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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音之章 Ⅻ
「星璃，假设，我是说假设……算了，我还是换个方式问吧，你希望有一个兄弟或者姐妹吗？我的意思，你是否会因为有兄弟姐妹的存在而感到开心？」
「不希望，不会感到开心。」言简意赅地回答完提出的问题，星璃合上书，面对有些失望和意外的父亲稍微给了点解释，「兄弟姐妹什么的，很麻烦。」
考虑到性格因素，片雾枫基本上知道她是因为不喜欢和人产生过多交流才会这样说，不免担起心：「可是有的时候不会觉得无聊吗，偶尔也试着去交交朋友如何？」
「我自己的好多事都处理不好，没有心再分给无关紧要的人啦。我倒并不无聊，如果是您觉得无聊，那就麻烦帮我处理一下那边那些没用的旧资料怎么样？」
片雾枫只好无奈地走到了柜子边，一边整理堆了一柜的纸张一边说：「朋友也好兄弟姐妹也好，并不全是需要你的关照，有的时候也是会给予你支持和动力的存在哦。我这样说你现在也无法理解吧，不过，以后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人，替我好好谢谢他吧。」
才不会遇到这样的人，本身也不想遇到……
那时的她，确信地这样认为着。
……
把父亲给爱琉衣的信放回了棺木，心中的某块巨石终于如释重负。
疑惑、犹豫、迷茫、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在父亲的信中找到了答案，星璃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现在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些了。
“每年的今天你都会来看她吗？”
下山的路上，她突然好奇地问渡部慎司。
“也不是，去年和前年就都没来。”渡部慎司耸耸肩，“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爱琉衣的棺木中有枫的亲笔信？”
“我还以为你这么聪明早就猜到了。你就没有注意到，棺木旁边的泥土都是翻新的吗？就算是下过雨，颜色的新旧程度也还算很明显啊。”
渡部慎司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惊讶道：“你早就打开过那口棺木？!”
“不是我，不过……也差不多。”她不想否认，寻找爱琉衣坟墓的是友人，但让友人打开棺木的却是她。
顿了顿，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星璃转头看了渡部慎司一眼：“我到家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渡部慎司看上去显得十分失落：“好歹我也是告诉了你爱琉衣坟墓的位置，就不能请我进屋坐一会儿吗？”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星璃平静的眼中迅速汇聚起警惕的光芒，她紧盯着渡部慎司，一言不发，但眼神明明就在警告——如果他敢再往前一步绝对要他好看。
渡部慎司心中大致明白她对自己充满戒备的原因，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举起双手试着以一种友好的方式向她妥协：“好啦好啦，上次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的行为太失礼了，你就……你就当我一时鬼迷心窍吧，无意冒犯，还请原谅。”
于是，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分钟内，星璃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会同意这个不久前还在对自己脖颈中流淌的血液虎视眈眈的家伙进到自己家来，不过等她突然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渡部慎司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在客厅坐下了。
“说起来，傍晚见到你的时候就想问你了……”自说自话地削了苹果递给星璃，渡部慎司眸光微沉，问出了一路上一直想问却没机会开口的话，“你，还好吗？”
就算同意了进屋，但星璃对眼前这个人的警戒心依然没有完全消除，接过递过来的苹果看了会儿，然后毫不关心地放在了一边，反问道：“我？我看上去不太好吗？”
“不仅不太好，而且糟糕透了。”渡部慎司摊摊手，“或许你自己感觉不出区别，不过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你的脸色和我上次见你时完全不一样。”
“……”
“除了你父亲和爱琉衣的事，还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
星璃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只是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不关你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面对一个不在状态的人始终让我觉得还蛮不舒服的。”
那你可以走啊，又不是她求你留下来的！星璃烦躁地在心中喊着，却说不出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有深受困扰且暂时无法解决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想想办法，就当是，为了弥补上次的无礼。”
转身，渡部慎司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她本不希望别人插手自己的事，心中的沉闷与压抑在此时忽然莫名变得强烈。
最后，她放弃了。
“你相信命运吗？”
“一开始就是这么深远的问题吗？”渡部慎司摸着下巴，“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需要指出一点——命和运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命是定数，而运是变数。我相信命，不相信运。”
“所以，你也认为既定的命是无法改变的对吗？”
“当然，人类也好吸血鬼也好，谁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观察着星璃的神情，渡部慎司发现在提到「出生」这两个字的瞬间她的眼神产生了短暂的变化，联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片雾爱琉衣的坟墓寻找，他多半猜到了什么。
“怎么，你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果然，下一秒，她的双眼倏地睁大了一下。
“看样子是被我猜中了。不过看你这幅失望甚至厌恶的表情……无法接受吗？”
她突然激动地双手往茶几上一拍：“无法接受？当然！太荒唐了！”
印象中她一直是冷静的，很少遇到现在这般情绪失控的样子，虽然他其实并未见过星璃多少次，对她也了解甚少。渡部慎司吃了一块苹果，感觉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但逃避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我的建议是……如果有什么事让你觉得烦扰，就索性不去解决这件事，怎么样？”
星璃一愣，有点气恼，怀疑他是在耍自己玩：“你认真的？这跟逃避有什么区别？”
渡部慎司则是耸耸肩：“区别大了，小星璃。逃避是不去面对，而我的意思是面对但别去在意，放任自流，随便事态怎么发展都不关你的事。”
愕然的神情只出现了短短一瞬：“这种程度……我做不到。”
“啧，要是做得到还需要我跟你说这话？！就是因为做不到才建议你这么做试试啊。你得明白，活在这个世上，包括出身、家庭在内，很多事都不是你所能决定的，这个世上也不存在能够回到过去的时间机器，所以……既定的「命」无法改变的话，就别太把它当一回事，无视它。”
星璃沉默了，过了很久，只听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回到过去的方式，存在的。”
“好吧，假设它存在，那又如何？” 渡部慎司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丝毫没把她的某种偏执放在眼里，“你想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出身，抹杀自己的存在吗？既然如此，那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你又是谁？”
“……”
深吸一口气，渡部慎司觉得是时候把她从越钻越深的牛角尖里拽出来了：“放弃吧，小星璃，我敢保证，就算回到过去，你也只会产生比现在更多的迷茫和困扰，这是必然的。因为支撑着现在的你的，是你的过去。”
将茶几上一块块叠起来的曲奇塔抽掉了底部的一块，所有的在一刹那倾然倒塌，渡部慎司站起身：“多谢款待，告辞了。”
“上次的事，我原谅你了。”
握住门把手的前一刻，他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脚步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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