晚娘立刻道：“不行，万一他见了刘兼将虎符交出去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得无功而返了？得马上下手。”

　　齐若清也有同样的想法，低声道：“走。”

　　眼看着胡杨已经快走到巷子口了，叶晚娘猛地爆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勒住他的喉咙往后拖。

　　也许是因为目的地近在咫尺，胡杨似乎完全没防备，被人偷袭下手成功后，有些慌乱地挣扎着，可勒住他的人丝毫不给他机会，手上的禁锢越来越紧。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又有一人忽的从天而降，一掌击在他胸口上，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像是都移了位。

　　背后的人放开了他，他一口鲜血涌出，身子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闭眼前，他惊讶地发现，袭击他的人，竟然是两名女子。

　　齐若清从胡杨怀中摸出虎符，确认无误后，向叶晚娘轻轻点头，又看向地上的人：“他怎么处理？就扔这儿吗？要是有人来了怎么办？”

　　叶晚娘直接掏出一把短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齐若清有些庆幸，还好是叶晚娘与她一同来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实在是让人省心。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医者仁心，救人都还来不及，要动手取人性命还真是难以下手。

　　叶晚娘收好短剑，道：“我们走吧。”

　　看到前面的相府，齐若清忽然有些迈不动腿了，现在自己活着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要查出当年下悬赏令杀害自己父亲的人究竟是谁吗？

　　如今最怀疑的人就在眼前，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万一今晚过后，刘兼直接一命呜呼了怎么办？岂不是永远失去线索、死无对证了？

　　虎符已经到手，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乱党，有这么多人在，肯定能一一铲除。可若不查清当年的真相，势必会抱憾终身。

　　她心中有了决定，便将虎符交给叶晚娘：“你先进宫与他们会合，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叶晚娘不解道：“什么事？今晚事态重大，晚点处理不行吗？”

　　齐若清故作轻松：“一点点小事，不必担心，你先去吧，我很快就来。虎符重要。”

　　见她坚持，且眼下还有要事去做，叶晚娘也不再多言：“好，那你小心。”

　　***

　　不知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起兵，丞相府门前守着许多士兵，强闯势必又是行不通的。

　　齐若清决定重操/翻墙的旧业，寻了一处角落偷溜进去。

　　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巡逻的护卫便来了，她迅速往假山后翻滚，才正好躲过这些人的视线。

　　这丞相府可真不是好闯的，府中竟然也有如此多的兵力，实在是让人寸步难行。

　　齐若清边躲藏边摸索着前行，无意间遇见些行色匆匆的丫鬟，她灵机一动，故技重施，又趁一个丫鬟不注意时敲晕后与之换了衣裳。

　　她神色自若地从树后走出，再遇到巡逻的护卫时，也只是学着那些丫鬟，微微侧身，轻轻低头，摆出一副怯懦的姿态，竟然真的无人起疑，甚至拿正眼瞧她的都没有。

　　她四下寻找刘兼的踪迹，还以为事态会继续顺利下去时，忽的听到有人大声叫她：“齐若清？！”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饱含震惊、愤懑、怨毒而有些扭曲的脸，是个有几分面熟的年轻男子。

　　还未回忆起来是哪位旧识，只听那人喝道：“有刺客！拿下！”

　　刹那间，众多护卫蜂拥而至，将齐若清团团围住。那男子冷笑道：“齐若清，灭门之仇，我日日夜夜铭记在心，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难泄心头之恨！”

　　灭门？她何时灭过谁的门？齐若清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犹豫着问：“你是？”

　　那男子闻言恼怒不已，大喊：“把她拿下！”

　　顿时，众人一拥而上，齐若清虽不精武艺，应付这些人却是足够了。见齐若清很快将这些人解决了，那男子脸上怨恨更甚，抬手便向她攻来。

　　这男子明显是有武功在身，齐若清不敢托大，拔出竹斜剑堪堪挡下一击。不过，这阴毒的招式……倒是莫名有些熟悉。

　　一个身影在脑海中渐渐浮现，丁荣？丘山派？

　　想起来了，这人是丁十八，怎的他也开始练这些如此阴邪的武功？

　　齐若清四处闪躲，丁十八如蛆附骨，眼看着渐渐落入下风，齐若清心生退意，忽然有人推门而出：“什么事情这么吵闹？”

　　正是刘兼。

　　见刘兼出面，齐若清也不再恋战，甩开丁十八后来到刘兼面前：“刘大人，我是来问你，你可认识齐通？”

　　“是你？”刘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上次我便觉得你的名字有几分耳熟，原来是齐通的女儿。”

　　“没错。”齐若清质问道：“我的父亲可是被你害死的？”

　　刘兼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害死他干嘛？自从他去并州任职后，我们便很少来往了，当初听见他遇害的消息，我也很是震惊。”

　　齐若清不信：“你撒谎！”

　　刘兼冷笑一声：“呵，我刘兼还不屑于撒谎，我说不是我杀的就不是。”

　　见他如此笃定，齐若清又有些拿不准了，想到他在武林大会上对于灭了天山派之事承认得十分爽快，似乎也确实不像个敢做不敢当的人物。

　　她试探着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兼冲她摆摆手，“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走吧，我还有正事要忙呢。

　　齐若清也不再犹豫，拱手道：“那打扰了，告辞。”

　　“大人！”见刘兼竟然想放她走，丁十八急急吼道，“这女子擅闯您的府邸，明显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啊！还打伤了您这么多手下，难道要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她吗？”

　　没想到刘兼竟然一掌拍在丁十八胸膛上，怒喝道：“她救过我的命，岂容你在此多嘴！”

　　齐若清惊诧不已，刘兼却已经又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容，笑着对她道：“我很欣赏你的医术，你留下来帮我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齐若清冷哼一声：“你为非作歹，害死这么多人，我不会帮你的。”

　　刘兼也不恼，只是问：“这样看来，你一定很后悔救了我吧？”

　　齐若清想了想，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后悔，行医救人从不看人身份，倘若那人有罪，自然会有人惩罚他。”

　　刘兼又露出了欣赏的神色：“齐通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齐若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我救了你不假，倘若我查出来我父亲之事与你有关，我也定会再次取你性命。”

　　刘兼不置可否，背着手缓缓踱步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你可知道他为何会被派遣到并州任职？”

　　“为何？”

　　刘兼状似随意地朝她走了几步：“你可知道，除了宫中的那些小皇子外，皇上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当初，就是由齐通送走的。”

　　“哦？”齐若清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当时皇上尚未继位，还是太子时，太子妃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

　　齐若清听得专心，还以为刘兼是好心在告诉他这些往事，毫无戒备，却不料刘兼猛然出手，狠狠一掌拍在了她的身上。齐若清躲闪不及，顿时口吐鲜血，很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只听他说：“虽然你父亲的死确实与我无关，但既然你不愿为我所用，那也没有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刘兼的阴晴不定与变态程度，远远不是她所能够预料到的。

　　倒下去那一刻，耳边似乎响起了然空老君对她的嘱咐：“千万不可轻信他人……”

　　刘兼拍了拍手，吩咐丁十八：“先关进地牢里吧，等我们回来了再好好地同这位老朋友聊聊。你去通知胡/总督和闻将军，直接带兵攻进去吧，我要先进宫了，便不等他们了。”

　　丁十八捂着胸口，望着倒在地上的齐若清，难掩激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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