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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下)
此时已是戌时,房内因无人而昏暗空当。自从重耳走了以后,这里一直是这样,孟伊倒也有些习惯了。
她推开门,疲倦地坐了下来,就这清冷的月光开始发呆,想到魏犨的伤和晌午时重耳的暴虐,她不由得又泪流满面了。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离开“临阳阁”,很想离开晋王宫,也很想离开重耳,不,晋国君上。她只记得当年刚刚晋宫时,就常有这个念头,但十四岁之后,她便再也没想过,时至今日,她才又一次地真心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日子总是不会随着人们心愿而改变,命运也不会因某个新的想法而转向,尤其是像孟伊这样的宫女。虽然因失宠,孟伊招致了来自宫闱各处的讥讽和冷落,所幸,她仍有勃鞮、年禧和三个孩子,每日与他们相伴,这宫里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这天夜里,孟伊和年禧在“赤次居”叙了一天的话后,依依不舍地往“临阳阁”回去了。勃鞮本想送送孟伊,却被她拦住,她笑道:“这宫里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勃鞮哥哥就不必担心了,帮着三个小的铺床叠被才是要紧。”
“正是呢,勃鞮师傅就放心吧,有我和姑姑一起走,肯定错不了。”年禧笑嘻嘻地挽着孟伊的手劝道。
勃鞮见她俩如此胸有成竹,便笑着摇了摇头,奈何她们不得了。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孟伊和年禧便道了“临阳阁”外的巷子,这时候,孟伊突然想起好像有件东西忘了带上,她停下步子,对年禧道:“你先进屋,我回去勃鞮哥哥那里把伯鯈那双要重纳底子的鞋带回来。”
年禧笑道:“都到这儿了,姑姑明日再去拿也不迟?”
孟伊却挥了挥手,一边往回转了身子一边道:“他只穿这双鞋子,明日午后要去学堂见师父,若纳不好,恐怕他都不愿出门了。”
年禧踮了踮脚,还想冲孟伊说些什么,却见她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便只好作罢,径直往房里去了。
孟伊则就着夜色,轻快地往“赤次居”赶。行至“蓬莱池”,孟伊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夜色已深,四周空无一人,孟伊即便对此此处十分熟悉,却仍被着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坏了。她心里一紧,双手缩着弯下身,小心地探着步子想看个究竟。可谁知,天暗路滑,她竟不小心踩了空,一下便摔了下去。这时,又一阵碎响从脑后而来,孟伊牟然回头,想看着究竟的时候,却发现几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气息似乎霎时便被截断了,只半张着口,胸口却一动不动。待他反应过来时,当中的一个黑影已将她的唇鼻捂住,她直觉头脑一松,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孟伊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她挤了挤眼睛,稍稍张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待她回过身来,才注意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密室,四壁均是清冷的石灰色,仅有头顶上的一方木门是暗红的木色,看上去有些陈旧,而那几个黑衣人,便围着圈,站在这方木门的下方,好似在商量什么似的。
孟伊下意识地去伸手,竟发现双手没有被绳索捆上,她稍稍抬起手腕想看个究竟,却突然觉着小臂疼痛难忍,再一看原来是一块黑紫色的伤痕。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却疼得叫出声来。
这一声似乎把那几个黑衣人的注意都引了来,他们纷纷转了头,而孟伊一看,却不禁吓了一跳:这黑衣人竟是禾尤和狐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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