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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瀑布后的隐藏石门
石门洞开,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不是寻常山洞的土腥味,而是一种混合了陈年灰尘、朽木、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药草香气的复杂气味。气味不刺鼻,反而有种沉静肃穆之感,像走进一座尘封千年的藏书阁。
“先别进。”柴胡拉住正要迈步的茯苓,“等空气流通。”
他从背囊中取出一个皮囊——那是用羊膀胱做的简易鼓风器,对着洞口按压。新鲜空气被压入,洞内陈腐的空气缓缓流出。
约莫一刻钟后,柴胡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浸了松脂的火把,伸进洞口。火把燃烧稳定,没有熄灭,也没有变色的迹象。
“可以进了。”他率先踏入。
林循紧随其后,素问第三,茯苓殿后。四人举着火把,踏入黑暗。
石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宽敞。两侧石壁打磨光滑,刻满了浮雕——大多是医事场景:黄帝与岐伯对坐论道,神农尝百草,雷公制九针,俞跗解剖……每一幅都栩栩如生,线条流畅,虽经千年仍清晰可辨。
“这些浮雕……”林循举着火把细看,声音因震撼而发颤,“如果拿到现代,每一幅都是国宝级文物。”
素问轻抚一幅“岐伯授针图”,指尖划过那些古老的线条:“这里记载的,是我门最原始的传承。你看,岐伯祖师手中拿的针,形状与后世不同——更粗,更短,像砭石。”
林循凑近细看。确实,那针的形状更像扁平的石头,而非后世细长的金属针。
“最早的针可能是石器。”他想起后世考古发现,“后来才演变为骨针、竹针、金属针。”
通道向前延伸,似乎没有尽头。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动,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变形,像一群在时光隧道中行走的幽魂。
走了约百步,前方出现岔路。
三条通道,分别通向不同方向。每条通道口上方都刻着一个符号:左通道是“☰”(乾卦),中通道是“☷”(坤卦),右通道是“☵”(坎卦)。
“八卦符号。”素问沉吟,“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王陵设计者用这些符号指示方向……但指向何处?”
柴胡举着火把分别照向三条通道。乾卦通道内隐约有向上的阶梯;坤卦通道平直延伸;坎卦通道则向下倾斜,深处传来隐约的水声。
“坎为水,通暗河。”林循分析,“如果王陵利用暗河做排水或防御,那么坎卦通道可能是通往陵墓核心的近路。但风险也最大——暗河可能有机关。”
“坤为地,厚重安稳,可能是主墓道。”素问看向坤卦通道,“但往往主墓道机关最多。”
“乾为天,向上……”柴胡思索,“可能是通往祭祀台或观星台。但王陵一般不会把重要东西放在高处。”
三人一时难以抉择。
茯苓忽然小声说:“那个……手札上有没有提示?”
林循和素问对视一眼,同时打开手札翻找。
果然,在一页边缘有极小的批注:「天行健,地势坤,水润下。循理而行,可达幽室。」
“天行健,地势坤……”林循重复,“这是《周易》的话。乾卦的象辞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意思是,乾象征天,运动不息;坤象征地,承载万物。”
“那‘循理而行’呢?”茯苓问。
素问眼睛一亮:“可能是指……按照卦象的本性选择通道。乾卦主动,如果我们要‘行’,就该走乾卦通道。但我们要去的是‘幽室’——幽深隐蔽的墓室,那应该对应坤卦的‘载物’、‘藏纳’。”
“所以走坤卦?”柴胡看向中通道。
“等等。”林循指着最后一句,“‘水润下’。坎卦代表水,水性润下,流向低处。如果王陵核心在低处,那么坎卦通道可能才是最近的。”
三人再次陷入沉思。
这时,素问忽然注意到,三个通道口的地面上,有极浅的刻痕。
她蹲下身,用手拂去灰尘。刻痕是三条并排的短线,但每条线的长度不同——左通道前的线最短,中通道前的线中等,右通道前的线最长。
“这是……”林循也蹲下来,“像某种测量标记。”
“长短……”素问思索,“《灵枢·骨度篇》记载了人体各部位的长度标准。比如‘头之大骨围二尺六寸’,‘胸围四尺五寸’……这些刻痕的长度,会不会对应某个身体部位的尺寸?”
她取出随身的皮尺——那是林循用麻线和骨片自制的,以“寸”为单位。她量了三条刻痕:左通道前刻痕长七寸五,中通道前长一尺二,右通道前长一尺六。
“七寸五……一尺二……一尺六……”她喃喃自语,脑中飞快回忆《骨度篇》的数据。
忽然,她想起什么:“足太阳膀胱经的‘分寸’!《灵枢》记载,从大椎到尾骨是二十一椎,每椎一寸半。但从大椎到至阳是七椎,正好七寸五!”
她指着左通道:“这是指向至阳穴的标记!至阳穴在第七胸椎下,属督脉,是阳气最盛之处。乾卦也属阳……”
“所以乾卦通道对应至阳穴。”林循接话,“那中通道的一尺二呢?”
素问继续推算:“从大椎到命门是十四椎,二十一寸。但一尺二……等等,从脐中到曲骨是五寸,但那是任脉。膀胱经的背俞穴间距……不对。”
她皱眉苦思。
茯苓忽然小声说:“师父,您说膀胱经的背俞穴,肺俞到心俞是多少来着?我抄《针灸甲乙经》的时候好像看到过……”
素问猛然想起:“肺俞在三椎下旁开一寸五,心俞在五椎下旁开一寸五,肝俞在九椎下……但那是纵向距离。横向距离……背俞穴左右间距是三寸,但那是两穴之间的总距离,单侧……”
“是‘脊中’!”林循忽然说,“《骨度篇》:‘项发以下至背骨,长二寸半。’但那是项部。等等,我想起来了——后世针灸取穴有‘同身寸’法,以患者本人体表标志定寸。一尺二……会不会是‘一尺二寸’对应某个特定身高人的某部位?”
这个思路让素问豁然开朗。
她站起身,走到中通道口,背对通道站立:“柴胡,量我从大椎到地面的距离。”
柴胡用皮尺测量:“师父,您身高约七尺五寸,大椎到地面……约六尺三寸。但这一尺二……”
“不是整体身高。”素问转身,“量我小臂的长度——从肘尖到腕横纹。”
柴胡测量:“正好一尺二!”
“小臂属手经,坤卦为地,为母,为承载。”素问眼中闪过明悟,“坤卦通道可能象征‘手’,需要用手去开启或操作什么。而坎卦通道的一尺六……”
“大腿的长度?”林循猜测,“从髋到膝?”
柴胡测量素问的大腿:“一尺五寸多,接近一尺六。”
“坎为水,水性趋下,对应下肢。”素问点头,“所以三个通道的标记,其实是在告诉我们:乾卦通道需要阳气旺盛(至阳穴),坤卦通道需要手部操作,坎卦通道需要下肢行走。”
她看向三人:“我们该选哪条?”
“走坎卦。”林循果断道,“我们的目的是尽快到达核心墓室。坎卦通道向下,且标记对应下肢行走,很可能就是墓道。而且有暗河水声,说明通道有活水,空气质量可能更好。”
柴胡也赞同:“坎卦通道虽然可能湿滑,但比起未知的乾卦(可能向上到高处)和坤卦(可能布满手动机关),走水路反而直接。”
素问沉吟片刻,点头:“好,走坎卦。”
四人踏入右通道。
通道果然向下倾斜,坡度平缓但持续。石壁上的浮雕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警示符号——有些像闪电,有些像漩涡,有些像交错的刀剑。
“小心脚下。”柴胡提醒,“这种符号通常表示前方有陷阱。”
他每一步都先用竹杖探地,确认坚实才踩下。林循和素问紧跟他的脚印,茯苓殿后,紧张得手心冒汗。
走了约五十步,前方出现一道深沟。
沟宽约两丈,深不见底,沟底隐约传来水流声。沟上原本应该有桥,但此刻只剩两根锈蚀断裂的铁链。
“过不去。”茯苓小声说。
柴胡观察沟壁:“可以攀岩过去。两侧石壁有凿出的踏脚坑,但湿滑,需要绳索保护。”
他从背囊中取出长绳,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系在通道口的石柱上。然后他率先开始攀爬——踩着那些千年凿痕,手指扣进岩缝,一点点向对岸移动。
火把的光在他身上跳动,照亮他紧绷的背脊和专注的侧脸。有几次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悬空,全靠臂力吊住。对岸三人屏息凝神,直到他安全落地。
“师父,我先拉您过来。”柴胡将绳索抛回。
素问系好绳索,开始攀爬。她的动作比柴胡更轻盈,仿佛那些踏脚坑是为她量身定做。林循这才想起,她常年采药爬山,身手本就不凡。
然后是茯苓。她虽然害怕,但咬牙坚持,在柴胡的引导下也安全抵达。
最后是林循。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岩壁比想象中更湿滑,踏脚坑里积着水,手指扣住的岩缝长满青苔。爬到一半时,他左脚踩的石头忽然松动——
“小心!”对岸三人同时惊呼。
林循右手猛地发力,整个人向上蹿了一截,险险稳住。他心脏狂跳,低头看了眼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咬牙继续。
终于抵达对岸时,他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没事吧?”素问扶住他。
“……没事。”林循喘着气,“继续走。”
过了深沟,通道开始变宽。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又走了约百步,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眼前。
洞穴高约十丈,宽不见边。洞顶垂挂着无数钟乳石,水滴从石尖滴落,在火把光中如银线坠落。洞底是一条宽阔的暗河,河水幽深,泛着暗绿色的光。
而最震撼的,是洞穴中央。
那里有一座石台,石台上立着一尊铜人。
月光——不,不是月光,是洞顶某种发光的矿石——透过水汽洒下,照在铜人身上。
那尊铜人等人高,通体青铜铸就,表面布满暗绿色的铜锈,但依然能看出精细的工艺。铜人呈站立姿势,双手自然下垂,面容模糊,但身体上的穴位标记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孔旁都刻着篆字穴名。
而在铜人周围,有十二盏铜灯,按照子、丑、寅、卯……十二时辰的位置排列。每盏灯的灯油早已干涸,但灯座设计精巧,似乎可以旋转。
“岐伯铜人……”素问的声音在空旷洞穴中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们找到了。”
林循一步步走向石台,仰头看着那尊千年铜人。
火光中,铜人静立,仿佛在等待。
等待了千年。
等待有人,来解开它身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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