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途

　　顾然在城主府住了几日，深感这凡人的日子真是无聊至极，每日纠缠在琐事上，身上的气息又浑浊杂乱。

　　林敏儿倒是每天要到她这儿来坐一会儿，洗干净后面容清秀，虽说不能与修仙界的女修比，但在俗世也是颇为引人注目的。林敏儿每次说上几句话就走，顾然摸不透对方此举的含义。

　　每日前来送饭菜的小厮眼里已经露出奇怪之色，怕自己呆久了露出什么马脚，这天一大早，顾然就向林城主请辞了，林城主象征性地挽留一下就放顾然离开了，临行还送了不少金银财宝，他可不想招个布衣做女婿。

　　离开阳城后，顾然不再在城市停留，踩着飞剑一路向西，依照九凤前辈所言，灵蛋所在地该是在东洲最西边儿···

　　当熟悉的红土地出现在视线尽头，顾然的眼睛有些发酸，一别十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顾然首先来到一处山岗上，四周绿草如茵，山顶处有一座孤坟，坟墓周围十分整洁，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打扫的。

　　顾然上了三炷香，在墓前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顾然回头一瞧，一个高大的少年从林间走出。

　　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身材健硕，腰间围了一块兽皮，他长了一张憨厚的脸，浓眉大眼，嘴唇微厚，眉眼间有一丝熟悉的影子在。

　　那少年看到顾然也是一愣，眼中满满的惊艳，见对方不说话只是望着他，少年有些羞涩地挠挠头，呐呐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一副样貌神态··顾然迟疑着开口道：“···小虎？”

　　周小虎傻傻地望着顾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真的是他！顾然咧开笑脸，明朗道：“我是阿然啊，你不记得我了？你还跟我打过架，结果被我打破了头，这些你都忘了？”

　　顾然说的是她刚突破练气三层时候的事，那时周小虎总是仗着人高马大以哥哥自居，顾然觉得他还没自己厉害，硬是不肯叫他哥哥，然后两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了，最后顾然一个控制不住将人甩了出去，周小虎的头磕在石头上，当场血就流了满脸。

　　把当时年纪尚小的顾然吓得不轻，为此还挨了沈宛好一顿责骂。

　　周小虎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笑靥如花的貌美少年，失声叫道：“阿然！你是阿然？！！”

　　顾然笑着点点头，周小虎激动地上前抓住顾然的手腕，急声道：“你··你··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边了！”

　　说着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怎么是这副打扮？你··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

　　顾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道：“你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我们回去慢慢说？”

　　“好好好，你快跟我回去，我爹我娘见到你一准高兴坏了！”

　　“周叔周婶这些年身子可还好？”

　　“他们都好，你离开之后沈姨的墓地一直是我爹打理的，这些年他岁数大了，就由我上山打扫清理···”

　　··························

　　山脚下的村落稀稀疏疏只有几十户人家，村落北角有三间茅屋连在一起，建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支架上，其中一间的屋顶上正冒出缕缕炊烟。

　　周小虎伸手推开院子外的篱笆门，高声喊道：“爹，娘，我回来了，你们快看看是谁来了！”

　　顾然跟在后面望着四周熟悉的摆设，连墙角处搭建的鸡棚都没有变化，似乎中间流逝的十年岁月根本不存在一般。

　　“有客人来了？”正屋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如是问道。

　　话音刚落，从屋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脊背微微佝偻，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模样与周小虎如出一辙。身上穿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粗布衣裳，两鬓微白，面上肌肤松弛，此时正眯着眼打量院子里立着的顾然。

　　直到见到周大的那一刻，顾然才意识到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的流逝在凡人身上格外的明显。可能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她还是现在的模样，但周小虎却已经成了一个中年人，而周大可能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

　　顾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周大等人的区别。

　　他们修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比寻常人活得更久吗？然后有时间去看看这世间美好的风景，探究道的究极奥义。

　　顾然身周的灵气一顿，紧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往她体内涌去，顾然强压□□内激荡的灵力，现在还不是进阶的时候。

　　周大面露犹疑之色，道：“你··你是？”

　　顾然浅浅一笑，神情平和道：“周叔，这些年多谢你照料我娘的坟墓。”

　　周大睁大早已昏花的老眼，激动地声不成调道：“哦！你··你是！”

　　顾然点头道：“周叔，我回来了。”

　　周大转头高喊道：“老婆子！你快看是谁回来了！”

　　身材有些发福的周婶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见到顾然短暂的惊讶过后惊喜道：“这··这不是然儿吗？！你跟你娘长得真像！”

　　顾然但笑不语，她跟沈宛长得其实并不太像，只一双眼睛随了她，但身上的气韵却是如出一辙，因此一眼望去也有五六分像。

　　顾然在屋里坐下了，屋内的陈设简洁干净，见顾然四下打量，周叔有些局促道：“家中简陋，让你见笑了。”

　　顾然摇摇头，道：“周叔小虎你们都坐下吧，我又不是什么客人。”

　　周大依言坐下，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道：“然儿，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顾然顿了顿，开口道：“当年我遵从娘的遗愿，从红岩村一路往东走，在太丰城侥幸拜入大道宗门下，如今在玄阳真君座下修炼。”

　　乡野消息闭塞，周大不知道什么大道宗、玄阳真君，但也明白了顾然是与她父亲一样的修仙之人，当下离了座位就要下跪叩拜，忙被顾然阻止了。

　　顾然张嘴问道：“周叔，你可知这无尽海是何时形成的？”

　　周大神情恭敬道：“这，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早在红岩村出现之前这无尽海就已经存在了，小时候倒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说这海里面有大妖怪呢！可不能随意进去。”

　　眼见得问不出什么，顾然转开话题与周大说了会儿家常，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林城主作为谢礼送给她的财物，将它们放在桌上。

　　周大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那金锭子，那闪闪发光的宝石···周大忙摆摆手，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拿，然儿你快收回去。”

　　顾然笑了笑，道：“我是修仙之人，这俗世的财物对我而言没有丝毫的用处，你们就收下吧。”

　　周大抵不过顾然的坚持，命小虎将财物收好，屋内转眼间只剩周大与顾然二人，顾然开口道：“周叔，明日我就会启程进入无尽海，我娘的墓地还请您多费心。”

　　周大长叹了一口气，忧愁道：“你们仙人的世界我不懂，只是那无尽海里面危险得很，你父亲当年···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顾然沉默着没说话，只道：“这里常年受海兽侵扰，周叔你们有了钱还是搬去别处住吧。”

　　周大道：“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哪里能说走就走呢，你，万事小心！”

　　一夜打坐，天将明时分，顾然悄悄地走出院落，踏上飞剑往无尽海方向飞去。

　　无尽海与它凶名在外的形象不符，海面风平浪静，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暗沉沉的水面下蕴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顾然踩着飞剑低空飞行，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漩涡，顾然神识一动，飞剑升空，下一刻，一条肥白的大鱼从水面跃起，张开大嘴朝着顾然咬来，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不过是一只筑基初期的妖兽！顾然手中寒光一闪，飞虹剑已然出鞘。正在这时，斜上方传来一声高亢的鸟叫，一只长嘴白身的大鸟飞快掠下，长长的鸟嘴将大鱼叼在嘴里，在空中与另一只鸟撕扯着将大鱼吃下。

　　囫囵吞下后，两双四只圆溜溜的鸟眼瞪着下方持剑而立的顾然，其中一只发出一声唳喝，俯冲而下。

　　顾然提剑抵挡，大鸟飞速略过的翅膀挟带着风声，在顾然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鸟的速度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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