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

　　我站直身体，将手上的烟丝拂干净，预备离开这里。草坪上仍是两个人影，却一直在沉默。似乎是思索了许久，贝尔蒂问出声，声音冰冷的让我也觉得吃惊：
　　“公爵，您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您刚才会跟夫人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奇怪。
　　我暗暗皱眉，猜不透为什么贝尔蒂对利路亚的态度竟然这样敌对。
　　利路亚声音冷淡却有礼貌：
　　“只是碰巧而已。公主殿下，恕我失陪……”
　　“等等，公爵！”似乎是被利路亚的冷淡声音激怒了，贝尔蒂的声音竟然开始显得有些愤怒，“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草坪上的利路亚的身影维持着挺拔优雅的站姿：
　　“我确实以为，您什么都不知道，公主殿下。这只是个误会。”
　　“我误会了什么，利路亚公爵？您敢说您跟雷利亚夫人毫无瓜葛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贝尔蒂冷笑：“坦白些吧，公爵，你是她的情人，是吧？你这个卑鄙龌龊的男人！”
　　我在暗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利路亚……雷利亚夫人的情人？
　　“请您不要胡说八道。”
　　“都是因为你！她才不愿意与父王和好！利路亚，我见过她画的你的肖像！她经常都会看那些肖像！那个人就是你！”
　　草坪上的人影似乎很是激动，拉住了利路亚的衣袖，令他难以抽身。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犹豫着这样的情景该怎么解决。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利路亚与雷利亚夫人绝不会有什么瓜葛。
　　利路亚似乎被激怒了，伸出手臂推开贝尔蒂，果断的大步往后退去，远远看着贝尔蒂。
　　贝尔蒂连连退了几步，重新开始冷笑：
　　“都是因为你！她才会憎恨父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公爵，克伦瓦公爵小姐跟我说过，是你指使那个女军官去勾引洛法殿下对吗？让她勾引洛法，破坏玛蒂和沙恩的联姻，你是在嫉妒吧，唯恐我的父王的计划顺利，为了让雷利亚夫人不回头！……”
　　我听得一片混乱。
　　看来贝尔蒂确实误会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利路亚？指使我去勾引洛法？而且是听克伦瓦说的？
　　我忍不住在暗中冷笑，克伦瓦的想象力，简直称得上惊人。如果贝尔蒂怀疑利路亚是因为听信克伦瓦的流言，那么她所指的利路亚和雷利亚夫人的关系，自然更不足为信。
　　利路亚似乎要往大厅走，草坪上那个女人的身影飞速一动，似乎是贝尔蒂拦住了门口，一副坚决的口气：
　　“你向我保证，以后永远不会跟雷利亚夫人再见面，而且要跟她说清楚你们不会有什么！否则，您别想离开！”
　　利路亚的声音近乎冷酷：“公主，我没有义务做这种保证，请您让开。”
　　“你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继承爵位的浪荡子，”贝尔蒂冷笑着，手臂的影子慢慢移动，“我不会让你破坏父王跟母亲，你这个卑鄙的男人！”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迟疑了一下，迈大步子跨过去。

　　很快我就开始后悔。
　　我本不该出去的。
　　贝尔蒂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颤巍巍对准了利路亚。看她的神情，我便笃定她不会开枪。可是我忽然从旁边出现，显然让她受到了惊讶，踉跄退了两步，脸色刷的变成苍白。
　　利路亚镇定的有些过分，面对着手枪，还保持着刚才那种近乎傲慢的口气：
　　“公主，你应该明白，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跟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在骗我，”贝尔蒂手颤抖的厉害，声音也颤抖着，“克伦瓦说的根本是真的，否则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根本是狼狈为奸对不对？对不对？”
　　我暗暗叹口气。
　　解释已经不可能了。我既然已经跳出来了，即使这时候再退回去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反而会让贝尔蒂怀疑我要去叫人。
　　“你不要怕，”我缓缓往前迈了一步，“把枪放下，公主，不要……”
　　“怕？我没有在怕！”贝尔蒂声音抖的几乎不成话，枪口在我和利路亚之间晃来晃去，“我在威胁你，公爵，答应我！你不会……”
　　我看向利路亚：“公爵。”
　　赶快答应，让她放下枪。
　　利路亚看着贝尔蒂，声情仍然是冷冷的：
　　“事关我的名誉，少校，而且，我现在康帕斯，接受这种莫名的指责，会对哈德斯不利。”
　　我心里低咒一声。
　　两方都在僵持，利路亚冷漠的姿态形成无形的压迫，令贝尔蒂抖的越来越厉害。风几乎停滞，我的手心里慢慢沁出汗水来。如果是别人，或许在利路亚的压迫之下会放下手枪，但是她这样年轻气盛，性格这样尖锐。
　　她皱起的眉和抿着的嘴唇，是没有受过委屈的孩子才会有的神情。可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眼神，我太熟悉了。六七年前流浪在边境那段日子，想必我就带着这样的眼神，焦灼恐慌，近乎绝望。
　　被逼急了，她一定会咬人。
　　贝尔蒂咬紧了嘴唇：“公爵，不要逼我。”
　　利路亚没有答话，仍是冷冷站在那里，手里举着酒杯，杯里的酒连一丝颤动都没有。我咽口唾沫，悄悄在裤子上抹一把汗，压低了声音：
　　“公爵。”
　　“这件事我无法退让。”他冰冷的眼神，直直指向贝尔蒂，“而且，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威胁。”
　　贝尔蒂嘴唇被咬的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眼睛闭上的一瞬，我想也不想扑了出去。
　　砰。
　　哗啦。
　　利路亚被推开几步，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酒全都泼在了我的脸上。过了片刻我才感觉到左肩上撕裂般的疼痛。
　　一定要夺下贝尔蒂的手枪。
　　砰。
　　她竟然又开了一枪。
　　我扑在她身上，用右手手指狠狠扼住她的手腕，贝尔蒂疼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小巧的银白色手枪落到我靴子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我一边盯住贝尔蒂惊恐瞪大的双眼，一边慢慢弯腰伸出左手去捡枪。
　　左肩和左胸都开始流血，殷红的血滴答滴答落到靴子上，最后连成一线。
　　眼前一阵晕眩，我根本分不出，到底是哪处伤口更疼一点。
　　大厅里的音乐声停住，外面忽然一片寂静。走廊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我把手枪握在手里直起腰，松开贝尔蒂的手腕，靠在门上，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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