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撩

　　自从第二天早上听到她去影视城找DyLan之后，陆景深连着有好几日没遇见苏梨。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每天他出门的时候苏梨已经走了，早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家，晚回来她家的灯已经亮了。

　　而且不管是她出门还是回家，似乎刻意控制了关门声，他愣是一次都没听见。

　　这陆景深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在躲着他。看来亲他这件事她并没有忘记。

　　“看啥呢，我妈挂电话没？”

　　林余成躲在陆景深背后对着他吹气，不敢用嗓子说话，生怕被电话里的人听了去。

　　“挂了。”

　　林余成松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抽过手机：“你说我妈也真是的，现在是什么年代，怎么还兴这种娃娃亲，非得要我回去见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人，而且对方也不一定......”

　　剩下的话在视线聚焦到手机的时候止住了。

　　屏幕还停留在通知栏上，清楚的显示发信人和内容。

　　苏梨：【凯丽小姐在上棱，是这次跟拍的......】

　　虽然显示不完全，根据老幺之前的描述，林余成知道后面是“摄影师”三个字。

　　“楚然那张嘴开过光的吧，说什么来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林余成疑惑地抬起头。

　　陆景深还站在窗户边，浸在清晨的光晕里，麻雀跃进半开的窗户大胆地停在他的肩膀上。

　　林余成了然：“我觉得她的方法虽然馊，但是按照你和老幺的描述，恐怕就得来这么一剂猛药，凯丽才能死心。不用顾忌我，为了兄弟我豁出去了，别被人拍到传到我爸妈手里就好了。”

　　林余成一副为他献身的大义凛然，等着陆景深感激涕零过来商量对策，结果等了半天等来淡淡的两个字：“没有。”

　　“什么没有？”

　　陆景深侧头看了一眼肩膀，角度变换，阴影驱散了光，麻雀受惊扑棱翅膀飞走了。

　　林余成莫名打了个寒颤，突然就明白了。

　　“她......她可能还没发到你那里。”

　　陆景深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嗯。”又低头往手机上看，脸上浮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

　　上棱到岭安山一百多公里，为了能在中午前赶到，苏梨七早八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听着窗外的雨声，车内昏暗，摇着摇着困意就上来了。

　　手机嗡鸣震动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努力扒开一条缝看，下一秒猛然惊醒，原本还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大如铜铃。

　　笑脸：【好几天没看见你，去哪了？】

　　苏梨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

　　“喝水吗？”

　　被同事这么一问，苏梨后知后觉感到口渴，要了一瓶矿泉水。

　　斟酌再三，老实回答：【出差拍摄。】

　　矿泉水已经不冰了，残留的水珠顺着瓶身滚落，苏梨拧开喝了一口，余光紧盯着屏幕。

　　笑脸：【凯丽小姐是摄影师？】

　　车子正巧颠簸一下，一口水就这么呛在喉咙里：“咳咳咳——”

　　同事看过来，连连拍着她的背：“没事吧？”

　　苏梨摆摆手，从包里拿了张纸巾捂住口鼻用力咳了几声才止住。

　　可能是不想给她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在她被呛的时候，接连不断发了三条问句。

　　笑脸：【为什么告诉林余成不告诉我？】

　　笑脸：【担心我想帮我解决？】

　　笑脸：【还是怕我和她有纠葛？】

　　苏梨憋红了脸，指甲把屏幕戳得噼里啪啦：【都不是！手机刚好没电没发出去而已！】

　　到岭安山脚下的镇上，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去，天幕一碧无际，太阳也更烈了。

　　吃完饭车队上了山，马不停蹄开始拍摄。一直到夕阳沉底，被绿荫吞没，天空被晕染成紫红色，才下山入住镇上最豪华的酒店。

　　夜幕低垂，路灯绵延，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霓虹下连成一片珠帘。

　　在二楼的餐厅吃完饭，苏梨接到苏衍的电话，沿着旋转楼梯走到一楼。

　　这周末苏小朋友要高考，紧张到不行，在电话里背完语文古诗，又接着背起英语作文。

　　背完开始絮絮叨叨：“姐我刚刚有没有背错搭配？”

　　“今天化学小测我算错了好几个，错了三个选择题。”

　　“最后一次模拟我考了606，可是去年医大的线是628，好怕考不上。”

　　苏梨坐在大厅旁边的休闲沙发上，把手机搁在腿上揉了揉太阳穴：“别太紧张，平常心去考就好了，去年的分数线抬那么高，今年肯定会降的，放轻松。”

　　那边传来几下长而缓的呼吸声，苏衍又道：“姐，我考完能去你那玩几天吗？”

　　苏梨手指一顿，抬起头，灯光顺着头顶倾泻而下。

　　酒店大门转动，有人进来带来外面潮湿的冷风，胳膊上浮起一片疙瘩。

　　“你们......都来？”

　　“放心，爸妈那么忙没有时间，就我一个人来。”

　　怎么可能放心！

　　陆景深是她的邻居，要是被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知道，她一定会被卖的一干二净。

　　“不行！”

　　苏小朋友莫名其妙被凶，小心又委屈地问：“为什么？”

　　自知是自己太激动误伤人，苏梨缓了语气，找了个自认为合理的借口：“呃......我最近太忙没时间照顾你。”

　　苏衍不服气：“姐我都18了，不用你照顾，再说了你又不会煮饭，在家还是我煮给你吃的。”

　　“我每天早出晚归，会影响你睡觉，小朋友睡不好长不高，你赶紧复习，我还有事先挂了。”

　　语速快得似打机关枪，说完立马把电话挂了，不给苏小朋友任何说话的机会。

　　雨越来越大，模糊着外面的灯红酒绿。夜幕亮了一瞬，雷声轰鸣。

　　苏梨歪头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苏衍的话，思绪不受控制地又飘回了那一晚。

　　脚步声由远及近，视野里出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在旁边的沙发前。

　　凯丽小姐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又用早上见面时的眼神打量苏梨，好像是在对比什么。

　　苏梨不动声色收回思绪，和她打招呼：“凯丽小姐。”

　　“苏小姐。”凯丽放下手，礼貌回应，让人难以驾驭的亮橘色口红更衬得她皮肤白皙，一双猫眼石一瞬不瞬盯着苏梨看，隐隐透出高傲。

　　“认识LUS吗？”

　　白天她称呼所有人尾巴都会跟上先生或小姐，不知道的人定会认为她和这位LUS的关系多么好。

　　苏梨两腿相拢侧向一边，手轻搭在大腿上，坐姿端正优雅，面不改色摇头：“不认识。”

　　凯丽微微侧头，笑容更盛，眼神锐利，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我看过你写的那篇尚博易教授的采访。LUS是他的学生，你不可能没听说过他。”

　　苏梨不答，回以同样的笑容：“凯丽小姐想说什么？”

　　“我见过你。”

　　意料之外的回答，苏梨微不可查地蹙了一瞬眉，见过她？

　　凯丽和杂志社的合作是第一次，还是因为影视公司的指定才有了这次合作。在杂志社里也从未听到有人提起邀请她来拍摄，双方之间没有任何了解的可能。

　　而且听她的语气，显然不是最近才见过自己的。

　　“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放心了，晚安苏小姐。”

　　凯丽没有解释上一句话，同她颔首致谢，起身走了，留下散不开的香水味，随着疑团笼罩住苏梨。

　　放心什么？

　　苏梨想了半天没明白凯丽的意思，手机震了两下，林余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拍摄实景拍摄只有两处，其余会在棚里完成。明天早上到瀑布拍完后就会回到上棱。

　　苏梨回完，活动活动脖子，刚准备起身回去房间洗漱，接到了主编的来电。

　　眼皮狠狠一跳。通常大晚上收到主编的电话准没好事。

　　上次接到夜间电话主编临时改变了交稿期，她熬了一夜才踩着截稿时间交上去。

　　上上次是原本定好的摄影师爽约，她跑断了腿才终于在开拍之前找到别的摄影师。

　　这次不知......苏梨颤抖地接通电话。

　　“苏编啊，拍摄顺利吗？”

　　主编亲和的问候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顺利。”

　　“明天能按计划回来吗？”

　　苏梨擦汗：“能。”

　　“是这样的，阮湾家里有点事请假一周，原本是她负责LUS的，你看......”

　　苏梨抢先打断她的话：“主编您忘了我还要采访DyLan，您可以找余编辑。”

　　“这余编不是去国外赶秀了吗，回来还要写一堆秀评呢。”

　　“张编呢？”

　　“张编下周要出差。”

　　苏梨：“还有陈编，赵编他们啊。主编我真来不及，你看回去以后还有拍摄，DyLan那边还没商议好，到时候还要写稿子，主编您不是要抢在对手前面发刊吗，我来不及的。”

　　“不用了。”

　　“啊？什么不用？”

　　“有DyLan和LUS，你觉得对方赢得了我们吗？不用提前出刊也能吊打他们。”主编得意洋洋，显然是已经决定派她去，“如果这次你做好了，我给你加薪，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这一幕极其的熟悉。

　　苏梨急急忙忙喊住她：“喂，主编，我还有一件大事，喂？”

　　然而电话里已经传来冷漠无情的忙音，苏梨放下手看着跳回主桌面的手机，心如死灰仰进沙发里。

　　沙发旁边是一整面玻璃墙，模糊的雨帘里跑出一只猫，在墙柱前转了一圈，蜷缩在玻璃前，被淋湿的猫毛瑟瑟发抖，苏梨同情地看着它，叹息。

　　真是命运多舛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还是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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