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下午终于算是进入了正轨。
　　夏川卿把自己网盘中的文件都给顾聂在电脑上备份了一遍，然后他把顾聂那一堆乱放的书按照性价比和难度整理好，接着就不负责任地丢了一张卷子给顾聂：“来，顾同学，介于你中午在罗博面前的优秀表现，这张卷子给你两个半小时时间，允许翻书但不允许上网搜答案。时间到了我就收卷，要求做满六十分，有机至少十五分。做不到的话，晚上讲完卷子你就有事做了。”
　　顾聂好奇道：“什么事？”
　　“呵呵。”夏老师不打算透露任何消息，“现在计时开始。”
　　报完时的夏川卿一身轻松，他潇洒地关上小教室，准备出校门回家拿些东西。
　　小教室于是只剩下顾同学一个人。

　　夏川卿背着包到小教室的时候，顾聂还在做卷子。
　　这么一来一回，加上拿东西，一共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顾聂的卷子一半都没有做到。
　　扫了眼顾聂的答题痕迹，夏川卿没有出声，而是坐上了顾聂早晨坐的那把椅子，摊开暑假作业和顾聂一起做起来。
　　一张大桌子上趴着两个做作业的人，场面如此和谐。
　　顾聂去上课的几天，夏川卿已经把数学的暑假作业做完了，现在正在撸物理。
　　物理这门课，夏川卿在来二中之前并没有系统地接触过，高一上学期的力学和运动学的知识也是来了再自学的，花的是物理课的时间。化学竞赛中是有物理化学这门课的，还有一本蓝皮的专业书，顾聂这儿是没有，但夏川卿的手机上还是有最新的一份电子版本。
　　虽然它和力学，运动学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夏老师做了半个小时就不想做了。
　　但介于什么高考啊，上大学啊的隐性威胁，出去转悠了一圈的夏川卿在几分钟后又转了回来，手里还多了片竹叶，不知道是不是跟顾聂学的。
　　夏川卿捋了几下竹叶，然后把它往自己的笔记本里一夹，拿起笔，翻开了下一张考卷。
　　“哼哧哼哧”做了半个小时物理后……
　　夏川卿把已经做完的两份物理卷收掉，再次跑到教室走廊那遛弯。
　　然后，坐在小教室的顾聂就听见走廊上传来了某人吹《小星星》的曲调。演奏的人节奏把握的不错，就是高音处有些破了音，但终究还是让他四平八稳地演奏完了整首曲子。
　　外面那闲的慌的人似乎觉得自己第一遍《小星星》吹的有瑕疵，在几秒后重新吹了一遍。这一遍那人没有吹破音，整体也比之前流畅了些。吹完《小星星》的某人似乎不知足，过了会又别的歌，歌名顾聂报不出来，但听着耳熟是没错的。
　　就在走廊上的演奏家的伴奏之下，顾聂心不在焉地又做了一道题，终于把这张考卷七七八八地全写满了，开始对前面的一道分析进行验算。
　　计算器被按的“劈里啪啦”响。
　　这一切终于被推门而入的夏川卿打断。
　　“时间到了，两个半小时，答案在我给你的文件夹里找，有个文件夹里全是答案，这一份是第18套训练卷，你找到18号自批，批完给我。”
　　顾聂听话地在笔记本上操作着，同时有些问：“川卿你吹的挺好听的，吹的是竹叶吗？”
　　“……看你有没有达到六十分，到了六十分就告诉你。”夏川卿坐在位子上歪头看着手里的笔记，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夹着一片竹叶，竹叶在他的指尖转来转去，一会儿翘起来，一会儿又被压下。手指一刻也没有消停的夏川卿注意力完全不在竹叶的身上，一系列动作完全是无意为之。他一半精力落在顾聂手里不断移动的笔上，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那题究竟是对是错；另一半注意力落在手里的笔记上。笔记经过他的修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长进的了，算是真正达到了那群混账开玩笑的传家宝级别。
　　这就是顾聂晚上的任务，巩固基础，背笔记。
　　如果他没考满60分的话。

　　“川卿。”在夏川卿思考的时候，顾聂已经把卷子的答案对完，粗糙地得出了一个估分，“估分71，这张卷子挺简单的啊。”
　　夏川卿抬头：“那你也只考了71，等到你哪天可以考到九十分的时候，省队就没有问题了。”
　　“你和省队差了19分。”夏川卿接过顾聂自觉递来的试卷，手指曲起，轻轻地叩着桌面。
　　“19分说不多不多，说不少也不少，在晚饭前我们先把这张卷子解决了。”夏川卿突然抬头，“对了，晚上留校吗？”
　　“我可以留，你呢？”
　　“那就留下来，八点各回各家，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有问题吗？”
　　顾聂笑着“哼”了声说：“难道我说我一个人不敢回家你就会陪我回去了？”
　　“这倒不可能。”夏川卿也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笑了笑，“那我会把原定的计划换成回家作业。”
　　“不会吧？再做一张考卷？”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点头，顾聂发现自己竟然有可能在化竞体会一日三次郎的剧本，一天要做三张考卷，还带讲评。
　　“当然，不然回去的时间不就浪费了吗？”夏川卿眯起眼，似乎在寻找顾聂脸上可能有的口是心非，然而映入眼帘的全是对方有些顽劣的笑，“纯竞赛不用想假期，如果你要拿金牌，就要和一群早早地就开始学化学的人竞争，甚至你的对手还有我这样已经学了四年的。他们会是你最大的阻碍。”
　　“那，川卿，你是怎么做到的？”顾聂的目光随着夏川卿的手指逡巡着，瞳孔深处是一片深意。
　　“我？”夏川卿摇摇头，“你认为呢？”
　　顾聂没打算被对方套话，开了个玩笑：“我同桌那么聪明，谁比得过他。”
　　夏川卿很给顾聂面子，勉强应答句“呵呵。”然后生硬地把话题掰到眼前的卷子上。
　　“顾聂，看你做的题目。第一题是写化学方程式，你做的很好了，但是还有欠缺，比如第一题反应物是一个钒的配合物，思路会有两种，一个是根据化合价，另一个是根据……经验。”
　　“当然，第二种你还不会，所以你做错了。”
　　“前几天张老爷子应该秀过氧化还原反应配平的技巧，几年前我上他的课时他就花了四十分钟讲这东西，其中我映像最深的是他配了个好几百的数据。”
　　“扯远了，我们继续……”
　　顾聂就这样坐在他的旋转椅上，听着夏川卿一道一道题地分析过去。旋转椅比较高，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夏川卿温顺的黑发和露出的一段白的透明的脖颈。讲课的夏川卿和平日里看见的夏川卿完全不同，比起那爱答不理的模样，这时候，他的身上充斥着一种自信和耐心，好像以前那些嫌烦的那人都是个假象。
　　夏川卿只有在讲化学时才会有这样的锐气。
　　就像在□□上可以在几秒之间就看出答案并发送的那个氚神，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缺少正确答案就犹豫和怀疑自己，他从来都是那么的淡定和笃然，一直没变过。
　　这是真正的夏川卿。
　　“这样推理过来，这个的产物是什么？”心里想着的人突然停下写着草稿的手，抬头看向神游的顾聂。在后者的无辜沉默中，夏老师后知后觉地说道：“开小差开的挺爽的？嗯？顾同学？”

　　尴尬，真的尴尬。
　　“算了，分析的过程在这里，全部讲完后你自己看。”夏川卿把笔尖移到下一道题上，“看不懂就问。如果下次我再捉到你不认真听，你就抄笔记吧，一次抄一遍。”
　　顾聂一点也不怂夏川卿：“夏老师，这是变相体罚。”
　　“体罚的就是你。”夏川卿有点欠地笑了笑，继而把卷子往前推了点，“乖乖听课，顾聂小同学。你真是我教过的最难搞的学生。”
　　“所以川卿你以前有过学生？”
　　“嗯。”夏川卿点头，“有过，没你皮，你全身上下只剩皮了。那群小朋友我就上过一次课，他们全一动不动地坐在讲台下，听的可认真了。”
　　顾聂舔了舔唇：“然后呢？”
　　“呵！还什么然后？认真听课，顾同学，不要让老师对你实行暴力措施。”
　　“你和我比，谁更暴力点？”顾聂不怀好意地压住夏川卿手里的考卷，笑了起来，“说说呢？夏老师？”
　　接着，顾聂就看见他兢兢业业上课的老师有些恼地看向了他。

　　夏川卿现在的确有些恼。
　　在这个不是很恰当的时候，他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眼时间。
　　8：10，从实验室走到校门口也就是五分钟的时间，现在多出来的五分钟就是校门口一滩子牛皮藓搞的事。
　　面前六个人自称是顾聂的死对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似乎是什么要不得的情趣。本应该正正经经的一头黑发硬是被这群人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杀马特，一排整整齐齐的，凑足了闷骚红，果粒橙，滑稽黄，原谅绿，芭比粉，基佬紫等各种奇葩色彩，在路灯下显得耀眼夺目，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高。
　　这群看起来就没个正经样的同志从头到脚就像是写着“我是智障”四个大字，傻愣愣地站成了一排靓丽的风景线。
　　“他们来找谁的？”夏川卿抱着手臂，站在顾聂的身旁，“这群智障是给我们第一天上课送惊喜来的吗？”
　　“不是，是给我送温暖的。怕我这么晚回家比较冷，特地陪我热热身。”顾聂把右手握着的黑色长柄伞换到左手。这东西在学期结束的时候就被顾聂拿了回来，化竞的时候还看他带到杭州去过，这会儿这玩意儿竟不辱使命，一路长征似的跟来，现在好像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派上用场。
　　夏川卿不耐烦地从左看到右，试探地问道：“这群的话，打伤了会怎么样？”
　　“不会，他们可选了个好地方。”顾聂低声笑了，然后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可没有摄像头哦。”
　　夏川卿：“……”
　　“靠！顾聂！你和你男朋友唧唧歪歪什么呢唧唧歪歪！没看见我们啊！”中间一领头的绿毛小混混拎着手里的钢管就上前一步，“老子在二中蹲守了好几天了！罗博那崽子都在学校，我就不信你个年级第一不在！老子今天不揍得你不敢来学校老子就跟你姓！”
　　“哦。姓顾挺好的，就当认个爸爸。”顾聂看着对方把手里的钢管在地上猛敲了几下，很不情愿地把手里的伞刀抽了出来，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我今天上化学竞赛挺开心的，可惜了。”
　　伞刀在路灯下明亮的像一条线，闪的人狗眼瞎掉。
　　对面六个小傻子呆立在原地，准备升天。
　　只见顾聂撩人一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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