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老幼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陈雪长嘶吼一声吼，摇晃旁边董冥灿的肩膀。

　　得了一个白眼，两人就朝四中大门快步迈过去，没注意身边的新同学无形间都默默凝视了她们两番给让出位。

　　“我说你慢点行吗？投胎都没你这么急的，比苏茜西还急。”陈雪自顾自地把深V的紧身T恤往后拉了拉。

　　“小茜不在，夏凝昕又去她奶奶家，我们两个就将就点凑合吧。”笑眼劝道，满心满眼穿越人群，没有多少心思欣赏新学校清风明树，更没陈雪数美女的心态。虽说在一个学校，但是董冥灿私心更希望能和她在一个班。

　　乌泱泱全是黑色脑袋，看得陈雪头晕：“之前不是都给你说过了吗，你和我，还有张盼儿一个班，郑恒达和夏凝昕一个班。”

　　“我不信。”眼见为实，当初还被她这个小道消息乏了两天心情。

　　“呵，还不愿承认事实，有什么嘛，我和苏茜西都没分一起。”笑得谄媚，还略带真诚地挽住董冥灿弧度高扬的手臂：“别灰心，我会帮你的，这世界上没有锄不开的土，只有不肯用工的农民。”

　　董冥灿向前开路，陈雪在后面当大老爷。看灿灿低下脑袋给周围人说抱歉，也明媚地对别人一笑，丝毫不在意人家到底跟她视线对上没有，看到布告栏下有个男生拥着那个女孩，保护她不受别人推搡，默默地想起她家那位。

　　古时代状元榜肯定都没这带劲，学校门口水泄不通跟这块地方比起来都算人烟稀少了。高年级的同学在道路一旁也来凑热闹，不只高一新生在这十几张红色纸张上找自己的名字班级，还有的一家人都挤成堆看。

　　董冥灿眼神略过人堆里一个七十多岁的大爷，没空怀疑他带的老花眼镜能否看得清楚。选了个聪明法子，随波逐流，从左边先进，抬眼看那一幕幕行距紧密的黑色字体，有种紧张感顿生，她开始担心真的如陈雪所言。

　　人声嘈杂，周围有两个女生抱在一起说：我们能在一个班！董冥灿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做一道最难的函数题，答案呼之欲出快要连接上了，可脑袋犯浑，想起昨天夏凝昕在她耳边腻腻地说了句：“灿灿，我们要分在一起哦。”拿不出一目十行的本领，隐隐有点害怕真的不在一个班，断了根线，连接不上。

　　当看到高2013级3班下面黏在一起的两个名字，董冥灿悬起的心，噔一生沉到脚底，脚后跟压了千斤重，抬不起腿，任由人群将她从中顺到边缘。

　　长白T恤被风带起衣角，站在稀疏整列的白桦树下，清瘦娉婷的身姿说不出来的萧条，在北方人里都算高的大个，此时看起来落寞极了。

　　董冥灿又看了看那两个人的名字，红底黑字尤为刺眼地写了陈雪刚刚说的那两人名字，真像接亲用的姻缘单子……

　　还好，道听途说已经给她打了个底，两个多月之前还比现在头晕脑胀。

　　“灿……灿！”陈雪选了个扑着樱桃香水的女孩走了一遭，两眼晃完，那味在人群中越发浓烈，简直要把她熏死了。一只脚先挤出来就跑到董冥灿跟前：“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可怜我茜茜了，要一个人呆一年，等高二文理分班再看看可以分一起不。”

　　董冥灿听陈雪声音里这么平静，就跟平时开玩笑的调调一样，眼前身后张张笑脸明媚，满满的青春感洋溢在校园里，海内合欢大家都兴致盎然，暗想也该学陈雪一样看得开。正轻装上阵，笑容渐显，不太熟悉的男中音笑声响彻耳边，又听见毛鸿惯有的低沉嗓音萎缩十足地笑道：“这下你高中生活丰富了。”

　　男生春光满面是何种模样，董冥灿不愿意看见。人家笑，自己当然也跟着笑了。陈雪跟郑恒达还有毛鸿打了个招呼，到她耳边轻说：“你这眼神太吓人了吧。”

　　跟夏凝昕呆久了，董冥灿感觉自己都有点她的小性子了。之前见到他，皮笑肉不笑，还能遮掩些。但今儿一想到，夏凝昕以后就要跟面前这个三层双眼皮的男生呆一个班，卸下嘴角的防线，稍稍柔了柔眉尾，虚提音调：“你们在哪个班啊？”

　　毛鸿率先抢话答：“反正我特长生，安排在哪个班都无所谓，倒是……”拿眼睨了睨董冥灿，让她看郑恒达，心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他和夏凝昕在一个班哦~”

　　怎么，还要我给他们两个做媒？！

　　陈雪在一旁看好戏，知道郑恒达的性格也挺闷骚的，忙跟着灿灿的一个“哦”也贴声嚷了两句：“恭喜，恭喜。”

　　陈雪接到董冥灿斜眼扫来的飞箭，挽住董冥灿的手臂就准备离场：“我们先走了哈。”

　　“等一等。”郑恒达掏出一个深空灰上面缠粉蝴蝶结的四方小盒子。

　　“送给我的？”陈雪打趣他，笑得从她身边路过的新生驻足停留。同学们又见她亲昵地挽着一个短头发，长相俊秀，看嘴全是嘴，看鼻全是鼻，就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过于凌厉，浑身像贴满不好相处的标牌，还是她旁边的中长发的女生笑起来温柔。

　　“你倒想要哦。”毛鸿也来了一句。

　　“嘿，关你屁事。”忙不迭讽了毛鸿一句，陈雪还想继续逗嘴皮子，董冥灿就抓着她手臂往学校门口走。

　　看她手里真握着那小盒子，拉下她的快步问道：“你真打算把这盒子给夏凝昕送去？”

　　“郑恒达说这是给她的开学礼物……”虽然有些懊恼……

　　陈雪提神敛目，撩开挡脸的长发：“你不会是傻子吧？”震惊之余也大概明白她现在还单着的原因了，自作自受！

　　“能怎么办，他们之后一个班啊，你挡得过第一次，挡不过第二次。”就算防护线设地再长，再坚硬，只要人家真心喜欢，怎么都拦不住，这种滋味董冥灿尝试地太深了。

　　“那怎么样，管他的，你锄头就锄地勤快一点。想办法啊。我给你说我跟茜茜，我就是那农民，她那脾气上来了，你知道也倔吧，还不是我给扭过来的……”

　　念经似地说了一堆，董冥灿给她拦了辆车，真心没有兴趣听她讲那些亲.吻技巧。

　　嘭声关门，世界终于安静，目送走后，董冥灿也上了辆出租。陈雪说的她不是不懂，也不是做不到，何况自己确实有意识情不自禁地去做了这农民的事，可奈何那地步开窍。这情况又不像她和苏茜西，如果陈雪失败了，她最多只是失去一个为曾得到的恋人，但是如果自己再多走一步，那连朋友跟爱人，甚至亲人都一起失去了……想到这点，董冥灿就打了个寒颤，触到心底的凉度，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所以，只能拿着他给她的礼物作茧自缚，凌虐亦是快感，而这一切都来自于喜欢她的自己，与她无关，更与郑恒达无关。想明白这一点，董冥灿稍稍松了口气，觉得好受了些。

　　松垮垮的裤包嗡嗡地震动，司机师傅见状把收音机的关小声了点。

　　“妈妈，嗯，看到学校了，也看到哪个班了。”

　　汪婷婷抽空给老公整理文档的空隙给女儿打电话，听她声音好像没多高兴：“灿灿，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啦。”董冥灿面向窗外苦笑，收回目光，却不知飘向何处。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在逐渐破土而出。

　　母女连心，汪婷婷感觉不像：“真的没有？”

　　“没有啊，妈，你莫担心了，好好照顾你们就行。”习惯了撇清所有人，独自站在一端的董冥灿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得当。

　　汪婷婷轻唉声，她知道女儿的懂事都是脱离父母为代价换来的：“新手机用得还可以吗？妈妈听王书锦的妈妈说她也用智能手机了。”

　　看小说，看电影更方便了。这句话不能说：“挺好用的。”就跟有些话，永远不能跟家人说一样。

　　随意唠了会不咸不淡的嗑，汪婷婷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依依不舍跟董冥灿说再见。

　　董冥灿看了眼通话时长，十二分钟。心下感叹，幸好，妈只是几天给她打一次电话。

　　手机有些发烫，其实喜欢这个手机的原因还有一个，它能设置密码，有了自己独立的一个空间，不用把日记本束之高阁，也不用担心泄露出对她的喜欢，会被看见。

　　还有一个优点吧，翻照片的时候，夏凝昕的笑容可以放大。每一张照片，都是她不同的样子，每一张都有她的灵魂。近照，可以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肤若盛雪，素面无华，眉眼极有生气，高兴生气的时候有各种形状。远照，每一张都让人想拢住她，雪柳琼花是哈尔滨的树，水光潋滟是翠湖的晴，瓦屋红木是大院的静……她和光同尘，与湖同影，与家安宁。

　　正大光明偷拍了好多，这些都是董冥灿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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