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五十一章
　　201726th

　　“消毒液的配比……啊，这里，这个是什么消毒液？黄月亮，黄月亮是1:160……”蒋慈溪拉过扫地机器人的说明说，找到之后，嘴巴里碎碎念着往里面倒消毒液。倒一半时抬头看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杜西韧，已经睡着了。怪不得听不见他用手机跟人说话的声音了。
　　因为安装和调试各种设备，穿着大衣不方便，杜西韧没干多久就把大衣脱了，只穿着一件高领的羊毛衫干活儿。这时候睡着了，也只穿了羊毛衫。
　　蒋慈溪把手里的消毒液放下，走到小沙发边上，把自己的毯子给他盖上。他应该也是觉得冷的，感觉身上有了毯子，立刻拉紧裹住，更往小沙发深处陷下去。还想抬脚上沙发的，可是小沙发太小了，他腿太长，始终没成功，最后还是放在地上，靠在沙发上将就睡了。
　　给杜西韧盖上毯子的时候，蒋慈溪生怕他醒过来了。到时候两双眼睛对上，又不知道要怎么办？结果他做这一系列动作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应该都是下意识的，蒋慈溪意识到这点后，整个人就放松了，又回到洗浴室去装消毒液。
　　扫地机器人是扫拖二合一的，刚才只是扫地，现在蒋慈溪要试试拖地。那扁扁的小家伙静悄悄地出发了，蒋慈溪跟着它走，看到它身后的地面被拖的锃光瓦亮，又是惊叹又是欢喜，觉得这个发明真可爱……
　　跟着扫地机器人走的蒋慈溪，被走过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脸上挂着老姑父微笑。抬头一看，是庞星星带着一个一头紫发的年轻女性走了过来，小脸上写着委屈，而那位女性一看就不什么善茬的样子。
　　蒋慈溪摸了摸自己的羽绒服口袋，空空无一物，责怪地看一眼躺在小沙发上的杜西韧，糖被他给吃了……
　　“星星啊，有什么事儿吗？”蒋慈溪扬起笑，对着身后那位女子说：“你好。”
　　庞星星全然不搭理蒋慈溪的，一脚跨进蒋慈溪的家门，看见了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杜西韧，回头对着女子说：“妈，就是他凶我！”
　　庞星星的妈妈对蒋慈溪的问好点了点头，说：“你好。那人是……”
　　“星星，他怎凶你了？”蒋慈溪一听庞星星的话就知道完了，这是人家家长找上门了，“星星妈妈，我先问问可以吗？”
　　星星妈也偏头看向她，两个大人都等着她说话。
　　“我提醒他给老蒋安装好一点，然后他就骂我，说我不礼貌，还叫我走人……可凶了。”庞星星一说完回头抱住她妈妈。
　　星星妈妈却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动作又快又狠，吓得蒋慈溪赶紧上手把庞星星从她怀里掏过来抱住，“你打她干嘛？”
　　“叫的是什么？蒋老师你不会叫哦，老蒋，想死是吧？”星星妈声音陡然就抬高了，“蒋老师啊，对不起，梁姐跟我说了你还给她将作业呢，她在哪儿乱喊……”
　　“这个没关系，这个不是重点。那不是什么，那个……”蒋慈溪指了指沙发上那一坨，突然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描述自己和他的关系，“我那个……那个他不也凶了星星嘛？不碍事。”
　　“哦，那是你儿子啊？”星星妈的回路就很清晰了，我女儿乱叫你，你儿子凶了他，“挺好，活该被凶！”
　　沙发上那坨“儿子”有点儿忍不住了，扭了扭身子，没敢睁开眼睛。不过门口这三人都没看见……
　　“儿子……唉……都是小事儿，不动气，也不打人。”蒋慈溪被“儿子”两字刺激了一下，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顿时就心中了然了，“算了、算了……”
　　“可是他凶我，不要我在你家呆……”庞星星窝在蒋慈溪怀里，特别委屈。
　　“我……我骂他，好吧？没事儿了，星星不哭，大姑娘了……”蒋慈溪声音温柔，拍着她的背。
　　“蒋老师你别帮她说话，她讨厌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我都不敢让她上铺子，一点儿都不听话。”星星妈说着把庞星星拉过来，“你呀，说话肯定没说全，蒋老师家的哥哥会凶你？来，叫老师，再乱叫我打死你。”
　　庞星星看着蒋慈溪叫了声“老师”，全不似平日里在他面前的娇蛮飞扬。
　　星星妈说完拖着庞星星走了，蒋慈溪悬着的心才掉下来，初看星星妈那样子，还以为要被骂了……
　　转回身捡起扫地机器人，弓腰的时候，蒋慈溪叹口气，说：“儿子，我有这么老吗？”
　　沙发上那坨“儿子”又抖了下，蒋慈溪还是没看见。
　　#
　　“儿子”杜西韧在蒋慈溪跟人家说“你好”的时候就醒了，觉得自己醒了这事儿很不好解决，总不可能跟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对质吧，再说……自己口气是不好，本来就是想着把那小姑娘吓走来的，可能是火候没有把握好，真的给下惨了。所以呢，就一直装睡着。
　　蒋慈溪送走了那对母女，坐到靠墙的小桌子前，打印机和电脑是放在那儿的，正好背对着杜西韧。大约他是觉得杜西韧还要睡一会儿，出了这事儿也没有叫醒杜西韧，自己打开电脑开始研究起来。
　　杜西韧轻轻的把毯子往下拉了一拉，好让眼睛露出来。蒋慈溪给他盖得太严了，只露出了一个额头再外边而已。毯子从脸上滑下去，杜西韧皱了皱眉头，他闻到了烟味，这就说明老师晚上睡得不好了，坐在床上抽烟……马上就想跟老师说不要这样，一转念又想他不抽烟还能干什么呢？与其不让他抽烟，不如给他找点儿事情。然后目光满屋子转了一圈，从电脑、相机到投影仪，自己真是给他找了好些事情做。委婉地说一声少抽烟应该是可以的吧……
　　“咳咳咳……”蒋慈溪突然轻轻咳嗽了起来，杜西韧嗖得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伸手去拍他的背。
　　“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杜西韧四下里找杯子，看到小桌子边上放着两个杯子，拿起一个送到蒋慈溪嘴边。
　　蒋慈溪看了一眼，推开那杯水，拿起了另一杯，喝下了一口后说：“那是我给你倒的水。”
　　“呵呵……”对于自己的不靠谱，杜西韧不好意思笑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把大衣穿上。”蒋慈溪没听杜西韧讲什么。
　　“是不是感冒了？”杜西韧也没听蒋慈溪讲什么。
　　“我叫你把大衣穿上……”蒋慈溪声音变高，还瞪住了杜西韧。
　　“哦。”杜西韧这才站起身来，把挂在门背后的大衣拿来穿上，“我怕你感冒，春晓说你抵抗力差，尽量多注意点。”
　　对于他们俩把自己当瓷娃娃这事儿，蒋慈溪不想讨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
　　杜西韧看见蒋慈溪望了望窗口，明白他是才发现天黑了，想着他心里一定在做怎样让自己走人的打算。杜西韧看他绞尽脑汁的样子有点儿心疼，便开始扣大衣扣子，说：“老师，我走了……”
　　“啊……”蒋慈溪乍一听见这话，有点儿没回过神。
　　“你都用着，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杜西韧说完这话人都站在门口了，笑的模样挺让人舒心。
　　“我请你吃个饭吧……”蒋慈溪站起身来，合上电脑屏幕之后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
　　#
　　蒋慈溪双手拿着手机，坐在小桌子前，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杜西韧，“你怎么这么挑啊？”
　　杜西韧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的坐在小沙发上。刚才盖的小毯子已经叠好了，就放在杜西韧的身边。被蒋慈溪批评了，杜西韧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蒋慈溪骂人是因为杜西韧接二连三的否决掉自己的点餐提议。
　　麻辣香锅——太辣了；精品冒菜——太辣了；烧烤五花肉——太辣了；披萨汉堡——太垃圾食品了……
　　“究竟要吃什么？”蒋慈溪站起身来，走两步到杜西韧的跟前，看他的目光快要冒出火来。死小子，以前跟着啃包子都行的，现在这么挑，真是越长大毛病越多。
　　“来，你来。”蒋慈溪决定这事儿不干了，随你杜西韧的便，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杜西韧伸手接过手机，笑着看了蒋慈溪一眼，开始选择。选好了递给蒋慈溪，说：“老师，写地址、付款。”
　　蒋慈溪一看，点了一锅山药排骨粥，还有两个清淡的小菜，统共四十多块钱。蒋慈溪问杜西韧，“你确定？”
　　“确定。”杜西韧乖巧点头。
　　“我本来想犒劳你的，那么辛苦……”蒋慈溪看他点头卖乖就笑了，笑着说话的同时还完成接下来的操作，看得出来操作熟练。
　　杜西韧的心思很简单，就是吃适合蒋慈溪的。袁医生的意思是蒋老师最好远离一切辛辣食物。杜西韧准备把袁医生的意思执行到位。
　　“老师，你真的想犒劳我吗？”杜西韧觉得蒋慈溪现在心情应该不错，胆子就大了。
　　蒋慈溪一听这话警惕性瞬间提高，看杜西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杜西韧被他的样子逗笑，伸手指了指被安置在床上的吉他。
　　蒋慈溪随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了那个黑色的皮质琴盒。从杜西韧把它从车里拎出来的时候，蒋慈溪就觉得这个琴盒应该比自己的吉他还贵。
　　“放那么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杜西韧的意思蒋慈溪明白了，不需要你买吃的给我，弹首曲子给我听吧……不要蒋老师花钱，要蒋老师卖艺。
　　“可以的。一直有保养，弦距什么的都调好的。”
　　蒋慈溪扬了扬眉，说：“是吗？”然后坐到床边拖过来吉他盒子，打开了它。
　　杜西韧没有乱说，指板一尘不染，琴身发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琴弦也没有生锈，真的是保养的很好……蒋慈溪轻轻拨动琴弦，音色也很正。
　　“说吧……弹什么？”蒋慈溪下定了卖艺的决心，“先说好，很多年没有碰过了。弹得不好……哎？！”
　　“你误会了，我想你听我弹。”杜西韧拿走了蒋慈溪手里的吉他，抱好了才笑望着蒋慈溪说：“就当验收学习成效。”
　　蒋慈溪看着空空的两手，抬头对上杜西韧的笑容，条件反射地问道：“我并没有教过你……”
　　“我自己找老师学的。”杜西韧抱着吉他退两步，坐到小沙发上，轻轻地拨了那么几个音调，指法神态俨然老手了。
　　“蒋老师……”他低眉颔首温柔的叫了一声蒋慈溪。蒋慈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请指教……”这三个字杜西韧说得轻柔又绵长，叫得蒋慈溪心里着了慌，手指尖微微抖了起来……
　　然后，琴声起了，那么几个调子之后，蒋慈溪的心突然就不慌了，因为他听出来了，杜西韧这个死小子在弹《歌声与微笑》……
　　蒋慈溪心不慌了，手指尖也不抖了，蒋慈溪哈哈笑着和杜西韧一起唱：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