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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我不是被诬陷的，我是真正的叛徒。”说完这句话，感觉拉斐尔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我轻轻一笑，他的反应恰如我的意料，“只是从最后的结果看起来，我像是被菲利普及教廷背叛了一样，仅此而已。”
“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吗？前代先王和两位王储在西班牙并不是死于敌人之手。”
直觉拉斐尔的身体一震，他颤声问道：“难道是……”
“不错，是我杀的。”睡意不停地向我袭来，我知道如果现在若是阖上了眼皮，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强打起精神，说出了一些连自己偶然思及仍会感觉到战栗的回忆，“我派遣了得力的部下，伪装成当地反法的土人，在深夜乱刀砍死了出征中的国王和王储……而那些来自意大利的佣兵完成了任务之后，也被我用了极不名誉的手段全部送下了地狱……于是这便成为了一个永远的秘密。”
拉斐尔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先王陛下授意您这么干的吗？”
“因为菲利普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成为整个法兰西的主人，为此甚至不惜杀掉自己至亲的父亲和兄弟。”我的语气中微微透出了几分嘲讽，不知道拉斐尔是否能够听出。
“您居然认同了他的行为……不，甚至成为他的帮凶！”
拉斐尔似乎有些不满，但我无意责怪他。毫无疑问，他是正确的。
“他向我展示了法兰西未来的美丽蓝图，强大、富足、和平，国王掌控着一切的土地，不再充斥着领主间无谓的争斗，不再受制于教会的庞大势力，不再任由城市胡作非为……那时候的菲利普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令人神往，让我深深地为之着迷，为之疯狂，那时候的菲利普让我深刻地感觉到，只有他才拥有成为王的器量……”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向拉斐尔解释什么，只是诚实地说出了当时的感受，“接到命令的那一刹那，我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我要成为菲利普通往荣耀之路的基石，在自己不名誉的尸体上构筑起法兰西的明天。”
“为什么会……”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菲利普了，在完成了那项任务之后，他是不可能让我继续活着的——因为我掌握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一旦这个秘密被公布于众，整个上帝的国度都容不下他的存在——除非……教会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
拉斐尔点了点头，身为法兰西的名门，他当然理解我所说的一切。拭父拭兄的行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道德和舆论的谴责，成为政客们攻击的筹码。
“但是……完成了那项任务之后，我突然……不想为他而死了。”讽刺的意味逐渐弥散了开去，撒麦尔偶然的一声啼鸣将我思绪又扯到了远方，“我知道他千方百计想置我死地，于是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暗中戒备了起来——扶植自己的势力，扩充自己的领土，培养自己的羽翼，招募只效忠自己的军队，联合各方国外的势力……不给菲利普任何除掉我的籍口和机会——尽管表面上看去我们是那么地亲密无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这样的貌合神离，只有我们两人是心知肚明的。”
“我只是……想要亲眼鉴证一下当年菲利普向我描述过的那个法兰西。”
“真是想不到啊……”拉斐尔听罢长长舒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结全部吐露一般。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开始模糊了起来，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温暖，过往的回忆似乎也不能再刺痛我早已麻木的心了。
“从先王登基以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后来您又要……”
我连调侃自己的力气也没有了，却还是勉强地笑道：“因为菲利普让我失望了，在他经营下的法兰西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觉得他背叛了当初的承诺、我们的约定、以及那时候的自己——我是很想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很小的一部分。”
“那真正的原因呢？”
“他让我看到了自己的野心。”
“难道您真的想要……！”这次拉斐尔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刚才平静了，他几乎是叫着吼了起来。
“自从菲利普利用法国的势力，强行将教皇迁到阿□□翁后，教廷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我的声音越发低沉，就好像游吟诗人在诉说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诗篇一般，“教皇向我许诺，如果我能推翻菲利普的统治、回复罗马的荣光，他们将以上帝的名义承认我的合法权利。”
“墨洛温家族以外的人……上帝授予的，法兰西的王权……我当然知道教廷在唆使我篡位的同时，也将我的情报泄露给了菲利普——教皇本来就是只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但反过来，他们也让我看见了无限的可能，利用他们的可能，以及菲利普的弱点……以我自己的手来开创法兰西的明天，以我自己的手来实现当年菲利普承诺的蓝图……我承认这诱惑实在太大，大到我无法抵挡。”
“为此，我甚至还和狱中的那位大人达成了协定。他向我许诺将成为我的助力，甚至还将那件东西的所在告诉了我——他认可我作为王的资格。”
这一次拉斐尔不再说话了，而是一步步地背着我继续向前。脚步却不似刚才那么飘忽了。
我顿了顿，才幽幽地说道：“但是，我让所有人都失望……在最后关头的犹豫，让我错失了反叛的最好时机——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还不具备亲手杀死菲利普的觉悟和勇气，我还不具备推翻墨洛温家族统治的器量。”
“……”
“在这之后发生的事，你已经都知道了。所有的人们都以为是菲利普因为功高盖主而将我抹杀，教皇则在一边煽风点火、落井下石……但事实上则是因为我的寡断，给了菲利普反击的机会，教廷也及时地撕毁了同我之间的约定……结果送掉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使得那么多家族一蹶不振。追随我的，向我示好的，无辜受累的……甚至还有那位大人，最后也被送上了火刑柱……他们本都不应该就这样死去的。”
“但是，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却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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