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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泄题案(七)
已入初夏,日头不盛却懒得很。桃林中,岳渊居得院子傍着溪水,岸上多间杂浓翠柳树,对岸望去才是落英缤纷的桃花林。
蝉鸣吵得人心神不宁,岳渊窝在逍遥椅上睡了半晌,等避开日光最烈的时候,天边略些染上微淡的暮色,他才起了身。睡得长久,头却愈发得昏沉。
没一会儿,官吏带人来传唤岳渊去问审。
今日是与那天告御状的一十七名进士一同受审,按例回答一些问题。这样的审讯来过多次,大多不会有甚么大的进展。
不过这次却是岳渊第二次见到这告御状的进士们。头回在金銮殿,他无暇去看清这些人的相貌,今日再见,一一轮过问审,岳渊在等的空档,终将这些人认了个清楚。
岳渊怎么看都觉得他们面善,可也怎么都没想起是在何处见过。
待岳渊受完审讯,独自回到桃林深处。这几日暖热,岳渊出了一身细汗,正说要拿起扇子扇凉,却无意间碰到冰凉的扇坠,此是李檀送予他的玲珑小玉。
想到李檀,那些进士的脸猛地在他脑海中闪现。岳渊这才记起,会试前有七八个考生,因得李檀襄助,特来神威侯府上拜谢过。
是巧合吗?这些考生竟全然在今日受审之列。
岳渊心中有一些莫名的异样,可不等他再细想下去,外头跑进来个官差,敲响了房门。
岳渊开门拜见。官差迎上来:“岳会元,您家中嫂嫂来探望。”
岳渊一惊,往官差背后寻望去,见一片柳树绿荫下立着的人果然是陈月。岳渊又从怀中摸了些银两往官差手中塞去:“多谢大哥通融。”
官差握住碎银子,笑道:“过了晚膳就要闭园子了,在那之后一定要请夫人离开才是,别耽搁了时间。”
岳渊一再谢过,待送走了官差,赶忙迎到陈月面前。
“嫂嫂,你、你怎么来了?是侯爷叫你来的么?”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可能,如今皇上下了御令将涉嫌之人软禁于此,李檀定不会让陈月犯险来探望。
陈月眼波横水,又几欲流出泪来,牵过岳渊的手:“我担不住心,自己过来的。”
陈月也没想着能进来,只是上来问了一句。不想外头的官差大哥好说话,问过陈月身份后,就领着她到这里了。
陈月见岳渊下巴都冒了些青茬儿,身影清癯许多,一时心疼不已,道:“瘦了......”
岳渊挺起身子,拍了拍胸脯:“哪能啊?我在这好着呢。”
两人走进屋子,岳渊扶着陈月坐下。
他住在桃林深处,从园子门口走来也要折费不少力气。岳渊见陈月脸色雪白,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便知她一路走得辛苦。
他蹲在陈月膝前,给她轻捶着小腿。
陈月说:“我问过侯爷,他说首辅大人没把你当嫌犯看,要你待在这里也是因为要问了口供,你莫怕,你没做过这些事,大人一定能还你清白的。”
这桃林之待皆是岳渊求来的,自然没有甚么好害怕的。但见陈月这般为他担心,岳渊愧疚不已,细细同她说了朝堂上的事,好叫她放心。
陈月听后,大觉惊奇。
初入府时,岳渊还是个孩子,从牢狱中出来还会伏在她怀中哭,却不想也就短短一会儿的时光,竟已出落得这般沉稳成熟,面对朝堂君臣,临危不惧、掷地有声,能在完全劣势之下为自己争取出一线转机来。
与下狱比起来,教他禁足在桃林里已是天大的恩赐,哪里称得上甚么辛甚么苦呢?
陈月渐渐放下心来,抚着岳渊的面庞,说:“这一日一日的过得真快,转眼间阿渊就是个大人了。”说着,唇边抿了些笑:“再过不了多久,阿渊就能娶亲了。也不知哪家的女儿会有这样好的福气能嫁给你呢,到时候嫂子就将这只玉镯......”
陈月伸出手来,露出皓腕上环着一抹水翠的玉镯子。她将玉镯取下,拿给岳渊看:“这是婆婆送给我的镯子,到时我就将玉镯送予她作礼,教她晓得,你虽姓岳,但李家永远都是你的靠山。你也别怕被人轻瞧了去。”
岳渊怔然片刻,下意识喃道:“娶妻......”
陈月瞧他魂舍分离,笑得愈发浓:“阿渊该不会,已经有意中人了罢?”
岳渊心上翻腾不定,急忙摇了摇头,可耳根儿控制不住地发烫,只赶忙低下头,恐叫陈月看出甚么端倪。
陈月又不是没有动过情,见岳渊这般,便笃定岳渊已有了意中人。
岳渊不说,陈月也不强逼着问,只叹着拍了拍他的肩。
“好孩子,人这一辈子短得很,要是真有心仪的人,也要教她早早知道了好。这世上总是欢聚少些,离别多些,白白耽搁了时间,悔都不及悔呢。我与梁爷啊......”
提及李梁,话音就颤抖几分,陈月禁不住口中苦涩 ,眼眶立刻红了一圈。
她捂上眼睛,将泪擦下,不容自己再哭。
陈月自小就在青衣坊里学琴,与李梁相识甚早。
李梁还是青涩少年之时,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妈妈就遣了陈月来给他弹琴听,再三嘱咐一定要陈月听话,好生“伺候”着。
陈月明白言下之意,却怕得厉害,颤颤巍巍地连琴弦都拨不动,弹得越错心里就越慌,最后只好跪在李梁面前,泣不成声地向他请罪。
却不想李梁抱着盏茶,额上满是大汗,竟比陈月都还紧张。李梁恍惚间回神问道:“啊......怎么,是我吓到你了吗?”
李梁不太晓得怎么跟女子相处,见陈月哭得这般可怜,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哪里不好,害出了一身汗,连安慰陈月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直急得搔头抓腮。
最后,李梁支支吾吾着说:“你、你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头就全乱了。”
李梁扶她起来,可陈月腿尚且软着,站也站不住。李梁索性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侧,又替陈月擦了一把泪。
纵然李梁是个心肠粗的,可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个顶漂亮的瓷瓶儿,再多一分力气就会弄碎,所以对待她的每个举止都轻柔到极致。
李梁生于将门,平时舞刀弄枪居多,他自个儿文墨都少沾,因此,李梁对腹有文采的人十分敬佩。听陈月弹琴,他不晓得怎么形容,只会说好听、好听。
陈月听了总禁不住笑,她知道他是个大老粗,根本听不懂其中妙意,但李梁言辞诚恳,是真心觉得她好。
两人相知相处多年,彼此心中早已生下情意。李梁隐隐提过几次要娶她,陈月听了高兴,可却不敢答应。她自知配不上李梁,她怕李梁娶了她会教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李梁不知她心中忧虑,以为是自己莽撞不成事,教陈月不愿意依靠。他也不勉强陈月,只想尽办法对她好,就想着有朝一日陈月总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一来二去,两人便耽下许多年。
等到两人真成了夫妻,还未来得及尝尽甜蜜,李梁就请缨赴了战场。
一场生离已然肝肠寸断,之后的死别更教人万念俱灰。
转念想到伤心事,陈月无意再说,道:“罢了,干甚么同你说这些事,你总有一天也是会晓得的。”
她与岳渊又说了半晌的话,暮色渐合,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岳渊正说着要将陈月送到园子口去,这头跑来了个官吏,说是顾守豫传岳渊去问话,令岳渊再确认一番口供当中的一些言辞。
岳渊只将陈月送到半道儿,就得随官吏走了。
因着再走几步就能看见园子口,一路上有明灯引路,陈月不怕迷路,只怕岳渊耽误了时间、令首辅大人不快,口上催促着他快走。
陈月凝望许久,待岳渊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才回过神来。
刚走出没几步,她就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子,却发现自己的玉镯落下了。来回不远,顺着一盏盏明灯走下去就是岳渊的居处。陈月想着要将玉镯取来,便沿着路折了回去。
徐世弘因泄题案烦闷不堪,叫人软禁在这方桃林里,没得自在,加上他总心虚胆怯、惶惶不安,每每叫上头盘问一次,他就心焦一次,成日里只好借酒浇愁。
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壶望天上半隐的明月,眼前一轮玉盘又分作两盘,真当是醉得糊涂。
他自桃林中晃晃荡荡,忽从朦胧的月色中见到一寸窈窕身影。
仙裙裹着细腰,云袖拢着霜腕,沐在月光下的肌肤如月赛雪。他以为自己见了桃花化成的仙姑,颠倒着追及过去,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陈月行在路上,被黑暗中扑出来的身影吓得惊声尖叫,一时花容失色。
“仙、仙子......”徐世弘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一路长灯如繁星,终将那女子的花容看得清楚。
徐世弘揉了揉眼睛,疑道:“陈月?”
“是你!”
陈月惊叫着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回身一看,竟是当日在布庄遇见的登徒子。她吓得不轻,周围四下无人,连求救都不得,她转身就要跑,却不想徐世弘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一阵刺痛,陈月惨叫出声,再动不得半分。
见这般丽人儿因痛而拧起眉头来,徐世弘从中得到一种奇异的快感,那种只有从他肆意怒骂皆无所顾忌中才能得来的快感。
徐世弘醉笑着:“正寻你不得,你却送上门来。”
陈月已闻见他身上滔天的酒气,自知他无了理智,挽住自己散开的长发,极力想从他手中挣出来。陈月吓得浑身颤抖,胡乱骂着:“你这畜生,禽兽!放开我!”
这桃林幽静,陈月的呼声清亮,徐世弘恐怕来了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整个人往桃林里拖去。陈月原就娇弱,怎能跟徐世弘比得力气,呜呜乱叫着挣扎着,眼中迸出泪来。
徐世弘捂她捂得紧,陈月剧烈喘息着呼喊着,没多久就觉一阵气闷,眼前一黑,便没了个知觉。
徐世弘见她的娇躯一下软下来,心中大惊,去探她的鼻息,好在还是活着的,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拉扯之间,陈月早是衣衫不整,此刻胸前雪白半露,徐世弘看怔了眼,缓缓蹲下/身将陈月抱在怀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癫狂似的吻在她的耳后和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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