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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
“外婆相信襄儿的眼光,他一定是一个很稳妥的人,晚上看外婆用珍藏的米酒好好招待他!”
曲襄襄被外婆的语气逗笑,又忽然想起来:“对了,外婆,你别和我爸我妈说,他们还不知道呢。”
外婆笑得慈祥,眯起的眼睛里尽是宠溺,轻轻拍了拍曲襄襄的手:“放心吧,这是我和襄儿的秘密。”
外婆去堂屋分装米酒,曲襄襄回厨房的时候,楚云端正在承担烧火的职责。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宁静又温暖,额头因为热渗出细密的汗珠。
曲襄襄轻步上前,细心为楚云端擦去他鼻尖的烟灰。
“稻草要放在木柴的下面,这样不容易起灰,也能把木柴烧透。”曲襄襄搂住楚云端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语气里带着挑衅的俏皮,“看来学长也不是什么都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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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江口味重,爱吃辣,楚云端吃不太习惯,就喝了很多香甜的米酒解辣。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自家酿的,没有度数”的威力。
曲襄襄从小喝,酒量比楚云端更好,晚上小酌两杯完全没问题,一抬头却看见楚云端已经带上了醉意。
楚云端醉了后也不吵不闹,只是坐在原地捧着脸呆笑,像是偷吃了一整罐糖果的小孩。躺在床上的时候终于有一点耍赖,拽着曲襄襄不肯让她走。
曲襄襄于是不走,坐在床头给他讲小时候的故事,讲外公送给她的小狗,小狗去世了,她很伤心。外公安慰她,再给她抱一只小狗,可是后来外公也去世了。再后来,她就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住楼房也就不方便养小狗了。
曲襄襄的声音太轻太柔,像羽毛拂过楚云端的眼皮,引得他沉沉睡去。曲襄襄看楚云端呼吸均匀,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做了那么久的车,还干了好多活,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夜里如果有老鼠,不要害怕,我会来保护你的。”
曲襄襄轻手轻脚,离开楚云端的卧室。外婆已经在被窝里看电视。曲襄襄洗漱完也钻进被窝,搂住外婆。
上一次这样和外婆一起睡,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
外婆将电视声音调小一点:“你妈还好吗,和你爸还吵架吗?”
曲襄襄想起妈妈对爸爸维护的样子,非常恩爱。“挺好的。”她回答。
曲襄襄的母亲来自米江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嫁给了曲德志,她始终觉得自己是高攀。曲德志则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姿态,虽然他也不过是小学毕业,凭借几首背诵得滚瓜烂熟的诗,赢得了余美玉的芳心。曲德志总是炫耀自己语文很好,写作文总是拿奖,但那都是小学的事了。
曲襄襄小时候也在家庭的氛围下陪着妈妈畏惧爸爸。爸爸对她那些所谓的好,实际上给她添麻烦,她也敢怒不敢言。后来学识增长,看见别人的幸福家庭,曲襄襄才知道夫妻是平等相爱的。
余美玉不顾父母和哥哥们的阻拦,坚定地远嫁,因为距离和经济困扰,更是因为丈夫的自私自大,常年不得归家。
曲襄襄小时候在日记里写:她那样放下一切来嫁你,你为什么不可以对她好一点,哪怕是像对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对一个仆人。明明她也是被父母和兄长们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宝贝,怎么就被你这样使唤。爸爸,如果我以后嫁给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你会开心吗?我想大概会的,毕竟在你眼里你是天下第一好人,好丈夫、好儿子、好爸爸、好哥哥、好弟弟。
曲襄襄曾经那样心疼妈妈,为她抗争,做她的“丈夫”,可这份心疼也被尽数消磨。
上午,余美玉给曲襄襄打电话,曲襄襄没告诉她自己来外婆家了。
明明攒了两万块,明明可以回家看看她的妈妈,可还是选择把钱留给儿子,这都是她的决定,她的人生,曲襄襄不再干预、不再期待。
曲襄襄忍不住去想,以前我总是把家里的所有矛盾归咎于父亲,拼命地美化我的妈妈,难道她真的没有问题吗,她难道不是助纣为虐的人吗?
口口声声说爱曲襄襄,却从来只为曲临阳结婚操心攒钱。余美玉一直说只她能依靠曲襄襄,她凭什么只依靠我,她有儿子有老公,为什么好的一面都对他们,不幸福的那一面就要我来处理?
在爸爸妈妈眼里,我生八个孩子姓曲都没用,只有曲临阳的孩子是他们的亲亲宝贝乖孙。
我不叫招娣,可我是招娣。
曲襄襄沉浸在思绪中,外婆忽然喊她:“宝宝,我明天上街给你买个豆沙包当早餐好不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曲襄襄笑了,轻声回道:“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去看看,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外婆听了,狠狠拍曲襄襄的屁股:“想拍你的马屁都找不到地方!”
把曲襄襄逗得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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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端喝多了,第二天早上起的有点晚,不过并没有宿醉后的头疼。他慢悠悠地起身,玻璃花窗外人影模糊,正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楚云端走进院子,是曲襄襄正在逗小狗玩。过了一个晚上,小狗也意识到了曲襄襄是自家人,对她很亲近。
“你看它馋不馋?连药也要吃”曲襄襄扭头对刚起床的楚云端道,脸上笑容明媚的不像话,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光影流转之间,似乎时间也缓慢了下来。
楚云端被眼前的情景晃了神,然后反应过来:“你不舒服吗,怎么拿着药。”
“不是我的药,是外婆的钙片。”曲襄襄回答他,“你饿不饿,我早上骑车去镇上买了包子,给你热一下。”
曲襄襄给楚云端惹了两个包子,盛了一碗小米粥,糊弄一顿早餐。
“我带你上街逛逛吧。”曲襄襄提议。楚云端起的不算特别晚,曲襄襄骑电动车带他去镇上逛街,还是有很多商贩。
阳光洒落在热闹的集市上,空气中弥漫着各式各样的气味,交织着新鲜蔬果的清香与香料的辛辣。五颜六色的摊位林立,卖家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声音此起彼伏,生机四溢。
人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有的在仔细挑选新鲜的水果,手中捧着红艳艳的苹果和金黄的橙子;有的则围在小吃摊前,口水直流,期待着刚出锅的油条和香气四溢的炸串。
集市的一角,一位老者正在编织竹篮,灵巧的手指在竹条间穿梭,吸引了不少围观者。孩子们在摊位间欢笑着,时不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糖画或五光十色的气球,恨不得立刻拥有。
楚云端认真观察着这里,观察曲襄襄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大超市,拉着曲襄襄进去了:“我们买一箱牛奶,给外婆补钙。”
曲襄襄被楚云端紧紧牵着,她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在认真的挑选哪款牛奶更适合老年人。
楚云端永远在字里行间里爱人。
在热闹集市里,曲襄襄的心平静如水,她许愿和楚云端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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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温暖而懒散,空气中弥漫着西瓜的清甜。曲襄襄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只听见窗外蝉鸣阵阵,似乎在诉说着夏天的无尽烦恼。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小时候,那些个在外婆家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曲襄襄问外婆几点了。外婆正在理毛线,头也不抬:“三点了。”
“外婆,你都没有看钟!”曲襄襄在床上不满翻滚,声音撒娇得不像话。
外婆的目光落在窗户上,她告诉曲襄襄:“影子到第三块玻璃的边边,大约就是三点了。”
曲襄襄看手机,果然三点了。她心中惊讶又哀伤。外婆要独自一人度过多少个日夜,才能总结出这些细碎的规律。
“呆什么呢,你不是说要带你男朋友钓鱼吗?”外婆喊曲襄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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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襄襄从小生活在这里,很多农活都做的十分熟稔,她和楚云端一起去菜园摘菜,去池塘里钓鱼,去田地抓萤火虫。
假期最后一天,吃过午饭,曲襄襄和楚云端不得不离开。走之前,楚云端进来帮曲襄襄拿行李,忽然发现曲襄襄蹑手蹑脚、左顾右盼。
“干嘛呢?做贼一样。”
曲襄襄赶忙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嘘。”
楚云端看见外婆枕头下一闪而过的红色纸张,明白了曲襄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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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襄襄和楚云端鬼鬼祟祟的时候,外婆正在菜园里忙碌,带回来一小包半红半青的草莓,也就十来颗,形状怪异,大小不一。
“长了两颗草莓秧子,每次结果刚有点儿红味儿,小叮当就跑去偷吃。我一个老太太也不爱吃,就随它去了。
你说你要回来,我赶紧围了一圈栅栏,这才攒了几个。洗干净的,你们带上,路上解渴吃。”
曲襄襄接过草莓,珍而重之。
“我知道了,外婆,我们走啦。我有空还回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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