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 主网王

　　第五十一章
　　四月一日君寻同学在人生的路上狂奔着。
　　身后的脚步声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只觉得小巷中的空气似乎在扭曲，折射出明灭扭曲的光景，夜色阴沉，带着冰冷潮湿的味道，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君寻抑制不住恐惧的向前飞奔，忽然间身后传来古怪的声响，似金属撞击又似水沸腾的声音，君寻皱着眉猛一回头，半空中一团夹杂着黑色的紫雾中一只金色的巨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着自己。
　　阴冰的紫雾一滴一滴，仿佛实质的水流般垂坠在他的脚边，金色眼睛中血红的瞳孔不断地收缩，邪气一丝丝的变得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四月一日君寻控制不住的退后了几步。
　　不妙，是个大家伙……
　　最近都没怎么遇到过真正危险的，所以我太大意了……
　　不妙，不妙，要是被抓到的话……
　　想到这里四月一日君寻拔腿就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紫色的雾气触手般伸过来卷住了他的脚踝，阴冷的触感从脚踝一直蔓延的全身，艰难的挣扎着起身想要挣脱，却又被席卷而来的紫色雾气缠住了手腕，手中的书包，“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紫雾在眼前弥漫渐渐封住了他的视线。
　　正在君寻苦苦挣扎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拖了出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还没死吧？”
　　“啊？大概……还活着。”
　　君寻愣了一下，用双手撑起身子站起来，抬眼看去是一个黑发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破破烂烂的白T恤，个子不算高但是身材颀长纤细，站在那里斜睨着自己，一双眸子剔透，流泻着隐隐的银色的光，一眼望去竟然让人不寒而栗。
　　四月一日君寻仔细看看那个少年的脸，14、5的年纪刚刚脱了孩子的稚气还带着少年的纤柔的线条，虽然鬼气森森，但却十足的妖异魅惑。君寻看着这张面孔只觉得甚是眼熟，忽然忆起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到郁子小姐的店里那次……
　　“啊！是你！”
　　君寻看着少年，指着他喊道。
　　少年一愣，“你认识我？我怎么没印象？”上上下下注视了他一会儿，少年点点头，“哦……原来是你！那个被妖怪欺负的很惨的家伙！”
　　“喂……不要这么说吧……”
　　少年勾起嘴角一笑，“我是速水清肆。”
　　四月一日君寻愣了一下微笑说道：“啊，我是四月一日君寻，写作四月一日的那个四月一日。”
　　清肆抓抓头发，“有趣的名字。”一抬腿把那个飘在半空中好半天没人理的怪物踹到一边，“死开！我最讨厌触手系了！”
　　君寻在一边差点被口水呛到，触……触手系？
　　“速水君，那个妖怪就那么放着不要紧吗？”君寻担忧的看着被踢倒在一边墙角的紫色家伙问向已经准备抬腿走人的清肆。
　　清肆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首先，那个东西，不是妖怪，请不要降低妖怪们的格调，他是人类的恐惧和嫉妒以及其他负面情感的混合体。其次，这个东西自然有别的人来处理。”
　　说罢微微一笑，冲着另一边扬扬下巴，“喏，你看！”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匹白马突然出现，白马上的男人弯弓搭箭，一只箭带着白色的光华呼啸着直直刺入怪物那只眼睛的瞳仁中。
　　金色的眼睛晃了晃，怪物庞大的身躯随着箭的光华逐渐消失了。
　　清肆捏着下巴看着，“很厉害啊，不过我刚刚忽然觉得那只大眼睛有点可爱的说……”
　　马上的男人板着一张面孔，端正的五官，清肆歪歪头，有点像小弦啊……就是眼睛小了点……
　　却听到君寻喃喃的说道：“百……目鬼？”
　　“站在马路的中央妨碍交通可是不好的哟~”甜美的女声突然出现在君寻的耳边。
　　“哇啊啊啊啊啊！！”君寻一声惨叫，回过头来却看到带着红色贝雷帽的郁子小姐俏生生的站在身边，“喂！郁子小姐你不要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在人的身后啊！”
　　清肆扬扬手，“哟！郁子小姐！”
　　郁子笑眯眯的冲清肆说道：“清肆SAMA，好久不见，我的笨员工又麻烦你了。”
　　清肆挠挠头，“呃……郁子小姐你别这么说……对了，我找你是有事的呢！”
　　郁子点着唇道，“呐，是跟梦有关的吧？”
　　“嗯。”清肆点点头，“您知道？”
　　郁子看看一边的君寻，他正有些茫然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小巷，“刚刚的是梦啊，四月一日君。”
　　“梦？那么百目鬼和刚刚的怪物都是梦？”
　　“是梦，正梦。”
　　清肆头疼的揉揉额角，“我都分辨不出来的……”
　　郁子微笑着对清肆说：“清肆SAMA在感应这方面一直都很迟钝啊！”
　　“切……”清肆闭着眼睛翻白眼，“因为这个所以才知道我找你也是和梦有关？”
　　郁子莫测的眼神望了清肆一眼，“这是因果，清肆SAMA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四月一日君的正梦中，而这些必然会和未来的某些时刻有所联系。”
　　清肆勾起唇角，“是吗？自己的命运我是无法看到的，不过目前我很期待。郁子小姐，我要找买梦人。”
　　郁子看看清肆，清肆手腕转转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气球，冲着郁子挑挑眉，“呐呐，已经积攒很多了。”
　　君寻愣着神看着清肆手上的气球，那一把气球有大有小，大多数却都是黑色、灰色的，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清肆弹弹气球，“是梦啊。”
　　“梦？谁的？”
　　清肆耸耸肩，“切，谁晓得，天天晚上在我脑子里吵，烦死了。”
　　君寻听的一头雾水，郁子拍拍清肆的肩头，“辛苦了呢，清肆SAMA，来吧，让这支箭为我们指路吧。”
　　清肆瞥一眼那支箭，“刚刚灭了那只的箭？是个好东西呢。”
　　郁子伸手在箭上轻轻一抹，箭随着她的手指变成了点点白色的光漂浮起来，在空中转来转去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清肆抽抽嘴角，看看指向电线杆后面的箭。
　　“乱开空间门是不道德的！”回头却看见郁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起自己似乎也干过这样缺德的事，而且MS是开在路中间的……清肆默。
　　郁子微笑，“SA，有清肆SAMA在我们就不用钻电线杆了，呐！”
　　清肆白了郁子一眼，伸手便拉开了一道门，顺手一扯旁边发愣的君寻迈步进去。
　　“诶？没什么不一样吧？”君寻走出空间门四下打量着，还是一样的街道、电线杆……
　　“不一样的哟~”郁子微笑着指着，那只漂浮在空中的箭渐渐变成实体落在君寻的手里。
　　清肆仰头看着天空，狞笑着，“好小子，可下是找着你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一只长的像河马似的奇怪动物穿着衣服带着小红帽拽着一串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天上飘。
　　然后另外的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清肆一把将君寻手中的箭抢过来，相相准，扬手一撇，“哼，再怎么着少爷也是田径队的！”
　　可怜的河马状动物哇呀呀的从天上掉下来，一边还哀嚎着“我的梦啊！我好不容易收集的美梦啊！”
　　清肆扬扬眉毛，一把将动物抓在手里，提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咧嘴一笑，“还是一样难听的大阪腔啊！”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躲到这里还是逃不过你这个恶魔啊！郁子小姐救命啊！”
　　郁子小姐耸耸肩表示一下爱莫能助，清肆唧唧狞笑着凑过去把一把的乌漆嘛黑的气球塞到了买梦人的手里，“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我……我不想要啊……”
　　“怎么？成色不好？”
　　郁子走过来看看清肆手中的气球，“很纯粹呢，纯粹的恶。”
　　“恶？”君寻不解的问道。
　　“人的邪念。丝毫不加掩饰的恶念。”清肆叹口气道，“晚上意识不受控制的时候会进入很多人的梦境，那些梦中恶的东西就跟苍蝇盯上了肉似的本我就过来了，烦死了……”
　　君寻听的怔然，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些同情，联系到自己，正想上前宽慰几句，却看到清肆笑得眉眼弯弯，凑到买梦人跟前，“恶念在身体里积累多了可是不好呀，跟便秘是一个道理，所以你买了吧！”
　　买梦人嘴角抽抽，您老当我是排毒养颜胶囊吗？
　　“可是……买这个一点好处都没有……”
　　清肆笑得狐狸状，“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支箭呢？被你藏起来了吧？”
　　买梦人立刻双手护住口袋，“什么箭？我怎么不知道？”
　　“别捂了，在这儿呢！”
　　清肆手中捏着一支箭，纤长的手指搭在箭身上。
　　“诶诶？你是怎么拿到的？我明明藏在口袋里了！”
　　“不知道我的第二职业吗？”
　　清肆歪着头笑道，“呐，想不想要这个？”手中的箭在买梦人眼前晃晃。
　　小河马（其实应该是貊吧……）眼珠子跟着箭尖转，呆愣愣的答道：“想……”
　　“那么，这些梦你就拿去吧……”清肆语调轻柔的说道，声音舒缓的好像天空中柔软的云朵。
　　“嗯……”迷迷糊糊的买梦人乖乖的将梦接在手中，清肆满意的一笑，一巴掌拍在了小河马的肩头，清醒过来的小河马顿时一声惨叫，“怎么这样子！你这个坏心眼的恶魔！！”
　　根本不顾买梦人的惨叫，清肆好心情的笑嘻嘻的对郁子小姐说：“谢谢郁子小姐了！”跟君寻摆摆手，扯开空间门溜得无影无踪了。
　　买梦人哭丧着脸，碎碎念，“怎么这样子怎么这样子……”
　　郁子微微皱了眉，捏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看到了买梦人手中大把的气球，在众多黑色的气球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只硕大的浅灰色的气球，细细端详，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呐，先生可不可以把这个让给我？”

　　是夜，柳宅。
　　柳莲二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合上书本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前，习惯性的推开窗子，望向对面。
　　对面窗子里的灯光已经灭了，想来阿肆应该已经睡下了，柳淡淡想着，浅浅的微笑柔和了整个脸庞。
　　忽然间半空中飘过了什么，离得远只能看到灰呼呼的圆形物体。
　　“飞头蛮吗？”柳疑惑的歪着头，顺手拿过笔记，“这也算是数据吧。”
　　待飞到近前却发现是一只灰色的气球，气球的拉线上一只黄色的蝴蝶，蝴蝶拉着气球无声无息的飘进了窗子，蝴蝶变成了黄色的手帕飘然落在地上，半空中只剩下那只气球飘飘摇摇。
　　柳睁开沉紫色的眼睛看看半空，疑惑的皱皱眉，“没什么啊……”
　　从地上拾起那只手帕放在桌上，看看半空中悬着的气球，于是拈起气球的线，顺手将气球拴在了一边的书架上。
　　“真是有趣，明天给阿肆看看，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柳转身洗漱换上了睡衣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这里是哪里？
　　柳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上帝视角？”
　　适应能力很强的柳同学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随即很自然的开始尽职尽责的当他的观众。
　　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一个魔鬼！你们看他的眼睛！”
　　女人手中小小的婴儿被摔在了地上，额头磕在桌脚，鲜红的血映衬着婴儿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异常的鲜明。
　　看着那双眼睛，柳的心一沉，立刻知道了，那个孩子是清肆，那么这里是阿肆的记忆吗？
　　柳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或许是他的脆弱，他不愿意看到清肆不幸的过去，同样这也是清肆不愿意让他看到的，但是即使不用眼睛依旧能听到声音，随着耳边一声声女人疯狂的喊叫，男人的质疑恐慌惊讶，开门关门，垃圾桶上面铁盖移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的车轮的声音……
　　在这一系列的动作声音中，都没有婴儿哭泣的声音。
　　柳放下遮目的手，看着静静的躺在垃圾桶中的婴儿，那双眼睛静静地睁着，异常的动人心魄。
　　那样纯真那样干净，却也因此越发的让人恐惧。
　　“阿肆，为什么没有哭？”
　　柳轻轻的问，在空中轻触无法触及的婴儿的面颊。
　　记忆中的清肆并不是一个会咬牙从不哭泣的男孩子，为速水爸爸，为自己，甚至因为立海大输掉比赛时亦哭过……
　　手微微的颤抖，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答案。
　　“阿肆，可否理解成为你只因你爱的人才会哭呢？”
　　柳伸手拥住那片空气，仿佛空气中都是那个少年凉凉的体温。
　　婴儿被一个老人捡走，和其他孤儿一起过着艰辛却快乐的日子，渐渐长大。
　　然而比起其他孩子却要痛苦的多。每一个晚上在恶念的缠绕下惊醒，痛苦的咬着自己的手臂，看到别人的内心，不可抑止的狼狈倒在地上呕吐。看到别人的未来，颤抖着将头颅埋在双膝之间，小小的身体在痉挛。
　　柳咬着唇，他的心在疼，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在疼痛，他那么珍惜照顾着的孩子在受苦，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可施，心中有一丝理解清肆的痛苦，那样爱着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惨死的未来却无法改变，那份痛苦几乎将胸口压裂。
　　心疼的看着小小的孩子学会了闭上眼睛，学会了玩世不恭的油滑，学会了不相信别人，学会了利用自己的能力，学会了撒谎威胁，学会了偷盗，学会了很多……然而却依旧保持着的是一份小小的坚持。
　　残酷的社会，复杂而丑恶的内心，艰难的生存之道将那颗灵魂残忍的撕裂锻造，而那份坚持便让清肆的灵魂保持了温暖，那份温暖是点点的光，照亮了那个孩子黑暗而空寂的世界。
　　柳默默的看着，他想他是庆幸的，庆幸清肆一路的走来虽然艰辛却是保留了一颗温暖柔软的心，庆幸他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个好人，他们都留在了清肆的心底，逐渐的温暖融化那个孩子的灵魂。
　　后来的后来，清肆遇到了柳莲二。
　　再后来那个孩子爱上了柳莲二。
　　即使一开始没有说出口，但是却是小心翼翼，用整个灵魂来呵护的一份如水晶般干净剔透的感情，看着那份爱恋一点一点的在心中萌芽茁壮到后来的情难自已，每次的矛盾，想看自己的心思又不敢去看，每次小小的表示，让那个孩子偷偷的窃喜。每次的迟疑，爱的那样卑微，不知是什么让自己在清肆的心中好像不可亵渎的神，柳看着，灵魂的某个地方深深地绞痛，不知是心疼亦或是深切的情动。
　　深呼吸舒缓着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眼前闪现的是少年每一天的每一幕，无法抑制自己的灵魂随着画面上跳脱的少年的身影忽喜忽忧，这是一个如此直接的视角，看到的是那样无遮无掩的清肆。
　　他的善良，他的坚强，他的嫉妒，他的懊恼，他的自私，他的倔强，他的感动，他的每一份心情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
　　柳看着，忽然微笑，想起一句话。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如此的不完满但是偏巧这样的才叫做人生。
　　画面渐渐的消散，清肆最后的笑脸泡沫般慢慢消散，柳伸手去抓却猛然惊醒。
　　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透过眼皮都可以感觉的到的金黄，柳坐起身，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块浅灰色的剔透的石子，静静地摆在手心。
　　忽然的一种预感让柳一阵的心悸，反手抓牢那只石子，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来不及换下衣服便从窗子中跳到了对面的房子。
　　屋子里很安静，清冷的没有人的气息。
　　新换上的素白的窗帘被晨光撒上了金色，随着窗外的风悠然的飘起落下……
　　桌子上有没有做完的小抄条，已经完完全全冷掉的牛奶，整洁的没有睡过痕迹的床……
　　柳忽然一阵慌乱，出声唤道：“阿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自己的声音在无人的屋子里冷清的作响。
　　“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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