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纪事

　　织锦身边的丫鬟早就在府门口候着，待见着姜家的轿子过来后便直接上前将人搀扶了下来。

　　“我家夫人早知姑娘要来，一早便吩咐我在此处候着，姑娘随我走罢。”

　　“莲姐姐那边也收到消息了？”

　　“李家姑娘身子不方便，夫人让拦了消息没往那处送呢。”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通知的也只有几个亲近之人，李莲不知晓也好，省得她为这事儿动了胎气。

　　怀秀心急，步子也迈得急些，好在自历城那件事之后她便要明珠将自个儿的裙子都裁了一截，走再快也不用担心踩着裙摆摔跤误事，那领路的丫头注意到姜家主仆的衣裳后心中犯了嘀咕，往后问过自家夫人被点透之后倒不得不佩服姜家姑娘居安思危，回去也暗自效仿，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早分不清最初是何人带头。来源不可考不妨事儿，这仍大大影响了世家女子的穿衣习惯，裙摆越裁越短，更有甚者竟直接做男儿打扮，倒是改变了从前京中的脂粉环佩富贵奢华之风。

　　“我就知道你听了这消息肯定坐不住！”

　　两人见面之后织锦拉着怀秀的手把她引到身边坐定，丫鬟极有眼色地端上了茶水，怀秀却没心思喝这个，开口便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只知明郡主与婆母相处不好，从未听过夫妻两个不和，怎的如今反倒是他俩闹起来了？

　　“唉，这事儿当真怪不得文慧，你也知道她那性子，断做不出这等糊涂事儿，昨晚她家那位房里又被塞了人，文慧不过是照样打出去，哪有嫡妻未有所出却让个没名没分的丫鬟私自赶前头的理？说句难听的，成亲不过一年他们就敢不顾嫡妻的脸面擅自做出这等事，手段着实下作了些，林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的小的不懂规矩老的也如此胡闹！”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打的？”

　　“唉！”

　　织锦生气地拍了桌子一把，将茶碗儿震得叮咣一响。

　　“你不知……我都不愿开这口，那林允之昨儿个回房之前被他娘灌了不少酒，文慧进去抓人时他还在那儿撒酒疯，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的一个，没想内里竟如此龌龊，要文慧撞见他与狐媚子勾搭一处不说，还……”

　　织锦羞红了脸，老半天才吐出了后面半句，

　　“他发疯拉着文慧说是要……同乐。”

　　“啪——”

　　听到此处怀秀气得直接摔了茶盏，哪个女人听见这个不气，身份尊贵如明郡主更是忍不得这个，偏偏这话着实上不得台面，即便有心辩解也无法与人实说，反倒是明郡主砸了林允之的头是众人有目共睹想推也推不掉，哪怕她身份再尊贵这林家也是有由头将人休弃，如今单单只是和离想来也是顾及着荣亲王威势不敢猖狂太过。

　　“无耻至极！”

　　怀秀有气没处撒只得气得浑身发抖，一边替明郡主不值，一边又痛恨那林家忘恩负义，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念及出门前兄长所说竟是也渐渐觉出几分蹊跷。

　　“这事儿不大对，姐姐想想，如今世家衰微势力大不如前，反倒是荣亲王牢牢攥紧各家命门，家家皆仰其鼻息讨好求存，这林家也不比别家强多少，怎不好生维系这门亲以稳固自身地位，反倒是处处与文慧姐姐难堪，好似，好似故意要搅和闹事一般？”

　　从前是气糊涂了没发现，如今经怀秀一提织锦倒也觉出不对来，若对明郡主这个儿媳着实不满，早在京城之时就有大把时间闹腾，怎偏偏等到两家实力越拉越大时出乱子？从前站着时还相处融洽，如今跪着时却想着造反了？

　　“荣亲王与京城那几位相比不过胜在世家，明郡主当初与林家结亲也存了几分拉拢讨好之意，如今这两家若闹翻可不单单只是荣亲王自家人的事儿，这更是在北上的世家与荣亲王之间生生划了一刀——结了两姓之好的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个只是归附的下场又会如何？初时只心中嘀咕不曾表现，倘若毒刺不拔出，终有一天会要周围的肉发腐发臭，到那时，这世家还有谁甘心为荣亲王所用。”

　　织锦一点就通，内宅女人尚且看得如此明白，那外间心怀天下的男人们自然看得更清，只怕明郡主这亲是离不成了，可怜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为着家族大业却是要与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过一辈子。

　　“文慧是个刚烈性子，定不会轻易受摆布，往后怕是还有得闹，咱们两个多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这局已是死局，不论下一步如何走吃亏受苦的都是她，咱们能做的也只能听她哭一哭了。”

　　织锦抹了抹眼泪，怀秀一时也觉前途惨淡。

　　“女人最怕嫁不好，咱们四个里头身份最尊贵的那两个都过得不如意，你我却是不能再步后尘了。”

　　**

　　果然，事情如怀秀与织锦料想的那样，和离之事到底还是让荣亲王给压了下去，只明郡主与林允之夫妻两个如今是比个路人还不如，结亲与结仇不过一字之差一线之隔，从前还是恩爱夫妻，如今却已形同陌路，要人如何不寒心。

　　外头的情势也不比明郡主夫妻两个好，事到如今怀秀兄妹两个才终于搞清楚张氏不顾路途遥远沿途艰辛也要坚持北上的原因——实在是避难的地方已成了下一个屠宰场。

　　京中随荣亲王出逃的世家嫡系有重兵看护，忠亲王与二皇子就是再恨再想除去他们也无从着手，反倒是从前为着避祸提前送出去那些没个依仗甚好欺负，京都那两个也不是针对所有人，单单瞅准最显眼的几家拔根抽底找当初被送走的那些人，好叫他们睁眼看看归附荣亲王到底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这内外夹击才能要各大世家对荣亲王并那位皇孙彻底失望，来年天气回暖京都挥兵北上之时才更有可乘之机。

　　“还是嫂子机警，若不是她提早察觉出那边的打算也不会赶在京都这些混账动手之前行事。”

　　“是啊，你嫂子这次北上带走的不仅是方老夫人和长寿，连带着怀仁怀义两个也一并带上了，到时候咱们姜家的宅子又会重新热闹起来，便如从前在京中之时。”

　　姜怀仁与姜怀义皆是庶出，比怀秀还小个一两岁，当初为保血脉将这两人也一并送走了，如今要回自然是一起回的，除开出嫁的一个女儿，姜家人很快就要在这北地凑齐，只不过离京之前还是四世同堂，如今却只有三代人挣扎求存，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一时也不好明断。

　　**

　　“这便是怀秀同怀瑜两个平日里吃的东西？”

　　李氏原本来怀秀的园子想问问她方家那门亲事，她如今有意同儿女修好，无奈冷落已久不知从何处着手，恰巧怀秀这门亲算得上是出孝后的头等大事，以此为切入点母女两个聊些体己话也好。

　　没曾想来了这儿人没见到，却撞见秧儿拿了单子往灶房去。

　　“回夫人，如今家中不比往日，姑娘少爷体恤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咱们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厨房里头做菜都一样，不过是盛少些单单给他们一份去罢了。”

　　家中银钱不丰李氏是知晓的，历城闹那一场应是将家底儿都掏空了，只是她没想到到了桐城安置后也还这般拮据，她顿顿一荤一素一汤还觉寡淡，原想着是女儿心有埋怨有意薄待她，谁知儿女吃的竟比自己还不如，想想从前那些个小心思李氏心中愧疚更甚，当即便做主要人去叫怀秀兄妹并姜成到一处用午膳，哪有一家人还分几桌吃的理，从前的规矩眼下是时候改一改了。

　　姜成自从耳朵上缺了一截儿后便不怎爱出来走动，平日里不是逗鸟就是窝在自个儿园子里看书，如今猛地听见下人说李氏叫他过去一同用膳，第一反应竟是耳朵一疼。

　　“那恶毒妇人又耍什么手段？”

　　姜成如今是恨透了李氏，早些年摄于李家威势不敢惹她，好容易熬出头了却被她咬得没脸见人，这一辈子都要这个女人闹得没法儿消停，猛然撞见李氏上门示好，他的第一反应同怀秀一样，皆是满满的戒备。

　　“少爷和小姐去么？”

　　“两边都应下了，只等老爷意思呢。”

　　听到此处姜成也没法儿再推脱，否则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丢了大半辈子的脸竟要他比谁都更好面子，儿女有胆过去，他也不能在别处缩着，只出门前戴了顶宽大的帽子将耳朵遮住，不知内情的人看了也瞧不出他耳朵上的缺陷。

　　因着是一家四口一同吃饭，桌子自是摆在了厅内，三荤两素一汤，虽不丰盛可四个人吃还是尽够了，姜成那边份例与李氏差不多，瞧着这个倒也没说什么，倒是怀秀从秧儿口中知晓了今早那一段却是对李氏有了些许改观。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她规矩一日，这姜家也就安生一日，怀秀不会主动去搅动家中气氛，怀瑜同姜成自然也不会，除开心中犹疑猜忌，这场久违的家庭聚餐还算得上是和睦。

　　“咱们家已不比从前，何苦要分开来吃呢，我同你父亲一人也吃不了那许多，如今合在一处也能叫你们兄妹两个吃好些。这一路你们吃了不少苦，总得将人养胖些才能受得了这北地寒风雨雪，姜家往后还得仰仗你们，哪怕是不为自个儿单为姜家也得顾全自己身子才是。”

　　李氏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姜成瞅着兄妹两个如今的模样也猜着几分，也不去计较李氏擅作主张，反倒是附和到：

　　“你们母亲说的是，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别叫人说闲话才好。”

　　父母达成一致之后怀秀同姜怀瑜两个自然不能再推脱，左右不过是吃顿饭，多几个人热闹些也好，往后如何说不准，至少眼下看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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