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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看,天灯升起了。”
“宁岛主也喜欢人间的丰收节吗?”
“不是喜欢,只是想感受他们的喜悦。”宁小蝶收回目光,身后是妖怪们围着篝火跳舞庆祝的热闹场面,美酒,歌声,她从前也跟朋友们这样开心过。
孔雀精唯唯诺诺,神梦岛岛主可不是吃素的,这些年背地里运筹帷幄,已经厉害得能让人忽视出身,忽略宁岛主的真身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蝴蝶。
“剑尊大人这段时间应该无暇来人间,紫鸢仙子的事情,你有信心办好?”
孔雀精点了点头,“让紫鸢仙子回心转意。”
“错。”
宁小蝶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她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你贸然前去只会被赶出来。”她目光看向老奴,消极的语气总算提起点精神,“你陪着小孔雀去,将忘情水交到紫鸢手中,事情自然有转圜。”
老奴默默接过瓶子,重新站到枝枝身后。小孔雀精一头雾水,“剑尊大人的意思不是让他们二人重归于好吗?为何还要喝忘情水……”
宁小蝶妖冶的唇角微微翘起:“你还小,不懂男女之情。”
若云岚谷的仙长真的舍得一个“情”字,怎么还会在人间滞留数十年。如果知道忘情水会让紫鸢仙子彻底忘却前尘,那位仙长不论如何,拼了命都会出现制止。只要有人肯低头,事情就有回旋的可能。
……
……
山峰,风雪皑皑。
小道童提着小竹篮,一步步坎坷的爬上石阶,越到山顶,气温反而暖和。放下食物后,小道童往门缝内瞥了一眼,试图想看见什么,又怕下山练剑晚了会挨骂,只好双手互相抄着袖子匆匆离开。
沉静的内阁中,炭盆里迸射出微弱的火星。日光难得穿透雪雾,如长虹贯日一般,直直照落在整座建筑上,涤荡寒意。
外头传来浑厚的钟鸣,让床上的人忍不住掀起被子捂紧耳朵。门随之被推开,一只温柔的手顿时握住温雪明露在外面的脚踝。
“不要赖床了,你身体刚刚恢复,最好下来走动走动。”
温雪明立马收起放荡不羁的姿势,一枕的青丝散乱,眼神闪躲。
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日……这三日期间,都是萧扶在端茶递水。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可我肩膀还疼。”温雪明很是能装,眉头都挤在一起了。
“销魂钉虽然已经离开你的身体,可毕竟损伤了肌理。”萧扶顺势把药先端上来,直接递到他嘴边,一副“乖快点喝了它”的表情。
温雪明喝了口,虽苦,可舌尖泛甜。他揉出狭笑,“剑尊大人不辞辛苦的照顾我,来来来,这药也分你一口。”
“胡闹。”
温雪明只好双手撑在床头,修长的脖颈偏向那白玉温勺,浅尝着苦涩的药汁。
“有什么想吃的吗?”萧扶将碗放在一旁,握着温雪明的脚踝塞回被子里。温雪明从脚底窜起一股激灵,仿佛被触碰的地方十分敏感,连耳根子都红了。
“不饿,倒是想去看看外面的血莲。”
“好。”
萧扶顺势将他拦腰抱起,穿过层层青烟色帘帐,将他放在了矮桌前。
外面血莲活力盛放,丝毫没有被风雪压垮。
温雪明顺势便要离开,忽然觉得膝盖被萧扶挡着路。他目光自下而上,蓦然对上了萧扶的眼,柔情缱绻。
“怎么……我有那么重吗……”
“是怕用力的话你会痛。”萧扶垂下眼帘,抬起修长的十指替他整理着衣襟,一点点抚平褶皱。二人目光再次缠绵,温雪明忍不住移开目光,生怕自己露怯。在喜欢面前,人会变得卑微。
萧扶便盯着他没有血色的唇,极度缓慢的靠近,到了一个不能再近的地方时,轻轻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
“从前你就想这样,对吗,温岚。”
温雪明的眼睫抖了抖,猛地低下眼神。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那点龌龊不堪的心思!
“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不敢!!
温雪明撑在桌上的手指克制不住颤抖,不敢亵渎神明。他目光只能扫见萧扶转身,挺拔宽广的胸膛笼罩在他背后,一点点梳着他凌乱的头发,将他的慌乱一点点收拾起来。
不一会,长发被玉簪挽起,与他平日邪气的模样相差甚远,甚至看出了几分好人的姿态。
萧扶娴熟的将他翻转过来,四目相对,将他眼底的仓皇失措一览到底。
温雪明很快又低下头去,捏紧萧扶的衣袖,让自己一点点挪近对方,最后,一把扑了进去,将萧扶抱了个满怀。他环住萧扶的腰肢,第一次感受到活生生的神明在庇护自己。
“出去散散吧。”萧扶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在哄孩子。温雪明却使劲摇头,他才不肯,好不容易能抱到,谁要出去挨冻!
“你不是问我心中所想吗?”温雪明抬眼,直勾勾地说:“我想要你。”
“……”萧扶一怔。
“萧扶,我,想,要,你。”
“……”
温雪明咬牙切齿:“我对你心思本就不纯!从见到你的时候,便想着有一天能将你欺压身下!”
“……”萧扶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而温雪明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说出来后还能膈应萧扶!
良久,萧扶才缓缓开口:“去抄《清心经》吧。”
温雪明冷哼一声,“早被我烧了。”
“……何时的事?”
意识是到十年前闯下的祸,温雪明顿时一点都不慌,反而十分坦然,“在第一次梦见与你行周公之礼时,我便知《清心经》毫无作用,不如烧了。”
……那是萧扶一笔一笔抄录出来,整整十二卷。
就这么烧了。
萧扶脸色铁青,旋即又听这小骗子甜言蜜语的哄骗。
“剑尊大人尽管惩罚我好了,反正我现在身体虚弱没办法反抗,你哪怕打死我都行。”温雪明假装咳得面红耳赤,修长如玉的手直接攀附上萧扶,他像是有肌肤饥渴症,想黏在对方身上,时时刻刻,肌肤之亲。
萧扶不得不顺势扶着他,同时控制着温雪明不许再有作妖的行为,却又被拿捏得死死的。萧扶扶着那柔软的腰肢,轻轻一握,低沉道:“收回你所有杂念。”
断了七情六欲的人才没杂念!温雪明紧紧攥住萧扶的手,额角隐现青筋,咬牙切齿道:“难道没了《清心经》,剑尊大人就无法守住本心了?”
萧扶默认。
那清心经有压制情绪的作用,更有克制爱欲的疗效。
“既知晓,何必揭穿。”
温雪明:“真沉得住气。”有时候他很佩服萧扶,好像天塌下来了也能面不改色。大约是二人之间某些嫌隙解开了,连气氛都轻松许多。
“别睡,与我去大殿议事。”
温雪明愣了愣,大殿议事厅只有几位长老够资格去。他若去,要以什么身份?
“继续以弟子的身份留在我身边。”萧扶轻轻抓住屏风上的轻裘披风,一把笼罩在温雪明肩上,毛绒绒的雪貂毛蹭着脸颊,柔和保暖,添了几分贵气。
温雪明抱着小手炉,乖乖跟在萧扶身后,一路上雪大路滑,愣是被牵着手一点点走。半道上,还碰见不少刻苦练剑的弟子,对他嘘寒问暖,温雪明简直受宠若惊。
“我脚痛。”温雪明忽然停下步伐。
萧扶身披黑色大氅,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拦腰抱起。温雪明一脸惊恐,他只是脚痛休息一会儿就行,没说要抱!
可这石子路甚是颠簸,他不得不抱紧萧扶,整张脸都埋在对方怀里。想他堂堂一个大魔王,居然被这种姿势抱着,丢脸……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怕摔就抱紧些,底下是神鳄渊,它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吊桥下养着数十头弑人鳄,皆以人为食,要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直接连肉渣都没有。温雪明有些胆战心惊,想着一路上应该没有得罪萧扶的地方。
“我若被咬,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啊!”
“那是自然。”萧扶嘴角缓缓淡出一丝笑意,“花杀尽修身高超,我倒想看看他与弑人鳄如何搏斗。”
“……残忍!”温雪明只觉双腿疼得厉害,声音越发闷沉,“就这般狠心,希望看着我被虐待。”
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萧扶的神经,脚步骤然一停,黑市里的画面忽然疯狂传递进瞳孔中。
“再也不会了。”
只是顿了下,萧扶继续往前走。
——
议事厅。
众人焦急等待,一向守时的剑尊大人不知为何失约。
珠玑没什么耐心,不断来回渡步,一手叉腰,一手揉着太阳穴。
“别晃了,头都晕了。”
“唉。”珠玑连连叹气,“如今活尸肆虐各地,连人间也遭殃,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灵山四面楚歌,安宁的日子已经不复从前。活尸如果扰乱到这,那么意味着生死存亡之际就在这一刻。
摘星转动着手中八卦方针,异象在东北方。
“逐鹿坡。”
珠玑语气激动道:“厉白将心术不正,在灵山时便偷看禁书,必定是他!”
“苦于现在没有证据,小心被倒打一耙。”摘星安抚着,外面飒飒作响,似乎连风雪声也示弱许多,三人齐齐转头,只见两道身影堪堪跨入大殿门槛,笔直的朝他们走来。
珠玑眯了眯眸子,待看清来人后,攥着拳头快速走过去,“居然还敢回来,你这个叛徒!”
吓得温雪明直接往萧扶身后躲,笑吟吟着一张脸,看着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委身逐鹿坡,不过是在为灵山办事。”
萧扶的一番话让珠玑收回手中灵力,这才作罢没有揍温雪明一顿。
“呵,就凭他?!”珠玑满眼不信,“这厮巧言令色最是会骗人!萧扶,你莫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他跟逐鹿坡关系亲近,连开山舵都有交涉,不要信他!”
现在的温雪明在珠玑长老眼中完全是个大骗子。
“好了珠玑。”还是摘星长老出面化解尴尬,“他若是真的背叛灵山,还会傻乎乎回来等着被你揍吗?”
“你们都护着他吧。”珠玑气得翻袖,不耐烦的甩开了摘星。
相安无事后,温雪明乖觉着一张脸,安安分分坐在萧扶身边,听话极了。
听他们商议过程百般无聊,温雪明几乎昏昏欲睡。每每如此,总能引得珠玑长老的不满。
这是议事厅,不是睡觉的地方!
许是太疲倦了,温雪明不得不往萧扶身上靠了靠。在他人眼中,自然是举止轻浮。
珠玑正要发作时,就见到萧扶把人轻搂,顿时目瞪口呆。可仔细看,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师父搂着自己的徒弟关心,有什么不对?他与摘星之间,也常常互相倚靠。想到这,珠玑心情没那么糟糕,继续谈论:“厉白将手里肯定有证据,眼下苦于没有证据罢了。哼,这小弟子去了逐鹿坡一趟可千万别是打草惊蛇!”
“只要做过肯定会留下证据。”盘月长老开口道:“或许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
“厉瞿?”
“正是。他是逐鹿坡的细作,如果不是被厉白将全心全意信任,又怎放心派他来。”
谈论得最为关键的时候,三人听见一旁呼呼大睡的声音,齐齐望去,看见温雪明靠在萧扶胸膛里沉沉睡着。
三人的表情:“……”
萧扶:“活尸之事,我会替灵山解决。”
“也好。这些时日总有人传言灵山要完,有你出面也能安抚人心,让他们知道灵山永远是屹立不倒的。”
有萧扶亲自出手,他们也可安心。貌似只要有剑尊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等下。”
盘月长老忽然喊住他们,目光落在萧扶怀里的人,淡淡笑道:“我见他脸色不好,应该伤得很重。”
萧扶的目光在怀中人脸上停顿片刻,敛下心疼,不知温雪明前些日子在外面都受了什么苦,回去后还要被他强行驱去销魂钉,身子骨肯定伤得彻底。
“虽然剑尊大人不说,我等也知道他为灵山做出的贡献,待他醒了,劳烦剑尊大人替我等说声谢谢。”
萧扶微微颔首,带着人转身离开。
……
不知睡了多久,温雪明沉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奇怪,他明明记得刚才还在议事厅。
喊了几声萧扶的名字,无人应答。温雪明拢紧薄衫,找遍了所有地方,愣是没找到半个人影。他只得坐在血莲池旁乖巧的等着,冷颤一个接一个的打,而双腿之间无名的痛感再次传来。
宽摆的衣袖间,他的脚踝被勒出深深的血痕,疼痛异常难忍,犹如一把不锋利的钝刀,在骨头上一下接一下的打磨,饶是大雪天,温雪明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温雪明往后倾倒,身子没入水中,浓密的长睫缓缓闭上。池子倒映出苍白的脸,青丝与血莲为伴,摇曳生姿,仿佛只有浸身在冰水中才能稍稍缓解疼痛。
他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要溺水,身子控制不住的一点点往下沉,月光渗透不进来,逐渐远离他。
意识,混沌。
忽然一只手拉住下沉的温雪明。
寒冷黑暗的冰池中,二人紧紧相拥。萧扶撬开他的牙关,一点点往里渡气。
温雪明下意识搂紧眼前的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于是加深这个吻,做着遵从本心的选择。
没留恋多久,二人湿漉漉一同倒在雪地中。
萧扶长发湿淋淋落着水滴,却不忘为他输送灵力保存体温,连嗓音都泛着沙哑:“温岚,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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