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装乖翻车了吗

　　年夜饭席间的气氛异常和睦，出乎虞然意料，一家子都是专业演员。

　　他们一会儿说国宴白酒招标的事，一会儿又聊到封镇南身上。

　　虞然被点名的时候正在发呆，他第一次没跟吴白玉一起过年，担心吴白玉做饭瞎糊弄，又想到有赵成在。

　　赵成会做饭吗，他搜寻了一番记忆，好像是不太会的。

　　有几次他睡在店里，赵成倒给他煎过牛排，煎牛排手艺还行，但大过年的，也不能就做这个。

　　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一口，温热的酒在舌面滚过，他惊艳地回味几秒，发现周围静了下来，一桌人都盯着自己看。

　　“乖宝，心脏有没有不舒服？”方世乾忙把他手里的杯子拿开，顺着他的背心。

　　其他人纷纷跟着问，尤其虞闻声，目光针似的戳过来，大概很怕他乱说话。

　　虞然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假装感受了下，然后说还行。

　　方世乾是左手撇子，两人杯子放得近，他因为发呆不小心拿错了。

　　方世乾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感觉自家的酒味道怎么样？”

　　虞然一一扫过数双眼睛，最后对上方世乾的眼光，说：“好酒。”

　　“哟，乖宝识货啊，具体怎么个好法，跟外公说说？”

　　方世乾这会儿情绪全显在脸上，两边眼角堆出厚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女儿脑子长在男人身上，儿子根本无心家业，女婿更是野心勃勃。

　　孙辈倒是都不错，可惜外孙身弱，外孙女不亲人，以后必定离家。

　　等两三分钟过去，虞然认真道：“陈香持久回涌，后味甘润苦味微妙，恰到好处。”

　　后味丰富便是好酒，跟人生似的。是赵成说的，喝白酒，他是专家，能现场跟人吟诗作曲。

　　想到这里，虞然神思再次游走，赵成能帮他照顾好吴白玉吗？

　　先前他人还在东滨的时候，他还担心吴白玉捉弄赵成，离得久了，反担心吴白玉。

　　尤其是在这个亲人应该团聚，阖家共度佳节的时刻。

　　突然手臂一沉，方世乾握住了他胳膊，虞然回神，离得近，他从对方暗黄的眼睛里看到了隐晦的惊喜。

　　方世乾轻轻拍两下他的手，“乖宝，明天跟外公下酒窖看看？”

　　虞然不经意瞥了眼虞靖云，意思是：他都这么叫阿瑾？

　　虞靖云冲他肯定地眨了眨眼睛，很轻地笑了。

　　难得从这张脸上看到囧色，露出孩子气，黑发淡眸特显乖巧，看着就讨喜。

　　方兰歆见他俩眼色来往，啪一声放下筷子。

　　动静不小，见老爷子望过来，她说：“爸，他年纪小，不能喝酒，而且他身体不好，您知道的。”

　　方世乾乐呵呵地说：“只是带他逛逛，省得在这里发闷，瞧，刚都走神多少次了。”

　　很快，虞闻声也加入这场争论里。

　　虞然闷头吃饭，直到最后老爷子争赢了，询问他的意见，他才点头道好。

　　散席时，方兰歆淡漠地剜他一眼。

　　虞然口袋里还塞着她在席上给的大红包，拿人手软，他只好默默受着。

　　回到房间，吴白玉的语音电话正好打过来。

　　虞然靠坐在床沿，脑袋往后搭在床上，手机放在耳边。

　　传来碗筷碰触的动静，话没说就挂了，换成视频打过来。

　　吴白玉看儿子坐在昏暗的环境里，“怎么黑灯瞎火的，一副小可怜样儿呢？”

　　“懒得开灯。”虞然切到后置摄像头给她看。

　　庄园里灯火通明，他坐在地上，光亮被窗外的矮灌丛遮住了。

　　吴白玉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说：“瘦了。”

　　听到划火柴的声响，虞然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你还不是一样。”吴白玉对他翻白眼，但到底还是郁闷地吹灭了火。

　　看她没好气地撇嘴，虞然轻笑一声，说：“谁跟你一样，我戒了。”

　　虽然还没完全戒掉，但已经取得历史性的进步，他都忘了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

　　吴白玉惊喜地喔一声，“是什么促使你如此自律上进？”

　　不等虞然说话，她自问自答：“哦，是爱情啊！”

　　虞然直接丢开手机，让她对着天花板调侃去。

　　吴白玉收敛笑声，“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上回在医院听他们俩打电话，对方脾气应该很好，他还教小瑜写题，学识也不错。

　　虞然没打算回答她，又不由得认真地想了想，他说：“是特别好的人。”

　　“哦，那跟我们家小瑜倒般配呢，因为我们家小瑜也是特别好的孩子。”

　　虞然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吹捧，也夸她，“吴白玉也是特别好的妈妈。”

　　吴白玉不说话了，隔了很久，虞然侧目看放在床上的手机，他并未入镜，看到吴白玉快速抹了下眼睛。

　　“她哪好了，总做错事，害你被同学欺负，跟人斗狠，还把你送到你讨厌的人身边……”

　　吴白玉情绪有些崩溃，继续声讨自己：“她一点也不称职，做不好母亲，你还是叫她名字吧。”

　　虞然蹲起来，一边脸贴着床，往手机边挪，轻声说：“别哭，妈妈即使成为了妈妈，也可以犯错的，人都会犯错。”

　　“而且，你只是犯了个很小的错，忽视了我一小段时间而已。”

　　高空的烟火不断在他另一侧脸上砸下青红的光影，像在努力还原他在那段时日的面目。

　　他声音微微发哑，说着扯过厚重的窗帘，整个人完全融进黑暗里，剩下的话他是对自己说的。

　　“我早原谅你了。”

　　“我知道，你那些男友一旦说我坏话，你就会跟他们分手。”

　　“你把我推给虞闻声，是不想我继续跟着于爷，把命给混没了。”

　　虞然懊悔不已，不该跟吴白玉赌气，吴白玉忽略他，他就把自己使劲往她眼前现。

　　这样她回想往事的时候，心头就不会戳着这么根烂刺，看起来没事，可一按就疼。

　　良久，那头等泣声低了，他说：“我也犯了错，那时候沾染了很多不良习性。”

　　“干脆我也把烟戒了吧。”吴白玉鼻音浓重，语气懊悔地说。

　　虞然的建议是：“随你高兴，但少抽为好。”

　　“你刚不是说对身体不好？”

　　虞然说：“我希望你不但平安健康，也要快乐无忧。”

　　“我们好有默契啊，”吴白玉终于低低地笑出声，“这也是我的新年愿望，希望小瑜也永远平安、快乐。”

　　庆幸虞然没露脸，不然很多话她都难以说出口。

　　她跟着说：“大城市教育环境好，你就在那好好学习，想我了我就去看你。”

　　屏幕漆黑，虞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吴白玉这时给他转了好几笔钱，说年底的生意蛮好。

　　整个东滨镇的人好像都来店里了，忙得脚不沾地，她还不得不雇了名理发师。

　　她说巧得很，聊天时发现她们居然坐过同一辆出租车，往返于东滨和市区，是一位女司机，车技好，还特会安慰人。

　　更巧的是，白天她准备闭店的时候，这人恰巧来她店里剪头，剪完头她们加了联系方式。

　　“我想和她交朋友。”吴白玉说，“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虞然替她高兴，说起来，他俩在对交朋友这事异常默契，因为做好了不断迁徙的准备，两人都习惯独来独往。

　　不过现在吴白玉的情绪彻底积极起来，她要了人家的地址，打算一会儿串门去。

　　快挂断的时候，虞然问起赵成：“成哥呢，没陪你？”

　　“刚跟我吃过年夜饭，走得匆忙，说要回老家一趟，明晚回来。”

　　虞然恍然发觉跟赵成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老家在哪。

　　吴白玉说是景市，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赵成是实打实的城里人，二十啷当离家出走，就再没回去过。

　　临走时，赵成把自己所有家当都留了下来，人不仅景市居然有几套房产，国外还有一处私人酒庄，家底殷实。

　　虞然沉默，赵成总把别人底摸得清清楚楚，他自己倒藏得够深。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问：“你答应他了？”

　　吴白玉不解地反问：“答应什么？”

　　虞然皱眉道：“这不是求婚的意思？”

　　吴白玉不以为然地说：“他只是把东西暂存在这儿，他相信我，我就替他看着呗。”

　　看不懂他们这又是玩什么花样，虞然不予置评，他们开心就好。

　　他们挂断之后不久，吴白玉发了条消息来：【他好吗？】

　　一秒撤回，但没能逃过虞然的眼睛。

　　列表没几个联系人，他捧着手机坐在黑暗里，打算挨个给他们回新年祝福。

　　虞闻声他们已经正面谈过了，吴白玉应该不会再避讳跟他说这个人。

　　所以，“他”指的应该是阿瑾。

　　他紧紧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条消失、出现，持续了近十分钟。

　　最后，吴白玉找补说发错人了。

　　虞然没拆穿她，他不想欺骗吴白玉，也不忍看她伤心。

　　坐立难安，他找到手机里虞闻声的号码拨出去，先要知道虞闻声对吴白玉编的慌。

　　虞闻声正在书房陪老爷子下棋，手机就放在手边，摇头抱怨道：“就隔了两个房间，这几步路都不愿走。”

　　他要挂，方世乾失笑，伸手挡了一下，说：“也许，有些话不适合当面说，年前不是闹矛盾了么，他没准儿记着呢。”

　　方世乾宠溺的语气毫不掩饰，“去接吧，让着些，总归还是孩子。”

　　看着人恭顺地退出书房，他一手捻起黑子一手执白子，继续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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