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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毒药
冰宁小产之后好不容易身体稍微恢复了些,问起小菊当日之事,小菊据实回了,冰宁强忍着心中悲痛,怪自己太过大意,当日在宁寿宫养伤时自己虽未完全恢复记忆,可是德妃拿来虾仁粥试探自己以致过敏,太后赐下物品用具送到府里时,德妃的心腹李嬷嬷同着宁寿宫的尚嬷嬷前来,口说德妃娘娘也有东西赐下,如今细想来,那沉香沫子里混的麝香定是那时被李嬷嬷动了手脚。再加一早在永和宫听到德妃对十四阿哥说的话,自己早该警醒的,若非如此,福宜又怎么会——
越想心内越不得安生,趁着四阿哥前脚出了府门上朝,她强撑着起身让小菊给自己梳洗更衣,小菊瞧她脸上神情肃着煞是吓人,也不敢多问,待穿好中衣要拿正装时,冰宁却吩咐道:“去书房旁西厢的柜子里,将那套正红滚白绒边的衫子拿来,一会子入宫就穿它。”
小菊张嘴想说什么,冰宁又加一句:“另外那件孔雀裘也一并拿来,袍边虽勾坏了,将就着穿一次也无妨。”小菊听冰宁语气坚决,对西厢好似十分熟识,只得应着去了。
冰宁自己对着镜子挑了一朵大红的绒花簪上旗头,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是陈多宁还是年冰宁?镜面有些模糊,景象不够真实,她咬着牙盯着镜子,今日,她偏要让这一切都变成触手可及切切实实不可!
穿上小菊拿来的衣衫,披上孔雀裘,乘了一顶软轿,冰宁带着小菊一径儿入宫直奔永和宫而去。
到了永和宫门口,冰宁脱下孔雀裘交到小菊手上吩咐:“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福晋——”小菊看她脸色苍白上前扶住她,“好歹让奴俾跟着您。”
冰宁摇摇头,对不远处一个望月亭呶呶嘴,“你到那亭子等着,有人问起就说是永和宫的小丫头,不要多话。”
小菊不解的点头,只得放开她依言走到亭子去候着。
冰宁也不等宫女太监通报,直直就进了正殿,可巧德妃刚用完早膳,李嬷嬷正服侍德妃漱口,看到冰宁一身红装走进殿来,那身装束打扮跟太后寿日宁格格是一模一样,唬得手一歪半缸茶水倾出来打湿了德妃前襟一大片。
“还不快去给娘娘拿干净的衣衫来!”李嬷嬷仗着自己是德妃的乳娘,打德妃进宫就一直陪侍在身侧,素日里从不将其他太监宫女放在眼里,这回子自己错了手倒喝起旁的丫头。
冰宁心里冷笑一声,款款给德妃道了个万福,德妃面不改色佯作关心问道:“你身子如何了?这回子可禁不得风,有事叫李嬷嬷跑一趟,何苦又巴巴进宫来!”
冰宁仰起脸道:“臣妾不敢劳烦嬷嬷,上回嬷嬷去了一趟雍亲王府臣妾就小产了,若嬷嬷再去一回臣妾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来跟额娘说话!”
李嬷嬷在一旁听得脸上变了色,德妃轻声叱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小产不过是意外,别伤心过头想歪了,年纪轻轻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怕怀不上吗!”
“额娘教训得是,”冰宁看着李嬷嬷颤抖着手给德妃换下湿衣罩上新衫,小丫头又奉上新茶,便微微一笑道:“额娘可否赏口茶给臣妾?坐了一会子臣妾觉得口渴得很。”
德妃听着冰宁说话奇怪,那一身着装更是象极皇上赐给宁格格那身嫡福晋才有的衣衫,思量着今日她必是有备而来,只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向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地遣散了其他宫女亲自走到冰宁跟前,就着桌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侧福晋请用茶,老奴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脸色看着还不大好,多注意将养将养。”
“多谢嬷嬷记挂。”冰宁含笑看了李嬷嬷一眼,转向德妃道:“额娘疼惜臣妾,臣妾以茶代酒谢过额娘!”
“这孩子今日说话怎的如此奇怪!”德妃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待李嬷嬷走到身边将茶交到她手中,拿起一条帕子擦了擦嘴。
冰宁也不答话,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刚将茶碗放回桌上,突然捂着肚子用力咳起来,边咳边指着德妃说道:“额娘——额娘这茶里——有毒!”
德妃脸上再也不把持不住,惊得站起身赶到冰宁身边,一边怒目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却是一脸无辜,嘴里只说道:“不关老奴的事,老奴没有下毒!”
冰宁扶着德妃,强自笑道:“额娘若想要臣妾的命只需一句话,何苦用下毒这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母子好歹也是娘娘的血亲,娘娘好狠的心!”说罢紧紧抓着德妃的手臂。
“还不快传太医来!”德妃一时没了主意,又甩不脱冰宁的紧扣的手,只得扭头急急吩咐李嬷嬷。
李嬷嬷却走到桌前拿起冰宁才刚喝过的茶碗一口将剩余的茶水饮尽,说道:“娘娘不信老奴,老奴愿以此表明清白!”话音刚落,却卟通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打起了滚。
德妃惊慌失措刚要扬声叫外边的人传太医,冰宁掐着她的手臂突然不动也不嚷痛了,只将嘴凑到德妃耳边轻声道:“德妃娘娘,宁格格向娘娘请安了!”
冰宁一松手,德妃趔趄着后退两步,瞪大双眼惊恐地瞅着她。她冷冷瞟一下在地上哀嚎的李嬷嬷,慢慢走近德妃,咬着牙慢声说道:“想必娘娘很清楚玉石俱焚是什么意思,臣妾左右已死过一回,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下回臣妾一定会当着皇上太后的面亲口喝下娘娘端来的毒药,只是不知真到了那个时候,谁可以代替娘娘来疼十四阿哥?臣妾希望娘娘不要让这个机会来得太快!”
德妃捂着胸口指着她说不出话,冰宁啪一下打开德妃的手,恨声道:“我心知额娘恨我,恨我得了四阿哥的爱,恨我害了十四阿哥,更恨我成了年冰宁!说实话,我也恨娘娘!恨娘娘对四阿哥的漠然,恨娘娘对宁儿的狠心,更恨娘娘竟对冰宁肚子里的孩子下手!那是四阿哥的孩子也就是您的孙子啊!他若能落地是要叫您一声皇奶奶的!我想问一句,娘娘,您对四阿哥的心,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
德妃听着冰宁句句说到心尖上,早已是面无人色跌坐在椅子上,冰宁还不罢休,又道:“娘娘想必已发现永和宫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不瞒娘娘,娘娘哪怕是偶发一次善心都好,那东西也不会被我得了去!娘娘将那东西藏在私刑房中本以为天衣无缝,可是恶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娘娘当初若不去为难灵儿那丫头,我又焉能得了那东西?那东西又怎会给十四阿哥亲手烧了?现在娘娘听着觉得意下如何?”
德妃脸上阴晴不定痉挛了几下,方才缓缓开口道:“如今你已如愿,年羹尧过血后,皇上太后已下死令,谁若敢再提宁格格半个字便是死罪。那道遗诏也被你毁了,我的十四口口声声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对我这个额娘三天问一次安已算是殷勤。说到底我也算是众叛亲离,你还想怎样?你当真要李嬷嬷的命吗?”
“一个奴才就让娘娘这样心疼!原来娘娘还是有心的啊!只是这心为何就对嫡亲的儿子孙子这般狠呢!”冰宁冷笑一声,“当日我绣了禛爱吾儿的帕子给娘娘,满心希望娘娘能将爱分一点给四阿哥,四阿哥心底里宁愿舍天下来换额娘的爱,额娘又知不知道?还有我的福宜——”冰宁抚一抚肚子,喃喃道:“再也不会有福宜了!”
德妃默然半晌,突然用一种呢喃的语气说道:“怀上四阿哥的时候,我吃不下东西,太医都说只要过了四个月害喜就会结束,我却一直到生下禛儿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尽管如此,我还是满心期待他的出生,日盼夜盼的数着日子,想像我的禛儿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这个额娘,为了我的禛儿,额娘再大的苦也愿意忍受,害喜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我连一眼也没看到禛儿,是李嬷嬷亲手抱走了他,抱到了佟贵妃那里!说是皇上饮指的要将我的四阿哥交给佟贵妃来养!这也罢了,再怎么样我也总是禛儿的生母。可是禛儿四岁那年,我在御花园里遇着佟贵妃带着禛儿在玩耍,禛儿见到我竟然问佟贵妃,额娘,这是谁?你可知道当日我的心情?天下间竟有母子对面不相识的道理!奴才们忙忙告诉四阿哥,这是四阿哥您的亲额娘德妃娘娘。我蹲下身期待他会跑过来叫我一声额娘,结果四阿哥仰脸去问佟贵妃,为什么她是我额娘?我额娘不是你吗?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的禛儿心里再没有我这个额娘了!一个福宜就让你痛不欲生,那我这三十多来的痛苦又岂是你所能想像!”
说到后面,德妃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
冰宁默然片刻,德妃的心情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即使恨,毕竟虎毒不食子,娘娘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视四阿哥为眼中钉视宁儿为肉中刺?”
“你难道没听过‘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话吗?”德妃冷冷哼道,“眼不见为净总比两相面对无情的好!”
“看来额娘心意已决,臣妾今日也不是来劝和的。”冰宁在李嬷嬷身旁蹲下,李嬷嬷仍旧痛得捂着肚子哀叫,冰宁伸手在她腰间掏出一个瓷瓶,站起身看着德妃,“这瓶毒药权当是个警告,若额娘再起那些个心思,臣妾定会仰起脖子将这药喝尽,私刑毒杀宗室在册侧褔晋的罪,额娘是想亲领还是放到十四弟头上?额娘可想清楚了,为了四阿哥,臣妾一定说到做到!”
德妃指着地上的李嬷嬷还待说什么,冰宁直着性子说了这阵子话,原本身体就虚着,经此一激动脚步更浮了,仍强撑着指着李嬷嬷道:“这奴才不过服了软筋散,痛一两个时辰是难免的,不过痛过之后从此周身酸软,手无缚鸡之力,事事都得依靠他人,连倒杯茶也难自理。这个惩罚对她还是轻的了,但教她以后对人不可太过,她也会有求人靠人的一天!”
德妃看着痛得不能自主的李嬷嬷,本想说“她年事已高如何能经得起这折腾”,总是没将话说出口。
“额娘定当记着臣妾今日说的话,臣妾告退了。”冰宁向门口走了两步,终于撑不住几欲摔倒。
德妃内心略微犹豫挣扎终于还是上前扶住她,冰宁只觉头晕目眩,正暗暗叫苦自己如若晕过去岂不乘了德妃的意!迷糊间看到小菊带着一个人跑进殿来。冰宁未及瞧清楚,身子已被孔雀裘包住,耳边听到四阿哥急切的声音:“偏还是这般任性!又来这里做什么!”
四阿哥声讨般的斥责听在德妃耳里犹如毒药噎在喉咙,一句“好生保重身子”的话硬生生咽下肚子,木黑着脸站到一边,面无表情看着跑进来的宫女太监慌乱地扶起李嬷嬷。
冰宁恍惚地看向四阿哥,虚弱地笑道:“四爷,臣妾——臣妾——终于为咱们福宜报仇啦!”一言方毕,两眼发黑倒在了四阿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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