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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夺取和牺牲的东西
“我一直都很喜欢魔法,”吉尔向后靠在椅背上,视线向下:“虽然身边的所有人都说,魔法这种东西不合适基辅罗斯人,他们只是一味的夸耀自己的剑,而父亲告诉我,魔法是真正美丽的东西,魔法不仅仅是杀人,而且能做到很多剑所不能做到的事,那是可以被成为奇迹与救赎的东西,但我实在太小了,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那些精灵像我所展示的魔法,也被我当成梦境,后来成为了魔法师杀手,但那些魔法师实在太无聊,仅仅只是元素的混合,还有蹩脚的魔法术式,我开始觉得魔法也不过是如此的东西而已……但你永远也不知道英格拉姆让我看到了什么。”
“他让我看到了真正的魔法,他让我明白了,魔法是真正美丽的东西,连那么恐怖的死亡都只能沦为这份美丽的附庸品,那是真正的奇迹与救赎。”
“而这也正是你愚蠢的地方,”诺克斯冷冷的说:“我虽然同样不明白魔法是什么,但是你不应该去试图动摇我们基辅罗斯人几千年来的信仰,基辅罗斯人没有天赋,也没有必要去学习魔法,魔法是低贱的东西,这样的概念根深蒂固,甚至衍射出了对于魔法的蔑视和敌意,基辅罗斯人学习魔法甚至是对于种族的背叛,更何况是在我们马克里雅?我们绝不能动摇这一点,吉尔,但是总有些人类出于那些该死的好奇心去试图探究那些神秘的魔法,你也不过是误入歧途的一员,我只不过是把你迟早要遭受的惩罚提前了,并且弱化了而已。”
“是的,诺克斯,你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即使你永远的毁掉了我使用魔法的能力,你也是对的,”吉尔讽刺的笑着说:“但至少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成为魔法师,操控这些奇迹的梦想,而你却用在粗暴不过的方法毁掉了我,你明明知道那个阿塔米是对于人体中的魔法起源和反噬有所研究的魔法师,却还故意向他透露了我十之王冠的体质,让他彻底毁掉了我,让我清楚的意识到,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成为锡安会的看门狗和刽子手!”
“你当初就应该清楚自己是要成为锡安会大导师的人!然后抛弃掉那些对于魔法的愚蠢憧憬!”
“而你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
“人生,”诺克斯冷笑着点点头:“是的,人生,吉尔,你果然天真啊,是的,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由自己决定,但你难道真的觉得,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吗?我现在不就向你证明了吗?我可以决定你的人生,你不是很清楚吗?你究竟能不能成为大导师,这是由我决定的。”
“我无法成为大导师,而这是只你的决定。”吉尔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两人再次陷入充满着杀意的沉默。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当远处居住地的炊烟和饭菜的香味隐隐飘过来时,吉尔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马克里雅的午饭,一会儿恐怕里尔斯又不免要恼怒地责怪他。
吉尔当初把里尔斯带回来的时候,就大概想到了诺克斯会把里尔斯视为下一任的导师,杀了自己也好,利用自己也行,反正当时的吉尔自己也很迷茫,他认定英格拉姆已经死了,能为他展现魔法奇迹的人已经不在了,而自己也没有可能在学习魔法的那一天了,说来好笑,吉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而丧失活下去欲望的一天,将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视为自己童年幻梦的延续,为了一个仅仅认识不到三天的人的死亡而几乎崩溃,等回过神来吉尔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依赖和深爱着这个孩子给自己所展现的奇迹,更何况那还是只为他而展现的奇迹。
吉尔以为他只是发了下呆,但很快他便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并不是发呆,而是眼睛不能聚焦,很快,连眼前都模糊起来,吉尔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麻痹,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于是跌倒在地上,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要陷入到深深的梦境中去。
那杯酒!吉尔咬牙切齿的仰头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的诺克斯。
一种很简单的毒|药,放在酒里面得是一种药,但是这种药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除非和其他的东西混合,什么东西都行,比如,某种味道。
“我说过的,吉尔,当你想要杀掉某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就直接动手,你是取走别人性命的死神,而不是听取别人临终祷告的牧师,不过,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讲个别的故事,”诺克斯起身,随后盘腿在吉尔的身边坐下:“我相信你是不会轻易被这种程度的麻药所摄取的,不过,我还是得快点,你也知道你的那个小狼狗的鼻子和直觉都很灵敏,很快他就会追到这里来的。”
“你肯定听说过奥利薇吧,她曾经也是一个大导师,要知道,在锡安会,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当上大导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她的确是一个不称职的大导师,不值得被记住——她是流光的恩安克的前任大导师,也就是引发了那场几乎灭亡整个锡安会灾难的人,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和她一起在马克里雅城长大,从小我就深爱着她。”
“她跟你一样,非常的有天赋,杀人的天赋,但同样过于心软,说来可笑,她当初想要成为大导师的原因就是,大导师可以选择是否或者执行哪一个任务,她厌恶杀人这一件事,那时我基本已经确定是下一任的大导师了,竞争到了最后她的加入让我有些无奈,但我还是让给了她,我并不后悔,我甚至为她感到骄傲,锡安会的历史上只有两个女性的大导师,而她是第二个。”
“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在怀上克里克之后,身为母亲的一种本能让她开始畏惧,她本身就讨厌血腥,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经受这样的生活,但是你知道,所有在马克里雅出生的孩子,只有死或者称为锡安会一员两个选择,奥利薇选择了第三条路。”
“她背叛了锡安会。”
“那实在是可怕的景象,我的孩子,没有人想到,也没有任何一个大导师会背叛锡安会,在面临外敌之前,在锡安会的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内斗,等我们发现自己已经处于灭绝的边缘时已经太晚了,而我则沉浸在失去奥利薇的悲伤中,我没有挺身而出的想法,甚至希望这毁灭快点降临,直到那个满脸泪水的男孩来到我面前,他就是恩安克,他给我带来了那把狄黛克人的匕首,那一瞬间我感觉我醒了,从一个漫长,痛苦的梦中醒了过来,我意识到马克里雅还有整整千人,还有很多像是这个孩子一样的人,他们还没有失去爱人和亲人,他们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这么多的生命,居然就要因为两个人的任性而被亚拉索的铁蹄所践踏,还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些本可以避免的事平白丢掉了性命,而我只是在逃避,妄想回到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里。”
“我和奥利薇都不配成为锡安会的领袖,我们两个人都是自私的混蛋,我跪在那个孩子面前,给他系上了象征大导师的白袍,连同狄黛克人的匕首一同交给他,恩安克对于我倒是只有一个要求,他要我杀掉克里克,奥利薇唯一的孩子,这些罪恶的一切的起源——我杀了克里克,也杀死了我自己,我决定连带着奥利薇的那一份一起赎罪,以前那个天真而自私的诺克斯已经死了,从此之后,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锡安会,我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你们每一个人。”
吉尔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他的脸颊上,这些冰冷的液体和风让他再次从梦的泥泞中挣扎出来,他没有听完诺克斯所讲的所有的话,也不明白他所触及的是怎样的被埋藏的真相。
“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何等残忍的事,我打碎了你童年的幻梦,那时你也不过才十四五岁,虽然已经可以算是锡安会必不可少的暗杀者了,但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你暗杀阿塔米回来后,知道自己因为对方的能力而在也无法学习你想要的魔法时,你就在这里,靠着最里面的那个花坛哭了,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处理,衣服上也全都是泥土和灰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哭,而且那么狼狈,简直像是刚刚被别人侵犯了一样……当我决定成为大导师的时候,我抛弃了一切,甚至是我自己的儿子,于是我带回来你之后,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孩子看待,你知道吗?你简直和克里克一摸一样,即使是后来的里尔斯,我也无法将其和你一视同仁……所以你看……如果我们两个人注定有一个要死……我也会选择……让我去……死……”
吉尔的手中握着那把从不知道那个尸体上搜刮来的,插在腰后的匕首,而这把匕首此时深深的没入在诺克斯的腹部,吉尔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拼命地和自己那想要陷入沉睡的意识相斗争,他不能动,于是诺克斯尸体从温暖变寒冷的过程,都深深的烙印在吉尔的肌肤上。
太阳已经西斜,大概是午饭的时间已经结束,四周的吵闹声逐渐低沉了下去,吉尔推开了诺克斯的尸体,滚在地上,然后勉力靠着大理石的桌子站起来,昏沉的脑子总算是有些清醒了。
我又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吉尔咬着牙,几乎要调动身体上所有肌肉的力量才能站稳。
我又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让我原谅你、理解你吗?克里克也好,奥利薇也好,你曾经算计过我的也好,我才不想知道那些借口和原因,我来到这里,仅仅只是来杀了你而已,杀了你,然后我就可以断绝和这里的关系,然后我就可以和回到英格拉姆那里,我要去兑现我的承诺,仅此而已。
本该是该仅此而已的事。
吉尔的眼泪滴在白色大理石的桌面上,他本以为刚才脸上的是诺克斯的眼泪,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眼泪,是他因为难过和痛苦而留下的眼泪。
不管怎样,那个给他炖兔子汤,说过会好好照顾他的人,到了最后还是背叛了他,无论诺克斯最后还是爱着他的也好,是为了整个锡安会的未来也好,诺克斯毕竟还是为了另一个人背叛了他的承诺和誓言。
就算明白迟早有一天会被舍弃,就算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决不可能不被欺骗,也绝不可能永远不被背叛,也绝对没有不会背叛的人,但是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那个人终于还是背叛了的时候,你还是会哭泣和难过。
因为哪怕只有一瞬也好,你曾经信任过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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