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阴山。
　　半山腰一处四五尺深的沟坎里，蜿蜒着一条长长的蛇皮，从厚厚的枯叶堆里的一直延伸到坎上，足足有四五丈长。
　　蛇皮暗沉而干燥，缺乏弹性，不过坚韧度尚可。
　　我盘算着，用药水泡一泡，让其恢复一些柔软弹性，或许可以拿来制作软甲。虽然效果比不上无忧宫主制作的那件，但会比一般的软甲强上许多，只要不是神兵利器，一般的刀剑很难割破它。
　　我有些兴奋的想着，这么大一张蛇皮可以做出多少件软甲来？未封月的姐妹们是没有习练金钟罩资格的。届时金花，鸠羽，青叶，紫兰她们一人分发一件，还绰绰有余。
　　唯一的问题是……我皱了皱眉头，腥味太难闻了，穿在身上必然很不舒服。
　　回头用药水好好泡一泡，让鬼医再配点能去腥味的药进去……
　　我这么打算着。

　　龙儿突然从树丛中蹿出来，昂首吐舌。刚换了皮后它周身色泽鲜亮，鸡蛋大的蛇眼神采奕奕，看起来精神不错。
　　“生龙活虎嘛，”我手一抬，蛇头立即就拱过来抵在我掌心中。我拍了拍，“你不用冬眠？”
　　“嘶～嘶～”龙儿欢快的扭动着蛇身，以行动回答着我。随着它的扭动，我突然发现了一处奇异的地方。龙儿蜕皮之后，在蛇腹靠近中段的部分长出了半截小拇指大的肉瘤。这肉瘤太小了，生长在这么巨大的蛇身上就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疙瘩，若不是我眼力不错加上龙儿的有意展现，还真发现不了。

　　细看那肉瘤，虽然囫囵了一些，但隐约能看见爪形。难道这是初生的龙爪？我连忙查看了另一侧的蛇腹，果然还有一只囫囵的小肉爪。
　　真是件喜事。
　　尽管这爪子还很小，看起来没有个百八十年长不起来，不过历来从无到有便是最大的突破。
　　“恭喜啊。”我摸了摸蛇头，现在的龙儿虽然已有了幼圆的角和爪子，但外形还是和蛇差不多，“也不知道等你化龙的那一天，我还在不在人世？”我感叹道。据欧阳明日所言，地龙化真龙是需要成百上千的时光。即便现在人蛇同修取长补短可以大大增进速度，但这种方式绝不会是无限的。任何事情欲速则不达，有利皆有弊。我想等修行到一定程度，便会进入瓶颈，而且弊端也会渐渐出现。
　　这也是我不敢冒进的原因之一。

　　不过龙儿非常欢欣。它蹿入林中不一会就叼了些东西出来放到我面前，似有答谢的意思。
　　我一看，尽是些奇花异草和珍稀猎物。
　　灵蛇最善寻找山林中的宝物，也一般只盘踞在宝物附近，所以无怪乎它短短时间里就能寻获到这么多的宝贝。
　　我仔细看了看。灵芝我认得，虫草我也认得，一些奇花异草虽然不认识但想必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回头可以带给鬼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见的野畜，比如五彩山凤，双尾地鼠，还有一只赤尾金貂。
　　等等！！
　　这只赤尾金貂不是月神养的吗？！
　　我倏然一惊。

　　“你这家伙！闯大祸了！”我煽了蛇头一巴掌，“你给我老实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我提起赤尾金貂的尸体就奔回了圣殿，向月神请罪。

　　“你那条蛇畜！自从来我阴山之后，都占山为王了。这山里的牲畜被它收拾了个遍。我看这圣宫它都想占了做蛇窝。”

　　“……”我低着头，额角有些冒汗。幸好听月神的口气还不算生气，于是我求情道，“徒儿会替师尊再找一只赤尾金貂，还请师尊不要杀了龙儿。当初我被影卫重伤，若不是龙儿带我去见鬼医，我已命丧黄泉。今日之事，师尊要罚就罚我吧。”

　　“你紧张什么？为师像是个会和畜生计较的人吗？要杀我早就杀了。它是你的新宠，为师是不会杀它的。”

　　我松了口气：“多谢师尊。地龙浑身都是宝，留着也大有用处。赤尾金貂我会……”

　　月神打断我的话：“罢了。畜生也有畜生的江湖。金貂自己不敌对手，连地盘都看不住，死了也便死了。不过你最好管住你那条嚣张的蛇，它来我寝门外撒过两次尿了，”月神突然笑了一声，那种笑并不是惯常所见的冷笑，阴笑，怒笑，而是真觉得有趣似的莞尔一笑，“这畜生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座还头一次被个家伙在房门外撒尿。”

　　“……”我一边惊异于月神的满不在乎，一边惊异龙儿的行为。它想干什么？初见我时它也在我身上撒了一泡尿。
　　不会是因为月神也是月练法，所以见我不在，它便想勾搭了月神一起修炼？
　　我被这个想法惊寒到了。
　　欧阳明日说蛇是很专一的生灵，一旦认主便会从一而终。
　　龙儿不至于这么没节操吧？

　　“玉玺和宝藏追查得怎么样了？”月神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我连忙回禀道，“都有一些进展。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拿到玉玺。我这次回来是想带秋月和望月出去。”

　　我准备好了理由，但月神却没有多问，她点了点头，道：“我已将她们交还给你，以后你自己安排，不用每次都向我禀告，”她看了我一眼，“尽快找到宝藏。”
　　“是。”

　　出了圣殿，我便着人去领秋月望月：“一会将她们带到博物大殿来。”
　　接着，我便往博武大殿而去。

　　圣宫和暗月楼近来都没有什么大事。暗月楼中的小秧苗们又再次放出去集训去了，训练的情况良好，三个月仅有十七人死亡，九人残废。这是一个相当理想的数字。初期的训练强度和风险都很大，这一批的孩子普遍素质不错。

　　博武大殿中。
　　那把鬼斩还牢牢的插在地上纹丝未动，不过刀柄处却多了不少的痕迹，一些暗黑的污渍填满了木质的细小缝隙——那是摩擦出的血迹，日久而形成。

　　我问守门的月奴：“二九七还是每日过来吗？”
　　月奴点头：“只要在暗月楼中，二九七每日都会准时过来，在殿内待到日跌才走。”

　　闵文佩有这样的毅力很好。这小姑娘终于脱胎换骨，再不是那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近来成绩突出，再没有关于她出状况的报告。
　　她现在适应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值得欣慰。
　　我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鬼斩，三年，或许她可以做到。

　　在鬼斩前站了片刻后，我就越过鬼斩走去了对面的书架前，从架子上挑选了几本内功心法的册子，适合弄月练习的。想到弄月在用毒上最具天赋，我迟疑了一下，又从书架上取了《毒王册》出来收入怀中。这才走出了博武大殿。

　　这时秋月和望月已经被带到了殿外等着，我向月奴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秋月和望月离开了圣宫。

　　和欧阳明日约定的五日归期，是担心回到圣宫会有教务缠身。但近来教中一切顺利，月神也没有别的事情交代，所以我只在圣宫待了半日就离开了，时间便充裕了起来。
　　多出来的时间，我打算先去鬼医那里一趟。毕竟傀儡线是他亲自种下的。那张蛇皮我也准备拿给鬼医处理。

　　再回到半山腰的沟坎上，龙儿还等在原地，只是百无聊奈的挂在一旁的大树上，从一棵树挂到了另一棵树上，巨大的蛇身压得两棵树都弯了下来，发出吱吱呀呀欲断不断的声音。
　　我让它等在这里，它就真的一直等着，哪里也没去。只是四周的树梢和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大大小小的蛇，密匝匝的爬得到处都是，全部环着它犹如朝圣一般。
　　大冬天原本是群蛇冬眠的时期。这幅光景简直诡异到了极点。看来龙儿的到来的确唤醒了这片山林的蛇群，为其他动物带来了一场浩劫。
　　就像月神说的，畜生也有畜生的江湖。
　　我有些哭笑不得。

　　见我到来，它将蛇头伸下来送到我跟前，吐着蛇信。
　　我顺手在它脑门上啪的拍了一下，笑道：“山大王是吧？！你在这里建你的王国？”
　　龙儿被打之后，不满的晃了一下蛇头。
　　我质问他:“你去月神寝殿撒尿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圣宫吗？”

　　龙儿心虚的扭转蛇头，想爬回树上。

　　“回来！”我喝了一声。
　　蛇头在半空中顿了顿，万般无奈的又转了回来，两个漆黑蛇眼把我望着，蛇信子也不吐了。
　　我严肃的警告它：“以后不许再去圣宫！尤其是月神寝殿！”
　　也不知道龙儿听进去了没有。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这次侥幸没事，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板起脸来，“月神很危险，小心扒了你的蛇皮。”
　　龙儿吐了一下蛇信子，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我威胁它：“再去圣宫就不要你了。”
　　蛇信子又吐了一下。
　　“还有，不要随便糟蹋药草和……一些动物。尤其是后山那边的，”有些东西是圣宫栽种和饲养的，“别把这里当作你自己的地盘…”
　　我无奈的看着它，突然觉得这么叮嘱有些心累，一种类似于平凡人家养孩子的艰辛感。这家伙能托给谁监管着还好，就这么放任它迟早还得闯出些祸事。毕竟动物也有动物的天性。它们不会像人一样那么自律和规矩。
　　犹豫了片刻，我下了一个决定：“罢了，你随我下山。”

　　哐哐两声巨响，龙儿从树上跌下来，昂起蛇头，显得高兴无比。
　　看起来正中下怀。
　　“……”我失笑，“以后少闯些祸。”

　　走到沟坎下，我将那张巨大的蛇皮一点一点卷起来，捆成一个硕大的包裹，再将那些灵芝药草和猎物都收了，然后带着龙儿和秋月望月下了山。

　　到农家小院的时候，鬼医正在忙。
　　据说这段时间，还魂丹的炼制已经接近尾声。
　　金花也没在家中。我只好独自一个人坐在院落中等待。小院看起来有些凌乱，连我坐的石凳也铺满了灰尘，扫了扫，才能落座。看样子，院子有一段时间无人整理了。
　　过去我来这里，鬼医总是忙不失地出来迎接。这一次他却晾了我一个多时辰，连龙儿都卷在院角睡了一觉，他才出来见我。

　　“主人。老奴实在是照顾不周，”忙完之后，他急急忙忙的跑出炼丹房，过来一边端茶递水，一边对我解释着，“巳时到申时日照最正，是炼药的最佳时间，老奴一刻都不敢走。”
　　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端着茶喝了一口：“炼得怎么样了？”
　　鬼医面露喜色：“非常顺利。不出七日便能出丹了，越是临到尾声越是马虎不得。”
　　我一直对能不能炼出还魂金丹持怀疑的态度，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高兴：“那就拭目以待了。这丹药若能炼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鬼医，你功不可没。”
　　鬼医连忙道：“老奴可不敢抢这功劳。关键的合药，配制都是赛华佗在操作。我只负责守药炉子，把握火候，替他打打下手，”鬼医喟叹道，“炼这药之繁复老奴平生仅见，共消耗了七味稀世罕见的药材，五十八味珍惜草药。反复炼制了九次，中间报废了大半的药材，现在所剩不多了，再不能出岔子。这药，将来再想重炼是不可能的。赛华佗本想亲自守着炼制，但他事情太多，总是在到处奔波，所以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我得小心谨慎一些，不能毁了他的作品……”
　　我笑了笑：“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家务事也无暇顾及了。”
　　鬼医立即露出惭愧的神色：“主人见笑了。这些天光顾着炼丹，家里一塌糊涂。”
　　我问：“金花呢？”她在家里一般会帮着做一些家事。
　　鬼医一脸恼色：“她这些天经常穿得花枝招展的四处鬼混，不常在家。”

　　我也发现了，她最近总是穿得很鲜艳，还买了不少胭脂水粉和首饰，不知道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和人厮混上了。自从白沙之后，她每过一段时间总会间歇性的堕落一阵，将自己装扮得越风情越满足。

　　鬼医：“老奴管不住她。不过您可以管管。女孩子这样太不检点。”
　　“随便她吧。这是她的私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我放下茶杯，看着鬼医道，“你就是太喜欢拿我们当做良家女子去看待。”
　　鬼医皱着眉头：“什么良家不良家的。在老奴眼里，你们不过是风华正茂的孩子而已。将来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
　　“我们走的路和别人不同。”别人可以嫁人，可以相夫教子，可以安稳度日。但对于杀手来说，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不想将话说得太悲观，但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却遥想着未来，是很不实际的事。

　　“这并不是你们该走的路，”鬼医和我争辩，“你们迟早也会离开神月教对吗？”
　　我没有说话。
　　这事鬼医和我谈过很多次了，一谈到这事他就容易激动。他迫切的希望我离开神月教，甚至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力图让我早日脱离神月教。但其中的困难，哪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还魂丹就快要练成了！”鬼医强调道，“只要有了还魂丹，您身上的‘皇妃’之毒就不必惧怕了！以您的武功还有什么能困得住您？！”
　　“嗯，那就期待你的丹药了。”我应付着。其实我和神月教的牵扯，又岂止一颗小小的丹药能解决。内中之复杂我对鬼医无从说起。我只希望他不要管得太多。为防他继续絮叨，我将那捆蛇皮从旁边拉出来。
　　“对了，你看这东西能不能处理？”

　　“什么？”鬼医愣了一下，这才低头去看。
　　我说：“这是龙儿蜕下来的皮。处理一下，能拿来做软甲吗？”

　　鬼医蹲下去又摸又戳的看了半天，露出了一丝笑来：“地龙蜕的皮质地真好，如果拿来入药可能会比一般的蛇蜕更有效用。”
　　“……”习医的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失笑，“用来做软甲怎么样？”
　　“处理一下应该不错，”鬼医抬起头来，“不过这么强韧的皮裁剪起来很难，怕要用到金蛟剪才行。”
　　“金蛟剪我派人去找。那这蛇皮就交给你了。多做一点软甲。剩下的边角料你拿去入药。还有，”我从包裹里拿出那些灵芝和药草，以及龙儿打来的猎物，一并交给了鬼医，“这些你都拿去。”

　　鬼医欢喜的接了：“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龙儿找的。”
　　“好蛇！”鬼医夸赞道，“难怪赛华佗喜欢它，用它来找药草再好不过。”
　　一提到赛华佗，鬼医就止不住的话匣子。
　　“您和赛华佗冰释前嫌了？”他问我，“我听说您现在住在他庄里？”
　　“谁告诉你的？”
　　“昨日赛华佗过来最后一次合药。他还特意向我问了一些您的喜好，”鬼医笑得很欣慰：“看起来，你们现在相处得不错。”
　　“……”我最不喜欢和鬼医谈论欧阳明日。除了让我离开神月教外，鬼医最想做的就是将我和欧阳明日送做堆。
　　我有些反感：“我住进欧阳山庄是有事情要办。我和他之间没什么过节，现在也谈不上冰释前嫌，只是有利则合，无利则分。仅此而已。”

　　“每次老奴谈到他，您都是这么不耐烦，”鬼医长叹一声，“总有一天您会明白老奴的用心。以后您再不会遇见他那样的男子，他也再不会遇见您这样的女子。”说罢这话，鬼医便拿了东西进屋，不再多言一字半句。

　　过了许久，他搁放好了东西才又出来。我方才向他提起了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
　　“望月秋月服用了解药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鬼医眉头深锁：“用药之前老奴就说过了，解药并不是关键，”他走上前去翻看了望月和秋月的瞳孔，舌苔，又把了半天脉，眉头便锁得更重了。
　　我心往下沉：“情况很糟糕？”
　　鬼医沉默片刻，抬起头来问我：“您想怎样？”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想怎样？我自然是想要她们恢复如初。”
　　“那何必给她们服用傀儡线？”
　　“当时的情况还有别的选择吗？”他明知故问，让我有些不愉快。
　　“我知道您想救她们。可事实上这么做，只是让她们生不如死罢了。”

　　“什么意思？！”
　　“您可知道傀儡线为什么会叫做傀儡线？”不等我回答，鬼医继续道，“因为人不是傀儡，不可能任由摆布。要让人成为傀儡就必须让其丧失心智成为无脑之人，人一旦无脑就再难恢复，这不是儿戏。要让她们恢复如初，我没有这个能力。从一开始给她们服用此药，您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不可能！南疆连死人都能起尸！连亡者都能回魂！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治不好？！”
　　“那是邪术不是医术。”
　　“那欧阳明日呢？他号称不死不救，你觉得他能不能治好她们？”我望着鬼医。
　　鬼医的脸色有些凝重，半晌，他沉沉道：“医者不是神。不过赛华佗懂一些奇门之术，或许会有一些偏门的方法，你可以找他试试。”

　　当我带着望月秋月回到欧阳山庄的时候，却发现欧阳山庄出了事。
　　朱红色的大门大大敞开着，不见半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尽管平日里的欧阳山庄也一贯冷清。但我还是立即察觉到了这种冷清中的异样，它不带一丝人气。
　　欧阳明日出事了？！我连忙拔身而起，运起轻功往里面狂奔，一重一重的院落穿过去，依然见不到半个人影。
　　过去就算没有丫鬟和侍卫，四周也总能看见一些长工，他们要么在打扫院子，要么在砍材挑水，要么在搬运货物。这庄里需要伺候的主子虽然不多，但这么大的庄子要维持下去，还是有不少的工作要做。
　　然而现在，他们却一个也不见了。

　　我去了厅堂，书房，欧阳明日的房间，以及他可能在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他。
　　我才走了短短的三天而已，这偌大的山庄，就成为了一座无人的空宅。
　　我蓦的腾起一股子慌乱恐慌来，脑门嗡嗡直响。在欧阳明日的房门外呆若木鸡的站了半天我才想起来，以欧阳明日的性子，就算出了事他也一定会留下点什么讯息。

　　我又到处翻找了一遍。最后终于在我房中的桌面上发现了一张信纸，那信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在家等我。
　　那字迹工整而飘逸，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在里面。而信纸也是工工整整的摆放在桌面上的。我仿佛能看见欧阳明日在写下这几个字时那种淡然宁静的神色，收笔之后他还不慌不忙的执起信纸看了看，才慢慢的放在了桌面上……

　　我心一下就落了地，长处了一口气来。欧阳明日没有危险。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居然在第一时间就做了最坏的联想。或许是过去见到过太多类似的场面——冷清的庄园里，鸦雀无声，空气中不带一丝人气，一路寻过去目所能见的只有尸体。毕竟在这个江湖，每一天都有人在死亡，也都有家在倾覆。

　　欧阳明日即然让我等他，就至少说明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心情放松了下来，先将龙儿和望月秋月安置好了之后，方才出门去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昨夜城主派人前来捉拿国师，现在已将他打入了天牢。据说理由是国师勾结奸人，偷走了玉玺。
　　这个理由让我愕然。欧阳明日的确说过会找机会进宫拿回玉玺，但他做事非常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断然不会出手，怎么会冒冒然然的去偷玉玺？而且还被欧阳飞鹰抓住？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天牢问个究竟。

　　子夜时分，我去了皇宫天牢。
　　去的时候我穿了一身黑衣，蒙了面。欧阳飞鹰将欧阳明日当做最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关在了最里面。我一路撂倒了数十个把守，这才下到了最底层的天牢见到了欧阳明日。

　　潮湿的地下环境，昏暗又压抑，牢室中只有斑驳的霉墙和一地的枯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欧阳明日居然还在吹箫。他不仅在吹，而且还吹得很坦然。
　　站在牢门外，我拉下了面罩，看着他停了萧，然后抬起头来，怔了怔，然后问我：“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笑了一声：“我一番好找，你却在这里住得挺舒心的。”
　　“你是来打趣我的？”欧阳明日也笑了起来。他每次一笑，眼睛就会变得特别的明亮。
　　我顿了顿，问他：“你怎么会去偷玉玺？”
　　欧阳明日的神色暗淡了下去：“欲加之罪。”

　　“欧阳飞鹰冤枉你？”
　　欧阳明日没说话，但默认了。
　　“他为什么要冤枉你？”
　　欧阳明日怅然的摇了摇头。易山却在一旁憋不住了，大声道：“他那么狠心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连自己的亲生……”
　　“易山！”欧阳明日及时打断了他，“别说了。”
　　“爷！易山怎样都不要紧，我只是替您感到委屈！！”
　　“他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欧阳明日的神色很复杂，似怒似愁却又像带着一丝伤感。不知为什么他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我伸手去抓铁锁：“我先救你出来吧。”
　　“不！”欧阳明日连忙抬手拒绝了我，“我现在还不能出去。”
　　“你想继续呆在里面？”我不解。
　　欧阳明日：“我想看看城主到底有什么打算。影月，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我知道他们是父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欧阳飞鹰想必也不会真的害他。既然欧阳明日自有打算，我也就不再勉强。
　　欧阳明日道：“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让你到慕寒院去替我找一个人。”
　　“玉竹居士？”
　　“你知道？”欧阳明日有些诧异，他狐疑的看了我半晌，才道，“她在慕寒院里住了多日，城主却说她日前已经失踪，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她是否当真不在慕寒院中。”
　　“她的确不在慕寒院里了，我前几日亲自带她出的宫。”
　　欧阳明日更诧异了：“是你带走她的？你为什么要带走她？”

　　这事解释起来一言难尽，况且当时玉竹居士正处在生死存亡之中，不知道欧阳明日知道这个情况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迟疑片刻，我简而言之：“她出宫会安全一些。”
　　欧阳明日很聪明，一听此言大为动容，默然片刻后重重道：“多谢！”
　　“不必言谢。我救她并不是为了你。”
　　“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你。你可知道她现在去了何处？”
　　我说：“我和她在南郊分别，往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你先回家去吧。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出了天牢后，我踏着夜色一路回到了欧阳山庄。站在大门前，我抬头看着朱红牌匾上那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突然犹如涟漪般迅速的扩散了开去。有关于“家”的那个字眼，听起来真是让人既别扭又难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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