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

　　厨房里，平底锅里的煎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边缘逐渐泛起诱人的金黄色。谢言专注地盯着火候，修长的手指稳握着锅柄，确保蛋黄保持着宋翊要求的溏心状态。

　　宋翊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流理台边，像没骨头似的。他看着谢言利落的动作，目光从他微蹙的眉间滑到左眼角的泪痣，再落到他因为专注而轻抿的薄唇上。晨光为谢言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削弱了他平日里的清冷感。

　　“言言，”宋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吐司边帮我切掉。”

　　谢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自己切。”

　　“不要，”宋翊耍赖，伸手从后面抱住谢言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看着锅里晃动的蛋黄，“你切的比较好吃。”

　　这毫无逻辑的理由让谢言动作微顿。他侧过头，对上宋翊近在咫尺的、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那颗小虎牙得意地露了出来。谢言没说话，只是空着的左手抬起，用手肘轻轻往后顶了一下，示意他别捣乱。

　　宋翊笑嘻嘻地松开一点，却没完全退开，依旧保持着从后方半拥的姿势，看着谢言将煎蛋完美地铲出锅，然后真的拿起旁边的吐司，用刀精准而迅速地切掉了四边焦黄的面包皮，将中间柔软的部分放进盘子里。

　　“喏。”谢言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宋翊心满意足地接过，就着这个从背后拥抱的姿势，拿起叉子戳破了溏心蛋，金黄色的蛋液流淌出来，浸透了柔软的吐司。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就着谢言的肩膀蹭了蹭脸颊：“好吃。”

　　谢言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和轻微的痒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默默地将牛奶倒进杯子，推到宋翊手边。

　　“快点吃，要迟到了。”

　　……

　　苑钦三中，高二三班的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谢言坐姿端正，目光落在黑板上，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步骤。他旁边的宋翊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转着笔，视线大多数时候落在窗外，或者……落在谢言的侧脸上。

　　他看着谢言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还有那颗在自然光下颜色更显浅淡的泪痣。谢言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笔尾轻点下唇，宋翊的视线便随之落在那淡色的唇瓣上，思绪有些飘远。

　　昨晚被抱回卧室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书桌前紧密相拥的温度也尚未完全散去。宋翊耳根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谢言指尖轻柔抚过的触感。

　　他收回目光，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小条纸，低头飞快地写几个字，然后趁讲台上的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动作迅速地将纸条塞到了谢言摊开的数学书下面。

　　谢言正专注于解题思路，感觉到书本下的动静，眉头微蹙，垂眸看了一眼。那张小小的纸条上，是宋翊有些潦草却依旧不难看的字迹：

　　【中午想吃小食堂的糖醋排骨，帮我占位？】

　　后面还画了一个简笔的笑脸，露出了两颗牙，其中一颗特意画得尖了点，像他的小虎牙。

　　谢言的目光在纸条上停留了两秒，指尖微动，将纸条不动声色地折起，夹进了自己的笔袋里。他没有看宋翊，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过了几分钟，当老师提出一个稍有难度的问题，目光扫视全班时，谢言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解题过程，然后轻轻将草稿纸往宋翊那边推过去一小半。

　　宋翊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开笑意，他低头看着谢言清晰工整的步骤，拿起笔，依葫芦画瓢地抄写在自己的本子上。虽然不一定完全理解，但至少能应付过去。

　　下课铃响，老师刚宣布下课，宋翊就迫不及待地凑到谢言身边：“纸条看到了吧？”

　　谢言正在整理书本，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糖醋排骨……”宋翊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言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目光扫过宋翊带着期待的脸，语气没什么起伏：“看你表现。”

　　“我表现还不够好？”宋翊跟着站起来，与他并肩往外走，语气里带着点委屈，“我上课都没吵你。”

　　谢言没理他，径直走向下节课的教室。宋翊也不恼，笑嘻嘻地跟在他身侧，手臂偶尔会碰到谢言的。

　　走廊上人来人往。林海涛从后面追上来，一把勾住宋翊的脖子：“翊哥！下节体育课，打球去啊？”

　　宋翊被他带得一个趔趄，笑骂着挣脱：“去就去，别动手动脚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言，见对方神色如常，才又转向林海涛，“老规矩，输了请喝水。”

　　“没问题！”林海涛拍着胸脯。

　　简嘉恒和张磊也走了过来。简嘉恒推了推眼镜，看向谢言：“学霸，体育课还是在旁边看书？”

　　谢言点了点头。

　　颜昕昕和谭梓奚也从隔壁班走了出来。谭梓奚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短上衣配喇叭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神色淡然。颜昕昕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奚奚，体育课你要活动吗？还是……”

　　“随便。”谭梓奚语气没什么波澜，目光却扫过前面谢言和宋翊并肩而行的背影。

　　颜昕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笑，挽住她的手臂：“那我们去打羽毛球吧？稍微活动一下。”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往操场走去。阳光正好，春日的微风带着暖意，吹动了少年们的发梢和衣角。宋翊和林海涛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讨论着待会儿的战术，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谢言走在稍后一点，步伐沉稳。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活跃的、红色的身影上（宋翊今天穿了件红色T恤），看着他回头冲自己露出的、带着虎牙的灿烂笑容，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谢言的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被折起来的、带着宋翊字迹的纸条。他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也许，帮他去占个位，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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