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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坠河
从听云轩拎了些点心回到东宫的时候,唐白鹿看到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她吓了一跳,还当韩墨出了什么事。
直到她听到书房传来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声音。
“太子在里面?”唐白鹿问跪在书房门口的小轩子。
小轩子脸色煞白地点头。
“他这是怎么了?”
“奴奴奴才……也不不不知道……”小轩子结结巴巴道。
鲜儿跪在小轩子旁边,小声对唐白鹿说:“刚才从外面回来就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唐白鹿走上前拍了拍门:“喂,太子殿下开门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你给我滚!”门缝里传来一声怒吼。
唐白鹿愣住了,心说我好心好意给你带点心来,你让我滚?
心里来气,她又用力拍了拍门:“我招你惹你了?”
这次没有人回答,却有什么东西呼啦啦飞过来,啪的一声砸到门上。
“抽什么风这是?”唐白鹿把手里的点心盒子往小轩子手里一放,气哼哼地转身就往寝宫走。
还没走两步,妙儿拉住了她的袖子,小小声道:“太子妃,我好像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发脾气了……”
“快说!”唐白鹿脸色很不好看。
妙儿左右看看把唐白鹿拉到一边:“刚才太子去听云轩后院了,当时您正在西厢房和凌大人说话,他在西厢房门口站了一下就走了,我看到他当时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唐白鹿也想起了什么:“这么说的话,我从西厢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散落着一碟泡芙就是他掉的吧?”
妙儿点头:“好像当时他手上确实捧着一碟点心……”
“你怎么不早说?”唐白鹿嗔怪妙儿道。
妙儿低头搓着衣角眉眼低垂:“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害怕给您添乱,就没说……”
“行了,我不怪你,”唐白鹿转头看向书房的门:“要怪就怪这狗太子,不就是弄翻了一碟点心吗?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冷着一张俊脸的韩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来,他行走带起的风挟裹着几张纸纷乱地飘出来,每张纸上都写着“唐白鹿是猪”。
他两步走到唐白鹿跟前,倏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唐白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含混问道:“你要干嘛?”
韩墨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紧紧盯着唐白鹿,一声不吭。
半晌,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唐白鹿,你干的好事!”
说完甩了甩袖子就朝东宫门外走去。
唐白鹿一脸蒙圈:不是,我到底怎么你了?
小轩子和鲜儿见韩墨走了,赶紧跟上去。
韩墨头也不回地喝住他们:“谁也不许跟着我!”
听他这么说,唐白鹿突然气不打一出来:你发个无名火竟然波及到所有人,太子了不起啊?
她抬脚跟上韩墨,心想我今天偏要跟着你,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老子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韩墨走的飞快,唐白鹿在他身后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他。
他七拐八拐,走到了离万牲园不远的宝驹馆,这是皇宫里养马的地方,皇宫贵族的马都养在这里。
宝驹馆太监见太子来了,赶紧迎上去:“太子您要骑马吗?要哪一匹,我给您牵出来?”
韩墨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去!”
作为太子,韩墨坐拥宝驹二十多匹,所有这些马中,他最喜欢的便是那一对叫做“逐月”和“踏沙”的白马。
特别是母马逐月。
他当年去荡平盲兀的时候,逐月作为战马一直陪他征战到盲兀大破。
逐月也特别通人性,见韩墨来了,它兴奋地在围栏里打着响鼻。
养马太监刚刚遛它回来,它身上的鞍鞯还没卸下来。
韩墨打开围栏,一跃就跨上了马背。
唐白鹿见他骑马要走,心里着急,刚好这时候一名养马太监又牵了一匹白马回来,唐白鹿想也没想,夺过太监手里的缰绳就跳上了马背。
她也会骑马,只是技术没那么精湛。
“驾!”唐白鹿跳上马,双腿夹紧马肚,白马便跃了出去。
“踏沙这几天脾气古怪,太子妃小心啊!”
她耳边风声呼啸,全然没有听到身后几名养马太监的呼喊。
唐白鹿跟在韩墨身后策马一路从皇宫后门跑了出去
让她感觉到惊喜的是,她骑乘的这匹白马像是懂得她的心思一样,不用说便紧紧地跟上了韩墨。
韩墨并没有跑向热闹的街市,而是沿着宫墙一路朝北,很快他们就跑出了王城。
天上云层渐渐增厚,逐渐变成铅灰色,很快便有稀稀落落的雨点掉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顷刻间已是瓢泼。
不知道在雨中狂奔了多久,唐白鹿的衣裙已经全部湿透了,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顶着风只能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天空响起第一声炸雷之前,她刚看清白马载着自己来到了一条河的岸边。雨帘隔断了她的视线,她已经看不到韩墨的身影了。
白马义无反顾地走进水里,唐白鹿一直紧紧抓着缰绳的手已经酸痛不已。
炸雷响起的时候,唐白鹿被吓的心都缩成了一团,紧接着她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逐月载着韩墨一路跑进北山皇陵。
这里有韩墨母亲温皇后的衣冠冢。她的遗体已经按照她的意愿葬回了崖城。
韩墨在母亲的陵墓前跪了很久,直到他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回头,他看到踏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在与大雨中和逐月脸贴脸头碰头。
韩墨一眼就看出,踏沙应该是发情了。
这北山皇陵里安葬着大冀朝几代先皇先后,最是清净肃穆,两匹马在这边耳鬓厮磨成何体统?
韩墨无奈上前拉开踏沙,眼睛却瞥见马鞍上挂着一只鹅黄色的荷包。他认出那是唐白鹿一只挂在身上的荷包。
荷包怎么会在踏沙身上?唐白鹿人呢?
韩墨环顾四周,雨中的皇陵除了他和不远处的守陵太监。哪里还有旁的人?
看着在逐月身边又蹦又跳极度亢奋的踏沙,韩墨心中一沉,唐白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天空中又一声炸雷响起,韩墨猛然想起唐白鹿是最怕打雷的……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唐白鹿根本就听不清雷声了。
此刻她整个人都浸入了河水中。
因为大雨,河水涨了不少,水流也湍急了起来。
唐白鹿掉进水里的时候,衣服好巧不巧勾在了水下的什么东西上。
一开始唐白鹿还暗自庆幸,被勾住了正好,这样她就不怕被水冲走了。反正她是会游泳的,想办法解开衣服,再拽着它浮上去就好,反正她记得自己落水的地方距离岸边不远。
谁知道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早了——她身上的衣裙解不开了……
那些繁复的盘扣被水浸湿就膨胀了起来,唐白鹿紧紧咬着牙才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更不要说至少要把一溜扣子解到腰间才有摆脱这件衣服的希望。
她又用力撕了撕自己的衣服,却是徒劳。
今天她穿的是韩墨送她的银月蚕丝绸裁成的裙子。那布料虽然看上去轻薄,可到底是皇家专供的,质量未免有点太好了,她根本就撕不开!
一来二去她用了很长时间,嘴里憋着的一口气也渐渐吐尽。
初夏的水温不算很低,适应了以后也是让人感觉到舒服的温度。
唐白鹿看着漂到自己眼前的头发还有桃粉色的裙裾,感觉此刻的自己和一株在水底飘摇的水草并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很快我就能变成一颗水草了,唐白鹿的意识渐渐离她远去。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还在想,也许这次就能回去了。
再见了,韩墨。
“唐白鹿!”韩墨赶到河边的时候,远远便望见河对岸的水中漂浮着一片桃粉色。
那是唐白鹿今日所穿衣裙的颜色。
顾不得多想,韩墨翻身下马,三两下解开外袍就跳进了湍急的水中。
“唐白鹿,你不能死!”韩墨奋力朝水中那一片桃粉色游了过去。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不管她怎样对他,他都要护她周全。
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绝不。
“太医,快找吕太医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韩墨怀抱着人事不省的唐白鹿骑着马冲进了宫门。
一路狂奔回东宫,刚到门口,提着药箱的吕太医也颤巍巍地在雨中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的呼吸和脉搏都已经恢复了,这么看应该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番救治过后,吕太医擦着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对韩墨道。
吕太医施救唐白鹿的时候,韩墨一直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身上一身沾满了树叶和泥土的湿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的发梢一直在滴水,就连一双桃花眼都是湿漉漉的。
“吕太医……”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儿还保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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