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谁

　　吃过饭，倪长青和同事交代了几句话，就把一楠和苏红带到了二楼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三张单人床和一张写字台，没有卫生间。显然这是剧团演员们休息的客房。
　　倪长青问苏红今天她们是否还要赶回去。苏红说无所谓，“你别问我啊。我最近没事，我儿子和然然她们旅游去了，我有的是时间。你问你们家的一楠想不想住。”她看着一楠笑，“你估计想一直住这里吧。”
　　一楠没好气地白了苏红一眼，就知道拿她开玩笑。她当然是愿意同倪长青住在一起，可她又不能直说，“今天赶回去太晚了。”
　　“我也担心。就是这里条件差。”倪长青看看苏红再看看一楠，“你们要是不想去住县城里的宾馆，我就让他们再腾出个房间。”
　　苏红手一挥，“要是方便的话就住这儿吧，你说呢？”她用脚踢踢低头不语的一楠的脚。
　　一楠忙点点头，“就住这儿吧。”只要是能同倪长青在一起住哪里她都愿意。
　　“那我去看看还能不能再腾出个房间。”倪长青正要往外走，赵安琪推门进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倪长青又退回到一楠的身边。
　　“明天的演出我都安排妥了。”她坐到倪长青对面的床上，“你找我啥事？”
　　倪长青看着一楠对赵安琪说， “我的朋友今晚要住在这儿，你给安排下。”
　　赵安琪面露难色，“估计不好整，青青你也知道人家就给了咱这几个房间。”她转过脸对苏红抱歉地笑着说，“你们别见怪，我们的男演员都是把三张床并在一起睡5个人。”她递给苏红支烟，苏红摇手拒绝了。她又递给一楠，一楠也摇头。
　　“这里离县城多远？要不我们去住宾馆，明天再过来。”苏红给一楠使个眼色，想让她表态。
　　看来赵安琪是同倪长青住一个房间里，一楠心里有些不痛快。她没说话，手里摆弄着手机，把声音调成静音：这是她的前任。
　　倪长青看着一楠也不说话。
　　苏红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看，瞟了眼一楠，“这样吧，我今天开了一天的车累了，一楠你开车带着长青住宾馆，明天早上再把她送回来。”
　　一楠看着倪长青偷乐。到底是苏红啊，反应还真快。她的余光瞟见赵安琪也正盯着倪长青。
　　倪长青想了下说，“这样吧，让小敏到其他的房间挤挤，苏姐睡这儿，我和楠楠挤一张床。凑合一晚上吧。”
　　一楠有些失望，不过能搂着她也不错啊。苏红说行。赵安琪撇撇嘴角，嘟囔了句，“小敏怕不愿意吧。”
　　如果不是她们三人关系复杂，住宿本就不是个问题。倪长青说道，“那你就去和她们挤挤。”她说得很干脆，口气还有些许不耐烦。
　　赵安琪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她瞟了眼一楠，“行了，一会儿我安排。”
　　“哎，我没想到你们的条件这么艰苦。国家不是扶持京剧吗，下乡演出难道没有补贴？”苏红问倪长青。
　　“每演一场当地政府给些补贴，3000元到1万元不等，看各个县的财政实力。”赵安琪接过苏红的话说道，“可剧团这么多人，食宿交通费，还有服装道具都要花钱，3000元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百十来块。”
　　“这还是我们的赵副团长争取来的。”倪长青接着介绍道，“其实京剧在这里没有竞争能力。当地的人更喜欢地方戏，地方政府也更愿意引进那些流行歌舞，相声小品，对京剧不是很感兴趣。”她无奈地摇摇头。
　　一楠是第一次知道这些，难怪他们食宿条件这么差，倪长青刚从北京回来也没休息，马不停蹄地随同剧团演出。她心疼倪长青。
　　“那你们想办法拉赞助啊？”苏红给她们出主意，“要不你们可太辛苦了，忙话半天还没钱。”
　　倪长青笑笑，“我只会唱戏，没有这个能力。”
　　苏红拿起手机，“我倒是认识这里几个小老板，看他们能不能拿出些经费。我先联系着试试看。”
　　“那太好了，不管能不能成，苏姐，我代表剧团先谢谢你。”倪长青说的不吭不卑。
　　一楠也马上笑着说道，“那我也谢谢你。”
　　“你谢我是代表剧团的家属吗？”苏红的玩笑让一楠脸热，她看了眼倪长青。倪长青抿嘴浅笑。
　　苏红一连拨出去三个电话，才找到一个肯与她把赞助这个话题聊下去的人，“哎，我说王总，你别总是喝酒吃肉多俗气啊。我朋友可是艺术家，来给你们送文化大餐，你这土豪乡绅怎么着也应该表示下吧。对对，就是这几天在你们县里演出的京剧团。”
　　赵安琪又递给苏红一支烟，这次苏红把烟接了过去，“那不行，人家可是人民艺术家……你就是把你全部的家产送给她，她也不会看你一眼……你别老惦记着喝酒，我现在就过去陪你喝，咋样？”苏红看看倪长青起身走到屋外。
　　刚还替倪长青高兴的一楠自然是听出苏红电话里的意思，那个什么王总提出要倪长青陪酒。什么东西！这样的赞助不要也罢。她握住倪长青的手。
　　倪长青肯定也明白苏红躲出去的缘由，她苦笑下低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红进了房间，“刚和一个水泥厂的老总聊聊，他们说愿意出点经费，具体的我现在去找他谈。你们剧团有没有专门联系业务的？和我一起去，不然具体的操作我也不明白。”她看着倪长青等她的表态。
　　“苏姐，我和你去吧。”赵安琪站了起来。
　　“那我们俩先走了，你好好陪陪长青。”苏红拍拍一楠的肩膀。
　　一楠本想告诉苏红，如果对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赞助就拉倒吧，可又一想，苏红自然会把握分寸的。
　　等房间里就剩下她俩时，一楠抓着倪长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低头抚摸着她滑嫩修长的手指，她有太多的话要讲，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倪长青并没把手抽回去，“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门猛然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探进身体。一楠慌忙把倪长青的手放开，身子微微挪开一些。
　　女孩子看到屋里有外人，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进来呀，小敏，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今晚你能不能过去和她们挤挤，我朋友……”
　　倪长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敏就立马说道，“姐，没问题，我现在就去那屋。”小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下就离开了。走时还偷偷地瞟了眼一楠。
　　“被吓到了？”门一关倪长青就笑着问道，“累不累，要不出去走走？省得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把你吓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都成变脸王了。哈哈哈。”
　　一楠被她笑话得又不好意思了，她站起身。倪长青靠近她，替她整理了下领口处的黑丝带，猛地亲了下一楠的脸颊。
　　一楠傻了，等反应过来想回应她时，倪长青已经走开了。
　　小镇子里所谓闹市也就是一条大街，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一楠就发觉，同倪长青相比今天自己这身装束太夸张了，她顺手把黑丝带解下塞裤兜里。
　　倪长青看着一个劲地笑，半天她才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想去喝酒？只有喝了酒才有话？”
　　“我戒酒啦。”一楠知道倪长青还对她喝醉了的事耿耿于怀。
　　倪长青笑着挪揄道，“怕酒后吐真言？”
　　她们一直没有机会就这件事情敞开心扉聊聊。一楠也希望赶快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对她真的是死心了，我喜欢的是你。那天是我犯浑，让你受委屈了。”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一楠看着倪长青，拉起她的手。
　　“我也有错，是我太心急。”倪长青叹口气，停顿了片刻，“毕竟你们分手才半年，需要时间的过滤和沉淀。”
　　一楠侧脸端详着倪长青，她真的不再介意自己那天的醉话了吗？一楠把当天自己见到楚雨涵的婚礼，以及当时的内心感慨都讲给倪长青。
　　“一整天收拾家没顾上吃饭，结果还受了刺激。心情低落再加上空腹自然喝酒就容易醉。”倪长青笑着说，“看来真是有点委屈你了。”
　　倪长青接着说道，“楠楠，那天我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恋人之间，应该开诚布公地把心里话讲出来。”
　　倪长青停下脚步，看看一楠的反应。一楠忙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就是觉得，话说多了让人觉得不靠谱，不如行动更能表明态度，更直接。我以后尽量改。”
　　“呵呵，你每天跑去给我煮粥做饭就是你的态度。”倪长青笑得有些无可奈何，“我再傻我也能感觉到你为我做的这些，可我更想了解你的想法。
　　“比如，你喝醉了问我，你没工作没钱，我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的回答吧？我要是不讲出来，你是不是又要胡思乱想？”倪长青用探寻地眼神看着一楠。
　　一楠以前很少同楚雨涵这样坐下来谈心，更多的时候是楚雨涵发号施令，一楠去执行。“我回去就找工作，至于房子，我想等明年春天我就能供套房子。”
　　“其实，金钱啊，房子啊这些都不是问题，”倪长青低下头深思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份自嘲，“谁都喜欢过上富裕的生活，我也想，可我觉得它们不是困扰我的问题，我更在乎两个人的感情。”
　　倪长青现在的日子已经是清贫的，这几个月来一楠从没听她抱怨过工资少钱不够花，她更是个能守住寂寞的好女人。
　　一个内心世界坚实强大的人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时，她一定更注重精神世界、感情生活。倪长青正是这样的女人。
　　倪长青碰碰发呆的一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分析师，是不是又在分析我刚才的话？我想听听你分析的结果。”
　　一楠被问住了，她挠挠头发，“我，其实呢，我怕我不能让你满意。”一个看重感情的女人一定会对爱情有着更高的要求吧，自己的木讷，会不会让倪长青认为不够浪漫，不够细腻。
　　倪长青笑着摇头，“这么没自信啊，陈姐可不是这样评价你的，她说你是个执着，懂感情也懂生活的人。”
　　一楠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有这么好，我只会给你做做饭。”
　　“嗯，对你做饭的手艺打100分，对你整体的表现……”倪长青想了想说，“现在只能给90分。”
　　90分。看来倪长青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不过这个评价已经高于预期了。一楠暗自有些激动。“你快说说你对我的印象吧。”倪长青催促道。
　　如果说一开始是倪长青的美貌吸引了一楠，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倪长青从容淡定的气质，对感情主动大胆地追求，对生活不慕虚荣随遇而安的态度，对事业精益求精的执着，这些才是真正令一楠动心的地方。“我给你打95分。”如果有些话她能讲得更直接更直白，一楠就更满意了。
　　“蛮高的。”倪长青呵呵笑了，“那说说让你不满意的地方。”
　　一楠没有马上开口，她在找合适的表达方式，她想到了倪长青去北京后，两个人因为手机的事情产生的误会，“既然我不善于表达，那你有时候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别让我猜。”
　　“原来你不仅喜欢分析，还爱乱猜啊。”说着话两个人走到卖饮料的地方，一楠买了两瓶水。
　　找零钱时，卖水阿姨突然惊奇地问道，“你是不是上午那个许仙？这个，她是白娘子啊。”阿姨对自己认出了倪长青很兴奋。
　　倪长青笑着点点头。显然阿姨把她俩当成了戏中的一对。
　　“哦，那个许仙没有你好看啊。”阿姨又看着一楠说道，“到底是大城市来的，都长得这么俊。”
　　倪长青挽着一楠的手臂，“许仙？你像不像许仙？”倪长青话中有话。
　　一楠自然是不喜欢许仙这个小白脸，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结果才会让法海把自己的老婆压在雷峰塔底。“我哪里会有他那样差。”
　　“不过，你比我看过的各种剧目中的许仙都俊。”倪长青斜睨着一楠笑。
　　你走在大街上还不忘调戏我，这些我都给你记着。一楠被她看得脸热，忙问道，“那晚，你什么时候走的？”这话一楠早就想问，可一直不好意思提起。
　　“还说呢，前半夜你不是吐就是嚎，后半夜我不得收拾啊。第二天上午剧团还有事，我早上就离开了。”倪长青又是无奈又是爱怜地看着一楠，“真拿你这块木头没办法。”
　　一楠很是羞愧，“对不起。”她停下脚步，“楚雨涵的婚礼刺激了我。”
　　“好啦，都过去了。”倪长青驻足，两个人就站在那里注视着对方，“楚雨涵这篇应该翻过去了吧。”
　　听到倪长青这样宽容大度的话语，一楠很感动，要不是在大街上，她真想抱抱亲亲倪长青。楚雨涵已成为了过去。
　　一条街很快就走到尽头，两人又折回来。
　　现在赵安琪才是一楠的顾虑。倪长青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问她为什么回来？”
　　赵安琪离开京剧团之前，就是负责剧团对外联系。剧团原来负责业务的副团长不辞而别，据说是拉了一帮人自己单干。
　　剧团剩下的人，不是只会唱戏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的演员，就是些老弱病残等着退休的职工，急需个懂业务擅长人际交往的人。剧团领导找到赵安琪让她临时帮忙，解一时之急。赵安琪也很爽快地答应，一边做自己的生意，一边帮剧团联系业务。
　　“我虽说也是副团长，但只负责排练演出，其他的事情也说不上话。”倪长青侧过脸，看着一楠很郑重地说道，“楠楠，我不希望赵安琪的出现影响了你我。对于我来说，她这篇早翻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你带给我的不止是心动。”
　　一楠点点头，倪长青带给自己的更是心动、温馨的幸福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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