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星轨

作者:若水倾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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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喂?”电话那头传来安医生带着睡意却依旧温和沉稳的女声。

      这一声,瞬间击溃了希岸所有的防线。

      “安医生……”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剧烈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这么晚……我……我不行了……我害怕……救救我……”他语无伦次,除了表达最原始的恐惧和求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岸?”安医生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而专注,充满了专业的安抚力量,“没关系,慢慢说,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我在家……安全……我……”希岸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却收效甚微,“我想跟你聊聊……三年前的事情。”

      安医生在电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希岸濒临崩溃的状态和话语中隐藏的严重性。她没有多问,只是沉稳地告诉希岸:“待在原地,锁好门,我马上到。”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急促,但不失冷静。

      希岸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透过猫眼确认了是安医生那张熟悉而关切的脸,才颤抖着打开门锁。

      安医生提着一个简单的出诊包,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气。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迅速进门,反手关好门,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希岸苍白如纸、泪痕未干的脸和依旧微微发抖的身体。

      “我们去沙发上坐下,好吗?”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希岸机械地点点头,带领她走到客厅。他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仿佛黑暗能给他一些遮掩。

      安医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给他时间和空间。

      沉默在昏暗中蔓延,只有希岸偶尔无法抑制的、抽气般的呼吸声。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她……柏默……她提到了那件事……”良久,希岸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用那件事……威胁我……要告诉袁执……”

      安医生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没有打断。

      “她说……脏……”这个字再次出口,希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希岸,”安医生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那不是你的错。无论那是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这句重复过无数次的话,在此刻却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碰到了那扇紧锁的、锈迹斑斑的闸门。

      希岸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羞耻。他看着安医生,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又像是终于无法再独自承受。

      “三年前……”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夏天……我接到……柏临风的电话。”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语速很慢,时常卡住,需要巨大的力气才能继续。

      “他说……姑姑……从国外回来了……很想我,在柏家老房子的阁楼里……给我留了东西,让我……马上去拿。”

      那是他最信任的姑姑,他没有任何怀疑。

      “我去了……老房子很安静……我上了阁楼……”他的眼神开始失焦,仿佛穿越回了那个闷热、布满灰尘的下午。

      “里面……什么都没有……很暗……只有一个小天窗透进一点光……”他的声音开始带上剧烈的颤抖,“我听到……身后有关门的声音……然后是……锁落下的声音……咔哒……”

      他模仿着那声锁响,身体随之猛地一缩。

      “我回头……就看到……他……柏临风……站在那里。”说出这个名字时,希岸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看着我……笑着说……”希岸的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他用手死死按住胸口,仿佛那里压着千斤巨石,“他说……‘小岸,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真漂亮……’”

      这句话,带着令人作呕的、扭曲的意味,从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成了希岸至今无法摆脱的梦魇。

      “然后……他……他走过来……我害怕……我往后退……撞到了箱子……没路了……”希岸的语速快了起来,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仿佛再次被逼入那个绝望的角落,“他伸出手……摸我的脸……我躲不开……他的手……很烫……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

      巨大的窒息感攫住了他。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那份刻骨铭心的、被最信任的亲人背叛和侵犯的耻辱。

      安医生立刻起身,坐到他身边,没有贸然触碰他,只是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手边,然后用沉稳而充满共情的声音引导他:“深呼吸,小岸,试着深呼吸……你在这里,很安全,这里没有柏临风,只有我。”

      希岸像是听不见,完全沉浸在那可怕的回忆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绝望的呜咽。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封存了三年的细节,一旦开闸,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

      那个昏暗的阁楼,那落锁的声音,柏临风带着酒气的、扭曲的笑容,那双在他触碰他的、令他作呕的手,以及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彻骨的恐惧和无力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重现了。

      他崩溃了,在安医生面前,在为袁执筑起的防线之后,他终于允许自己,为三年前那个无助的、被彻底摧毁了一部分的自己,痛哭失声。

      安医生没有阻止希岸的崩溃,她知道,这积压了三年的毒液,必须有一个出口。她只是静静地陪伴,确保他在崩溃的同时,身体是安全的,不会伤害到自己。

      良久,那剧烈的颤抖和呜咽才渐渐平息,转为一种精疲力尽的、深沉的抽泣。希岸依旧蜷缩着,仿佛这样能保护自己。

      “小岸,”安医生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定海神针,“你做得很好。把这些说出来,需要巨大的勇气。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你所感受到的一切,恐惧、恶心、羞耻,都是正常的反应,是那个事件带给你的,而不是你本身的问题。”

      希岸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而疲惫。他接过安医生递来的纸巾,却没有擦眼泪,只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他的手……”希岸的声音破碎不堪,但他似乎在努力遵循某种本能,想要把那肮脏的一切从身体里驱逐出去,“……碰到我脖子……然后……往下……我挣扎……他力气很大……把我按在旧箱子上……灰尘……好多灰尘……呛进喉咙……”

      他的叙述开始带上更多感官细节,那是创伤记忆被激活的典型特征。

      “他说……‘别动……你妈妈以前也这样……’……”希岸的胃部又是一阵痉挛,“我……我咬了他……咬了他的胳膊……他打了我……耳光……很响……耳朵里嗡嗡叫……”

      安医生静静地听着,适时地给予引导性的回应:“你当时在努力保护自己,反抗是本能,你做的是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尝试去做的事。”

      “没有用……”希岸绝望地摇头,“……他撕扯我的衣服……纽扣……掉了……我听见纽扣掉在木板上的声音……滚远了……我很冷……起鸡皮疙瘩……但他手很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耳语,仿佛说出这些细节本身都是一种玷污。

      “他……他进去了吗?”安医生用非常专业、不带任何评判的语气,问出了最关键、也最残酷的问题。她需要明确创伤的程度。

      希岸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再次僵硬,然后开始恐惧的颤动。

      进来了吗?他问自己,头好痛,

      他强迫自己去回忆……

      有吗?

      好像是有的……

      真的有吗?

      很疼。

      他眼神呆滞:“有”

      但是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头疼:“啊!”他痛苦的抱紧了自己。

      “我不记得了。”他哭泣着喊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安医生温柔的引导:“那后来呢?”

      “后来……我不记得了……好像是有人来了……不对,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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