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旧武安王府时，府中后花园里的景致便是长安城中的一绝。庭院中的一花一木都是萧鼎和慕慬一起布置的，融合了中原元素的南诏风情，别具一格。李曦幼时第一次来武安王府时便喜欢上了这个庭院。

　　长公主府翻新修缮后，虽旧时景致少了些味道，但因为这里还承载着许多宝贵的回忆，于是李曦闲来无事便喜欢来庭院中坐坐，静静心。

　　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绿柳周垂，小径百步开外是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是抄手游廊，初秋的晚风拂过，挑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

　　“殿下，慕将军来了。”夏竹看到萧珩走近，等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手中的鱼食尽数抛洒出去，接过一盘春桃递过来的锦帕净了净手，看着凉亭十步外等着的萧珩。

　　“让他过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

　　萧珩同过来传话的夏竹微微点了点头，绛紫色的对襟窄袖长袍衬得他身姿修长，衣襟和袖口处用黛紫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纹路，踏着长靴迈着稳健的步子朝李曦走过去。

　　“殿下。”萧珩行至凉亭外，停下脚步，行了一礼。

　　李曦的目光从池塘中各色的鱼儿身上收回，偏过头看向萧珩，声音慵懒：“萧将军敢来见本宫，看来是知道昨日自己错哪了。”

　　萧珩脑子里想起绵锦昨日同自己说的话：

　　慕将军，无论殿下嘴上如何嘴硬，但其实已经在向您“示弱”，也希望您能好好回应殿下……

　　她弯了弯嘴角。

　　李曦见萧珩笑了，有些纳闷：笑什么呢……

　　萧珩抬脚，又往李曦跟前走了几步，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公主恕罪，末将愚钝。”说着请饶的话，但语气轻扬，半点没有道歉的样子。

　　“萧珩你——”

　　话没说完，萧珩已经伸出双手将人揽进怀里。

　　侧着脸，耳朵贴在萧珩的胸膛上，隔着衣物也能听见她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莫名让李曦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仿佛被这样的节奏同步了，一阵热意爬上李曦的脸，开口发出的声音小如蚊蝇：“你放肆……”

　　看似责备，实则纵容。

　　“曦儿……”

　　头顶传来萧珩的声音，很温柔，很稳重，让李曦觉得没来由的踏实。

　　或许是这声音太有蛊惑性，李曦并没有推开萧珩，老实的被她圈在怀里，听着她继续说道：“我的确愚钝，你生气，故意冷着我，我就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也不想见到我……”

　　萧珩的声音渐渐有些沮丧。

　　李曦听着，想告诉她，不是，她没有讨厌萧珩，更没有不想见到她。她不说只是想让萧珩多相信她一些，也对自己多有自信一些，她不想萧珩总是缩在壳子里不敢出来，她想让萧珩也勇敢些，相信自己，走向自己……

　　萧珩的话还在继续：“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你接受我了，对不对？”

　　呆子，你终于知道了……

　　李曦仍旧嘴硬的嘟囔着：“谁说我接受你了……”

　　听着李曦底气不足的反驳，萧珩更加确信，也更加觉得之前的自己确实愚蠢，她不自信，也不相信李曦，才让两个人走了这么多弯路。

　　萧珩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将李曦搂得更近了些：“曦儿，昨日挑吉服的绣样，我没有敷衍你。你也知道，我自小跟着父王一直呆在军营里，成日不是舞刀弄剑，就是钻研兵法谋略，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的。所以昨天我就想着，你懂的比我多，你挑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的。毕竟那是你我成亲是要穿的衣服，我怎么会不在意？只要你觉得好的，我都喜欢，哪怕是一块破布我也喜欢的。”

　　她在意的，她的阿珩跟她一样，期盼着这场婚礼……

　　“呸！谁成亲穿破布啊。”

　　李曦娇嗔一声，眼角有些酸，在遇到萧珩的事情上，她总是容易脆弱。

　　“我错了我错了……”如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柔和，“我们高贵的公主殿下怎么会穿破布呢？一定要这世间最美的嫁衣才配得上我的妻子的。”萧珩松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扶正，看着她：“曦儿，我老惹你生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萧珩，你那么会打战，会揣摩人心，为什么不能看懂我在想什么？”李曦的责备里透着委屈，眼眶中猝不及防的掉下什么东西，划过白皙的脸颊，在肤质细腻的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萧珩低下头，轻轻的一点一点沿着水痕吻上去，吻到李曦的嘴角边，停下：“李曦，在战场上，我的确可以运筹帷幄，判断时机。但是你不一样。你比我读的任何一本兵法都要难，对上你，我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参杂其中，我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心悦之人的想法，因为我总担心我想得不够全面，会委屈了你，我舍不得。”

　　“阿珩，你靠太近了……”

　　水润的唇瓣泛着令人着迷的光泽，任君采撷，萧珩的胸口热急了，此时却忍着不敢唐突佳人。

　　那双唇的主人偏偏诱惑至极的开口，其声恰似流水击石，落入萧珩的心里：“萧将军今日没有饮酒，若是再轻薄了本宫，可就没有借口搪塞过去了。”

　　“不搪塞了，没必要了。”萧珩用唇试探着先轻轻的点了点李曦的嘴角，如鸟啄式的轻吻，尝到了甜头，心头喜悦，如获至宝，“公主，你就要嫁给我了。”

　　“阿珩……”

　　压上那片唇瓣时，萧珩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极度缺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片绿洲，便近乎贪婪地攫取着，相互推放，相互缠绕。味蕾被清甜的气息包围着，仿如世间独有的珍馐，令人回味，难以舍弃。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两人的脸部肌肉都有些发酸，也有些僵硬，才不得不停下来歇歇，终于舍得结束。李曦后知后觉的将脸埋进萧珩怀里，一贯清冷的脸红得着实不像话。

　　萧珩自己也害羞的紧，但考虑到怀里这个还需要照顾，便没顾得上自己。

　　夜渐深，有了些许凉意，怀里的人儿轻轻的打了个颤。萧珩下意识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似乎试图以此将自己身上的热度分给她一点。

　　萧珩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双眸中泛着柔光，倒映着她在这世间拥有的珍宝的身影：“有些凉了，我送你回去。”

　　李曦沉沦在这样的目光中，她的阿珩，向她走过来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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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之中，被勒令禁足东宫的李昭却出现在后宫的一处宫殿里。锦被凌乱的床榻之上，李昭上身胡乱披着一件白衫，交襟未合，露出一片白皙。

　　“那老东西近日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床榻的另一半还躺着个人，女子光滑圆润的香肩，细致的脸蛋上有着一双勾人的眼，那眼中媚意天成，水色潋滟，说出的话音微婉清扬。

　　“近日？”女子想了想，伸出手在李昭掌心中画着圈，“倒是经常听陛下提起释王和恪王两位殿下。昨日释王殿下派人传信，防患工程完工在即，他不日便将回京。陛下提起这事儿，言语中对三殿下颇有赞许。”

　　李昭冷哼一声：“果然生在皇室，就没有不想坐上那个位子的。老三老四憋了这么久，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殿下何必杞人忧天？您在这太子之位上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无人抓住殿下的把柄，名义上又是正宫嫡子。三殿下和四殿下如今才起势与您相争，连大殿下都远不如呢。何况陛下这些年龙体渐弱，连闺房之事也……”女子说到这，面露讥讽一笑，“殿下只要接下来不出错处，待陛下殡天，这天下自然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李昭笑着，一把抓住女子不甚安分的小手，揽过身边的人，翻身：“玉儿真是孤的解语花。苦了玉儿为了我委身那老东西，深夜漫漫，他满足不了玉儿的，孤尽数给玉儿补上。”

　　话落，便是红帐飘飞，烛影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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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郡王府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中秋宴起，太子可废。”

　　李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月色，不知在想什么，闻言问道：“她想好了？”

　　“是，只是她托属下请求主子，盼她身死之后能将她的尸体收殓，葬回北境。”

　　李曜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去准备吧。”

　　“是，属下告退。”

　　黑影悄然离去，李曜又静下心，要圆不圆的月亮高悬在清冷的夜空中，风声渐起，待过几日它完全盈满之时，大启朝堂又会有着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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