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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0
就在叶濯缨22岁,以其在数学界的至高成就闪耀全球,与爱人汤睿的感情也日益稳定之际,一则不和谐的声音却在网络上悄然泛起涟漪。
一位拥有数百万粉丝、以炫富和犀利点评闻名的富二代博主,在某个八卦论坛匿名发帖(后被网友扒出并广泛传播),以极其刻薄的语气质疑汤睿与叶濯缨的关系。帖文中充斥着“老牛吃嫩草”、“利用资源不对等操控年轻天才”、“感情背后是资本算计”等充满恶意的揣测,虽然未直接点名,但指向性极其明显,瞬间引发了不小的舆论风波。
粉丝和路人们虽然纷纷为叶濯缨和汤睿辩护,斥责博主内心阴暗,但这类言论依旧像苍蝇一样,制造着令人不快的噪音。
就在争议发酵的当口,一向低调、几乎不回应任何非学术质疑的叶濯缨,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他的B站账号上更新了一条视频。
视频标题非常简单直接:《我的精神源泉与灵感堡垒——卧室一角分享》。
点开视频,镜头似乎是由叶濯缨本人手持手机拍摄,带着一点生活化的晃动感。背景明显是一间装修风格简约但温馨的卧室,暖色调的灯光营造出舒适的氛围。
然而,当镜头缓缓扫过房间的各个角落时,所有观看视频的网友,包括那位发起质疑的富二代博主,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卧室一角”?这分明是一个大型的、极其专业的“汤睿主题收藏馆”!
墙面海报:床头正上方,是一张巨幅的汤睿商务形象海报,照片中的汤睿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眼神沉稳睿智,气场强大。旁边还错落有致地贴着几张汤睿在不同公开场合的抓拍,或是沉思,或是浅笑。
定制棉花娃娃与手办:书桌和床头柜上,赫然摆放着好几个精心定制的汤睿形象棉花娃娃!有穿着西装三件套的“霸总版”,有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版”,甚至还有一个穿着休闲卫衣、笑容温暖的“居家版”。旁边一个透明的亚克力展示柜里,更是陈列着一排做工精致、表情各异的汤睿形象手办。叶濯缨的指尖在一个穿着西装的手办上轻轻点了点,镜头拉近,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响起:“特别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很……好看。”
小卡与周边:书架的空隙、显示器的边框,都夹着或贴着印有汤睿照片的小卡(小卡!叶神竟然也玩这个!)。一些印有汤睿公司Logo或者他卡通形象的钥匙扣、立牌等小物件,也随处可见,充满了生活气息。
镜头扫过书桌后的一面墙,这里没有海报,却更显用心。正中央是一个简约的木质相框,里面嵌着的不是学术荣誉证书,而是一张有些褪色、带着明显怀旧滤镜的大头贴。照片上的叶濯缨刚满十八岁,在德国领取高斯奖后,与汤睿挤在一个小小的自助照相亭里。背景是浮夸的星空图案,年轻的叶濯缨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旁笑得放松温暖的汤睿侧脸上,他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属于少年的愣怔,却带着全然的信赖。叶濯缨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十八岁,高斯奖之后,在哥廷根拍的。那天……他很高兴。”
镜头接着移向旁边,那里并排挂着两幅装裱精致的肖像画。
一幅是油画。画中的汤睿穿着深色西装,站在他汤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映照着他挺拔孤寂又掌控一切的背影。画作的笔触厚重,色彩以深蓝和暗金为主,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近乎神性的仰视视角。
另一幅是素描。捕捉的是汤睿某次在听叶濯缨讲解算法时,微微蹙眉思考的瞬间。眉宇间的纹路,眼神里的专注与探究,都被极其细腻的铅笔线条刻画得淋漓尽致,充满了动态的生活气息。
叶濯缨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有时候,他工作的样子,思考的样子,我觉得比任何数学结构都更……值得记录。”
等身抱枕(高能预警!):镜头最后定格在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一个印着汤睿温和睡颜的等身抱枕赫然入目!叶濯缨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非常自然,仿佛在介绍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用品:“出差的时候,会喷上他的同款香水在上面,抱着睡觉,会比较安心。”
一柜子的“西装汤总”:视频最后,叶濯缨拉开了一个衣柜的门,里面并非衣物,而是整整齐齐摆放着更多、更全系列的汤睿西装形象手办,不同姿势,不同神态,堪称一个微缩博物馆。
视频的最后,镜头重新对准了叶濯缨本人。他坐在这个被汤睿形象包围的房间里,清澈的目光直视镜头,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气,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与坚定。
他开口说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最近看到一些奇怪的说法。本来觉得无需理会,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说清楚。”
“对我来说,汤睿不仅仅是爱人,他是我疲惫时的力量源泉,是我在面对难题时的人生信仰,是我灵感枯竭时的缪斯。”
他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在这个有时候显得冰冷又无趣的世界里,他的存在,他的照片,他的一切,构成了我唯一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所以,不是谁依附谁,也不是谁算计谁。是我心甘情愿,用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让他充满我的世界。”
“就这样。”
视频到此结束,没有激烈的反驳,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场堪称“核弹”级别的、用行动和真心构成的宣言。
视频发布后,全网炸了。
B站弹幕和评论区彻底沦陷:
“我的天!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叶神的卧室原来是这样的!”
“从学术大神到追星男孩无缝切换?这反差萌我直接没了!”
“等身抱枕!还喷同款香水!叶神你也太会了吧!这是什么纯爱战神!”
“那位富二代博主呢?出来走两步?
“啊啊啊大头贴!十八岁的叶神好嫩!眼神已经拉丝了!”
“卧槽!油画和素描!叶神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这油画功底!这光影!叶神是用研究数学的脑子在画画吗?”
“素描那张太传神了!汤总思考时这么帅的吗?我理解了!”
“从大头贴到等身抱枕,这是完整的恋爱编年史啊!”
“救命!这不是卧室,这是汤睿主题艺术展+纪念馆!”
“技术力、艺术力、财力、爱意的完美结合!叶神,不愧是你!”么叫‘被算计’?叶神这分明是爱惨了好吗!”
“汤总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能被这样的天才用这种方式深爱着!”
“破防了家人们,原来顶级智性恋的浪漫,是把你变成我世界里的唯一神明。”
“这波回应,堪称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天花板!质疑感情?直接给你看我的‘神龛’!”
很快,#叶濯缨的卧室是汤睿主题馆#、#叶濯缨纯爱战神#、#论顶级天才的浪漫#等话题席卷所有社交平台。那位富二代博主的质疑贴早已被嘲讽的评论淹没,本人也灰溜溜地删帖隐匿。
而事件另一位主角汤睿的回应,则是在微博上转发了叶濯缨的这条视频,配文只有一个栗子的表情。
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这是叶濯缨小时候,汤睿总用来逗他的糖炒栗子。
后来,据汤睿身边的助理“不小心”透露,那天汤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很久,对着手机屏幕看了无数遍那个视频,出来的时候眼角有点红,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一场无稽的质疑,最终变成了一场全网见证的、极致浪漫的告白。叶濯缨用他独有的、硬核又直球的方式,再次向全世界宣告了他对汤睿不容置疑的爱意。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汤睿脸上,他反复播放着那个视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胸腔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滚烫、酸胀,几乎要溢出来。
起初看到那些恶意的揣测时,他更多的是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习惯了商海沉浮中的明枪暗箭,却无法容忍任何人玷污他与小缨之间那份纯粹的感情。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数种公关方案,思考如何用最强硬的手段压下那些噪音,保护好他的年轻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小缨会用这样一种方式,一种……如此直接,如此“叶濯缨”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镜头扫过巨幅海报)
汤睿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他几年前在一次行业峰会上的照片,连他自己都觉得表情过于严肃刻板。可小缨却把它放在了床头,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所以,那些自己觉得疲惫而显得冷漠的瞬间,在小缨眼里,依然是值得凝视的模样吗?
(指尖轻点西装手办,声音温柔:“特别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
汤睿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他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要去参加一个极其重要的签约仪式,心情有些紧绷,是小缨帮他调整了领带,然后用那种研究数学猜想般的专注目光看了他好久,最后认真地说:“哥,你穿西装很好看。”他当时只当是孩子气的安慰,却不知这句话,被如此郑重地记在心里,甚至成了定制手办的理由。
(展示柜里琳琅满目的手办,不同神态的自己)
汤睿几乎有些汗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过那么多表情——沉思的、微笑的、甚至某个清晨睡眼惺忪被小缨偷拍到的……都被细致地捕捉、还原,珍藏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这需要多少默默的关注,需要倾注多少心血去收集和定制?这根本不是一时兴起的玩闹,这是经年累月的、沉默的爱意汇编。
(镜头定格在那张褪色的大头贴上)
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大头贴充满屏幕时,汤睿的呼吸微微一滞。记忆如同被撬开的陈年酒酿,带着微醺的气息扑面而来。哥廷根,那个充满学术气息的古老小镇,颁奖礼后的喧嚣令人疲惫,是他拉着那时才十八岁、眉宇间还带着一丝获奖后茫然的小缨,溜出了宴会厅。路过那个闪着俗气霓虹灯的自助照相亭时,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带这孩子找个地方躲躲清静,也想留下点不同于学术会议的、轻松的记忆。
他记得狭小空间里彼此挨着的体温,记得自己手臂自然地搭在小缨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记得按下快门时自己对着镜头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而他直到此刻,通过这个视频,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小缨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侧头,目光正落在他的侧脸上。那眼神,哪里是孩子气的愣怔?那分明是……是早已悄然滋长、却被他惯性忽略的、全然的依赖与初生的情愫。
“十八岁,高斯奖之后,在哥廷根拍的。那天……他很高兴。”
小缨清冷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汤睿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狠狠搔过,酸涩与甜蜜交织着蔓延开来。他高兴?是啊,他当时因为能陪在小缨身边,分享他重要的时刻而感到高兴。可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份简单的高兴,在小缨那里,竟成了如此珍视、需要被郑重收藏和反复回味的记忆。这张大头贴,藏着的不是一次随意的玩闹,而是一个少年最初心动的秘密,是他小心翼翼保存了四年的、关于“高兴”的证明。
(镜头移向那幅油画)
接着,那幅油画撞入眼帘。汤睿的瞳孔微微收缩。画中的他,站在熟悉的办公室落地窗前,背影挺拔,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星河。他从未以这个视角看过自己。画作的笔触是那样厚重,色彩沉郁而辉煌,深蓝的夜空,暗金的灯火,将他渲染得如同掌控这一切的……神祇。那是一种近乎仰望的视角,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超越现实的、带着神性的崇拜。
汤睿感到一阵心悸。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小缨眼中,竟是这样的形象。这不再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天才少年,而是一个灵魂已然成熟、用最浓烈的色彩和最深沉的笔触,将他奉上神坛的艺术家。这幅画里倾注的情感,太厚重,太虔诚,几乎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小缨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的吗?带着这样磅礴的、几乎要将自身燃烧殆尽的爱意与敬仰?
(高能预警的等身抱枕,和那句“喷上同款香水抱着睡觉”)
呼吸骤然一滞。汤睿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想起小缨有时出差回来,身上总会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气息,他原以为是巧合,或者是在自己家里沾染上的……原来不是。是那个年轻人,在远离他的陌生环境里,用这种方式笨拙地寻找一份心安。那种被需要、被如此强烈地思念着的感觉,像海潮般冲击着他一直以来试图维持的、年长者的冷静外壳。他几乎能想象出,小缨在异国的酒店里,认真地在抱枕上喷香水,然后抱着它安然入睡的样子。那个天才科学家私下里却对他有着这样孩子气的依赖。
(最后,小缨坐在那片属于他的“海洋”中央,眼神清澈而坚定地说:“他是我疲惫时的力量源泉……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视线彻底模糊了。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小缨那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力量源泉?人生信仰?灵感缪斯?
他何德何能……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付出更多,是自己年长九岁,理应提供更多的庇护、资源和引导。他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过于外露的保护欲,生怕给年轻的爱人带来压力,生怕外界那些恶意的猜测有一丝一毫成真的可能。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小缨要的,从来不是被他紧紧护在羽翼之下。
那个年轻人,是以一种何等磅礴的姿态,将他汤睿这个人,完全地、彻底地纳入了自己的世界体系中心。他的爱,不是索取,不是依附,而是虔诚的供奉,是坦荡的宣告——你看,这就是我的选择,这就是我的信仰,这就是我构建的、拥有你的世界。
那些质疑“老牛吃嫩草”、质疑他倚仗资本操控感情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小缨用最硬核的方式,撕碎了所有世俗的偏见。不是他汤睿在“吃嫩草”,是那个年轻的、如星辰般耀眼的天才,心甘情愿地、用近乎崇拜的方式,深爱着他。
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撼、无边心疼、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幸福感攫住了他。他关掉视频,将手机屏幕按灭,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闭上了眼睛。
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份过于厚重和炽热的爱意。
那个傻孩子……把他所有的软肋和温柔,都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全世界面前,只为了守护他。
许久,他睁开眼,拿起手机,找到了那条视频。他转发了它,配文只有一个栗子的表情。
那是小缨小时候,他总用来逗他的糖炒栗子。是小缨埋头在草稿纸里时,他剥好了悄悄递过去的甜味。是他们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记忆。
他想,他懂了。
从此以后,他不仅要做好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更要努力地、一直一直地,成为配得上这份毫无保留爱意的,那个更好的“汤睿”。
窗外的城市已经熄灭了最后一片喧嚣的灯火,只余下路灯勾勒出街道沉睡的轮廓。汤睿推开家门,玄关感应灯柔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房子里很安静,与他刚才离开的那个充满善意调侃和酒杯碰撞声的露台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有些缓慢,不仅仅是酒精带来的微醺,更是一种情绪过度充盈后的倦怠与松弛。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领带,脑海里还回响着朋友们的话语,赵文嘉夸张的笑声,顾兆和了然的碰杯,叶濯舟戏谑的眼神,裴行之冷静的分析……最终,所有这些纷杂的声音,都沉淀为露台上那句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的——“吵到你了吧?以后不会了。”
他换上柔软的居家拖鞋,走向卧室。门虚掩着,一线暖黄的光透出来。他轻轻推开。
叶濯缨果然还没睡。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靠窗的地毯上,身上穿着汤睿那件略显宽大的旧棉质T恤,深色的布料更衬得他脖颈和手腕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他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伸直,腿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深蓝色布面的笔记本,旁边散落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笔。他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应该是刚洗完澡没多久。台灯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像一幅静谧的油画。
他似乎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那专注的姿态,与视频里那个冷静展示着自己内心世界的少年重叠,却又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
汤睿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胸腔里那股从看完视频就一直在缓慢发酵、在聚会中被友情催化、此刻在静谧的夜色里终于达到顶点的情绪,汹涌地拍打着他的心岸。
似乎是感受到了门口的注视,叶濯缨敲击铅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目光越过肩膀,落在汤睿身上。看到是他,那双总是盛着理性与思索的眼睛里,很自然地泛起一丝微小的涟漪,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回来了。”他声音不高,带着一点长时间思考后的微哑。
“嗯。”汤睿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他直起身,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漱,而是径直走到叶濯缨身边,挨着他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昂贵的手工西裤直接接触地面,他也毫不在意。
靠近了,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款的、带着雪松味的沐浴露气息,混合着一点纸墨和铅笔芯的干净味道。
叶濯缨对于他突然的靠近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排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变量。他注意到汤睿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那双深邃眼眸里不同寻常的、涌动着的情绪。
“喝酒了?”他问,语气是纯粹的确认,不带评判。
“喝了一点。”汤睿的目光落在他腿上的笔记本上,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深蓝色的封面,触感微凉而粗糙。“在写什么?”
“一些关于混沌映射在新型加密架构中应用的思路。”叶濯缨合上笔记本,很自然地把它放到一边,仿佛那只是随手可放的寻常物件,然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汤睿身上。他微微蹙眉,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汤睿的脸,“你看起来……有点累。裴哥给的安神茶喝了吗?”
他没有问聚会怎么样,没有问朋友们看了视频有什么反应,他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把那场引发轰动的视频和此刻汤睿异常的情绪状态直接联系起来。他的思维模式依旧是线性的、解决问题的。累了,就休息,有情绪,就找原因——比如喝酒,比如疲惫。
这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像最轻柔的羽毛,恰恰搔到了汤睿内心最柔软、也是最无处遁形的地方。
汤睿没有回答关于安神茶的问题。他的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缓缓扫过这个房间。
床头正上方,是视频里出现过的巨幅海报,汤睿自己都觉得表情过于冷硬的那张。书桌上,那几个穿着不同款式西装的棉花娃娃排排坐,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和他今天戴的是同款。旁边的亚克力展示柜里,手办们定格着各种他自己都未必记得的神态。那张哥廷根的大头贴,被一个简约的相框珍重地裱起来,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那幅笔触厚重的油画……他几乎能感受到作画人当时倾注其间的、近乎灼热的情感。
这一切,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却无比坚实的场域,将他紧紧包裹。在这里,他不是汤总,不是那个需要运筹帷幄、时刻保持警惕的商人,他只是叶濯缨世界里的“汤睿”,是被如此细致观察、如此郑重珍藏、如此全然信赖着的存在。
这种认知,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冲垮了他最后一丝试图维持的、年长者的镇定。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碰那些周边,而是轻轻握住了叶濯缨放在地毯上的手。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微凉。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时,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抽走。
汤睿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热流,却发现只是徒劳。
叶濯缨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脆弱的姿态惊住了。他身体微微僵住,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强烈而外露的情感表达。
“汤睿?”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轻,“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喝多了?”他空着的那只手甚至抬起来,似乎想探探汤睿的额头,又犹豫着该不该落下。
就在这时,汤睿抬起头。他没有喝醉,眼神甚至比平时更加清明,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震撼、感动、心疼、无奈,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看着叶濯缨那双带着茫然的眼睛,看着这个用最天才的头脑做着最“笨拙”事情的恋人,看着这个因为他一句可能的“被吵到”,就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当成堡垒献出来的少年。
所有的言语在喉头翻滚,最终凝聚成一句带着无尽叹息和认命般宠溺的低语,打破了房间的静谧:
“小混蛋……”
这三个字,被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唤出来,没有半分责骂的意味,反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投降。
叶濯缨明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称呼。他嘴唇微张,像是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汤睿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收紧了些握着叶濯缨的手,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节,目光牢牢锁住他,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心口熨烫出来: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甘,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带着巨大幸福的无奈。
叶濯缨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几下。他似乎花费了几秒钟来处理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关联。
“吃……”他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方程,“……是什么意思?生物学上的摄取能量,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视频发布后可能的舆论反响,试图从汤睿的角度去理解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认真,看着汤睿,非常严谨地开始分析:
“从社会关系学和博弈论的角度来看,一段稳定的关系通常意味着双方的付出与需求达到某种平衡。我认为,‘吃定’这个描述并不准确,它暗示了单方面的控制和剥削。”
他微微前倾,目光坦诚得如同在学术答辩:
“在这段关系里,我需要你的经验和判断,来处理那些我无法理解或者不感兴趣的复杂社交和商业规则;我需要你提供的稳定情感支持,这能让我更专注于我的研究;我需要你的存在本身,这对我而言是比任何数学定理都更重要的公理。”
他列举着,条理清晰。
“而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你似乎……也需要我。”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你需要我的学术成果,为你的商业布局提供技术壁垒和战略前瞻;你需要我……对你产生的这种独特的、高浓度的情感依赖,这能满足你的保护欲和……或许还有其他我尚未完全定义的情感需求。”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无比笃定:
“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吃定’谁。这是一种高度互补、协同效应显著的共生关系。外界的不理解,源于他们无法获取足够的数据来构建正确的模型。”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汤睿,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你看,我分析得对不对”的求证意味。
汤睿:“……”
他听着叶濯缨这番一本正经的、用学术语言解构他们感情的长篇大论,看着他努力为自己“辩解”、试图证明这段关系“公平合理”的样子,一时间,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卡在了胸口,哭笑不得。
他该拿这个天才怎么办?
跟他讲心动,他跟你讲博弈论;跟他讲吃醋,他跟你讲供需平衡;跟他讲浪漫,他跟你讲协同效应。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番“冰冷”的分析,却比世界上任何情话都更让汤睿心动。因为他知道,这是叶濯缨表达在意和守护的方式。他在用他最擅长、也最信任的武器——逻辑与理性,来捍卫他们的关系,来告诉他:“你不要觉得吃亏,我们很公平,我很需要你。”
这种笨拙的、直接的、毫无技巧全是真心的回应,让汤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一开始是压抑的,后来渐渐放开,笑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带着释然和无比的愉悦。
叶濯缨被他笑得更加茫然,甚至有点无措:“……我分析得不对吗?”
汤睿止住笑,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和水光。他松开握着叶濯缨的手,转而捧住了他的脸。掌心感受着少年脸颊细腻温凉的肌肤,拇指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心。
“对,你说得都对。”汤睿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注视着叶濯缨清澈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们是共生关系,高度互补,协同效应显著。”
然后,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霸道:
“但是小缨,你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变量。”
叶濯缨专注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补充。
汤睿微微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呼吸交融,声音低沉而缱绻:
“那个变量,叫做‘我爱你’。不是因为它有用,不是因为它能满足任何需求,仅仅是因为……是你。”
他看着叶濯缨的瞳孔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放大,那总是理性运转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悸动”的波澜。
“所以,”汤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无比幸福的叹息,“不是博弈,不是供需,是我心甘情愿,被你‘吃定’。明白了吗?我的小天才。”
叶濯缨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无法用数学模型精确定义的“变量”。过了好几秒,他才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汤睿的拇指指腹,带来一阵微痒。他眼底的困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升腾的、温软的亮光。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没有再试图进行学术反驳,只是微微偏过头,将自己更深入地埋进汤睿的掌心,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心处所的猫。然后,他用一种极轻的、带着点不确定,却又异常认真的语气,小声回应:
“哦。”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确认一个重要的定理:
“……那,我也是。”
我也是什么?
我也是心甘情愿。
我也是……爱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分析,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汤睿心中最后一把锁。
汤睿再也忍不住,低头,吻出了那双刚刚吐出世间最动人情话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或激情掠夺,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印记。是确认,是归属,是无声的誓言。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急促。
叶濯缨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有些氤氲,看起来比那些手办和画像都要生动千万倍。
汤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被“公开处刑”而产生的微妙窘迫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充盈和柔软。
他揽住叶濯缨的腰,将人轻轻带进怀里,下巴抵着他散发着清香的发顶,看着满屋子自己的“形象”,无奈又宠溺地低笑:
“这下好了,我的黑历史,算是被你彻底攥在手里了。”
叶濯缨在他怀里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理直气壮:
“不是黑历史。是……编年史。”
汤睿的心又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个总能给他惊喜的宝贝牢牢锁住。
“好,编年史。”他从善如流,语气纵容,“以后每年,都给你提供新的‘史料’,行了吧?”
叶濯缨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心满意足的意味。
窗外的月光悄悄挪移,将相拥的身影拉长,投映在那些定格了汤睿无数瞬间的画像和照片上。
在这个由叶濯缨亲手构建的、充满了“汤睿”元素的堡垒里,他们彼此拥有,彼此守护。
全世界都知道又如何?
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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