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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房中,太师椅上坐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
正是殷北清。
昨日从浮蛊顶逃出来以后,他先去山下林中找到了祝淇留的快马,然后沿途问路马不停蹄往白骨山赶。
一直到了山脚下老胳膊老腿才算是彻底罢工,浑身酸软瘫在了地上。
多亏了山脚下有弟子值守,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爬上山。
殷北清一进房门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成羥卜祭,不知是风沙迷了眼还是心神一动想到了什么。他干涸的眼睛一眨巴,竟落下一串浑浊的老泪来。
“前辈……是小主子的恩人?”蓝予泽斟酌再三开了口。
看着成羥卜祭毫无血色挺在床上,殷北清情绪激动,挣扎着就要站起来:“我是不是你们小主子的恩人,等你们找到他不就知道了么?”他开口如破锣,扎得人耳朵生疼,“我通晓医术,香儿阿良如今命在旦夕,先让我救治要紧啊!”
阿良……香儿……是谁?
蓝予泽和禀路对视一眼,对面前的人下了定论。
此人莫不是个疯子?
见他们没有反应,殷北清情绪更激动了,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想要借力站起身来。
他手骨干细,指尖枯白,因为过度用力手背高高拱起,上头青色血管膨胀欲裂,着实吓人。
蓝予泽大喝一声“按住他”,守在一边的弟子立马上前压住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肩膀。
殷北清常年被困山洞,吃不好喝不好,心里有事也睡不好,多年下来这身子骨被磋磨得早已不成样子。
与年轻力壮的弟子比起来,自是不敌。
干瘦的老身板儿被人强行按进太师椅里,恍若一个骨骼变形的骷髅架子,瘆人又硌手。
“骷髅架子”不甘束手就擒蹬腿死命反抗,扯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殷北清瘦得只剩了个骨架,弟子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环过他的肩骨,往下一摁,他便又重新栽了回去。
堂堂七尺男人却瘦得这般骇人,叫人瞧了心中一阵唏嘘。
两边正僵持着,去澄竹园请人的弟子闷着头冲进了嫱祈园。他双腿急似生风,眨眼的功夫就跑进屋站在了几人面前。
蓝予泽看了眼来人纠结的面色,心里咯噔一声。
“回大师兄,小主子的确不在房中。”弟子胡乱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水,红着一张脸道,“而且看那情形,人已走了好几日了。”
“都说了他不在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殷北清被这一群棒槌气得直翻白眼儿,干白的面皮上浮上一抹病态的红晕,“他人已经被卯凉拍下山崖了!”
房中几人眼眶一僵,连带着里头的眼珠子也僵住了,都是一副心神皆震的惊骇模样。
掌门武功高强,上次去了趟浮蛊顶都受了伤,更何况是武功远在掌门之下的小主子?
蓝予泽心思拧成一股绳儿,只是一瞬心中便有了主意:“去请青鸾姑娘来一趟。”
前来报信的弟子一口老血险些卡在嗓子里,他都喘成这样了,就不能换个人去么?
不过抱怨归抱怨,大师兄的命令还是要听的。
弟子稍作迟疑,大口喘了几下,扯着两条酸痛的双腿再次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蓝予泽看着跑出院子的背影,心中思量。
这老人口口声声跟掌门指挥使喊什么香儿阿良,若是真的,那青鸾姑娘和他们交情匪浅应该知道内情,若是假的刚好拆穿这人的假面目。
弟子走后殷北清又反抗了好几次,回回都以失败告终。
他年老体衰,又有伤在身,实在是折腾不起,最后只得歪在太师椅上喘着气干瞪眼。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众人心中慌乱似野草,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吭声 。
禀路心里担心祝淇,心说,他不在房中是真,若真如这老头儿所说被卯凉拍下了悬崖,那……
思及此处,他只觉冷汗蹭蹭往外溢,不敢再往下想……
“大师兄……大师兄……青鸾,青鸾姑娘来了……”先前去喊人的弟子又呼哧呼哧跑了回来,这一回累得脸都白了,说一句喘三喘。
像个得了哮喘的病患。
他扒在门框上拱着背道:“大师兄也知道,这两日,两日青鸾姑娘用内力强,强行压制,压制掌门和指挥使身上,身上的剧毒。她身子虚弱在房,房中养伤,弟子,弟子在门外喊了,喊了好久,才……”
蓝予泽目光略过他看向其身后,青鸾走了进来。
她额头发黄,嘴角带白,双颊上挂着两抹不自然的潮红。
分明就是过度消耗内力的表现。
“这一耽误,才,才,才回来得慢了些,大师兄,我,我……”弟子还在瓮声瓮气地解释。
“好了,一边歇着去吧。”蓝予泽朝弟子一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
前来通报的弟子:“……”咋有种被人过河拆桥的背叛感?
“殷叔!”青鸾进了房间粗粗一扫,视线紧紧黏在了太师椅上。
上头,坐着个孱弱不堪的干巴老头儿。
“濡儿……”殷北清也看到了青鸾,一时间语调凄凄,老泪纵横,哆嗦着一双枯树皮般的手低声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啊!”
这个你们……
蓝予泽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掌门和指挥使。
难不成!!
他朝着压制老头儿的弟子做了个松手的动作,扣在殷北清肩上的手便松开了,弟子识相默默退了出去。
其余弟子见状,也相当有眼力见儿地出了房间,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禀路被这煽情的一幕整得云里雾里,他面带迷茫看向蓝予泽:“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蓝予泽重重喘出口气:“看来……这位老人家所言非虚,他的确识得掌门和指挥使。”
“所言非虚?”禀路还是有些疑惑,“大师兄是说他认识掌门指挥使之事,还是说祝淇……”提及祝淇他神色一暗,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凄惨味道,“坠落悬崖一事……”
蓝予泽压下心头酸涩,张了张口:“都有。”
看目前这情况小主子凶多吉少怕是真的,不光禀路心里难受,他心中又何尝不是?
“……”禀路喉结上下滑动数次,眼角泪水浮浮沉沉,像是蒙了层清霜。
许久,半开的唇缝慢慢合上,将诸多疑问压回肚中。
这时候就是问的再多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青鸾姑娘果真识得这老人家?”蓝予泽稍作纠结还是开了口,觉得这事儿还是再问清楚一些比较稳妥。
“不错。”青鸾费力扯了扯干涩的唇。
自从那□□毒不成之后,青鸾便换了个法子,改为压制。
连日来,她靠着自己高深的修为给两个成年男性压制剧毒,压力难度可想而知。
能勉力压制两人毒性不继续恶化,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了,青鸾根本顾不上调养自己的身子。
她皮肤干燥,毫无光泽,唇色比普通人的色调还要黯淡上好几个色儿,再也没了那娇媚勾人的轻盈神态。
“殷叔是我,成羥还有卜祭的亲人。”青鸾声音淡得像风,稍不留神就听不清楚。
“亲人”二字重如泰山,代表着彼此之间家人般的存在。此话一出,蓝予泽是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视线晃了晃,要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还是迟疑了。
具体来说不是迟疑,是害怕。
他害怕……
“都和你们说了,你们的小主子受了重伤,被卯凉逼得跳了悬崖,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殷北清像是看透了蓝予泽的心思,先他一步答疑解惑。
禀路:“!!!!得赶快找人!!!!!”
蓝予泽也反应过来,急声道:“对对对!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去找!!”
“我亲自带人去找!”禀路边说边火急火燎地去了,到了院子里又招呼了一小队弟子,匆匆出了嫱祈园。
“唉……”殷北清扯着粗哑的嗓子叹了口气,“都一整日了,也不知道他还……”
青鸾无光的瞳孔晃了下:“之前不是说祝淇在房中研究医书么?怎么会……”
“想来是他得知蚀骨针来自浮蛊顶,就想着去那里或许能寻到丝解毒的线索……”殷北清干咳两声,青鸾赶紧倒了杯温水扶他喝下。
与此同时,青鸾猛地回想起那日和祝淇的谈话来。是她和祝淇说蚀骨针本是卯凉的东西,这样算来祝淇若是真的出了事,那她难辞其咎。
殷北清好不容易顺了口气,声音依旧干裂如树皮:“不过,他也算是去对了,我能解香儿和阿良身上的毒。”
蓝予泽听了,心中一喜,朝着殷北清郑重一拱手:“那就有劳前辈了。”
殷北清扯着破裂的嗓子道了声“客气”。
一整日过去了,戮骨殿外头值守的弟子换了两拨。
时值正午,太阳很大,风很小。山间云雾散尽,阴沉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了。
操劳整夜的老人从房里走了出来,面色干黄,步子虚浮,气色极差。
昨日耗费一整夜调和出十几种吸毒的新蛊,今日天刚亮就把这些蛊依依在两人身上试过,试到最后一个总算是起了效果。
好在是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青鸾紧跟着出了房间,伸手搀住殷北清:“殷叔,我送你去客房歇息。”
殷北清无力点了点头:“好。”
将人送回客房,青鸾很快回到了嫱祈园。
房中,成羥卜祭依旧并排躺在床上,但面色瞧着有了几分血色,多了几分人气儿。
她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额间,发烧了。
青鸾将盛了温水的木盆搁在床边的短案上,两个手巾浸过温水拧干,分别敷在两人额头上。
温水凉了就换,手巾干了就再湿,简单枯燥的动作一重复就是一整日。
日薄西山的光景两人总算退了烧,暗红色的夕阳透过轻薄的窗纸照进屋子,在成羥脸上留下一寸光影。
光影温柔上移,停在他宽薄的眼皮之上。
粗浓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即薄薄的眼皮被挑开一道细缝,露出里头深棕色的瞳仁。
“啪”地一声,青鸾手中刚浸过温水的手巾掉在了木盆里,溅在短案上两滴水渍。
“成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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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廖寒缩在石洞中,咬牙切齿要发疯:“凭什么成羥能活下来,我师父就不能?啊……啊?啊!!!!!!”
石洞边身怀六甲的臭虫赶紧捂着耳朵跑路:“哎妈呀!这人真聒噪,可不能动了胎气。”
今天大年初二,走亲戚,串串门儿,热热闹闹过大年,大家兔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