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神明死遁后

　　卡修斯在第二天就早早离开了，莉莉卡和海露莎带着人在城门为他饯行，想起从前是他为骑士团送别的，如今身份置换，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得知卡修斯就是卡特的凡尔纳一连好几天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说，我去探险那会儿使唤的人是海域神明啊……”他难以置信，又转头看向莉莉卡，“我没有很冒犯吧。”他竟然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没有吧。”她耸肩，要是对方知道自己对北地神明也是吊儿郎当的，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晕倒。
　　“不说这个了，”她换了个话题，“菲琳德娜又出现裂隙了，出征文书马上就会下来，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先把兵权拿回来。”
　　“皇帝有心收权，就不会再让你们两个同时上战场，大概会派西必厄去，等文书下来我们再做打算。”海露莎说。
　　西必厄的战术一直是按兵不动等待支援，再抢支援者军功加固皇帝对他的信任，然而这一切都在皇帝的默许中，他是皇帝的剑，可不能钝了或是坏了，所以海露莎笃信皇帝会派他出征再度消耗夜莺骑士团的兵马。
　　几天后，出征文书下达，命令莉莉卡和西必厄远赴菲琳德娜，凡尔纳的通牒果然迟迟没有下来。
　　“既然是莉莉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海露莎在心中盘算着计划的雏形。
　　熹光正好，春日融融，风卷起一地落叶，平静水面下的波诡云谲，就如这落叶一般，被风吹散后就不见踪影，仿佛从未有过。
　　……
　　莉莉卡按命令抵达了菲琳德娜，如预料中的那样，西必厄宝贝极了他手下的兵马，有什么事都找她发兵。她表面全部应承下来，实际并没有让骑士团积极应战，主打一个对方反击立刻就跑。西必厄也不是傻的，一来二去看明白了她的算盘，也只能隐忍不发。
　　这一系列做法让阿希尔目瞪口呆，直言：“没想到没了凡尔纳你都不会打仗了。”
　　他跟着莉莉卡的两年，从没见过对方有一次是这样作战的
　　“等着就好。”莉莉卡回。
　　“等什么，情况只会越拖越不好，还是你想一辈子都留在菲琳德娜了？”
　　她就是在等一个足够让事态失控的机会，要是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自己还是要出面的，所以眼下只能赌西必厄在此之前就弃城而去，莉莉卡皱眉。
　　阿希尔不懂这些年她和皇女在捣鼓些什么，只是觉得她的负累越来越多，他深深看着对方的侧脸，眸色沉沉的。
　　莉莉卡所说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此前她采取的一直都是速战速决的策略，因为时间越长，按照魔物的变异速度，拖个一年半载连她都无法招架，西必厄就是捏准了莉莉卡的作风才笃定她不会放着裂隙不管，没想到战事拖了快半年她还没有进入裂隙的打算，眼看菲琳德娜就要撑不住了，他才终于急了。
　　就在这时，莉莉卡竟然带着夜莺骑士团跑了！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西必厄还不信，直到看到她留的信。信中说此战必败，以她过往经验来看他们已经无力招架，只好先行一步了。
　　他几欲吐血，她都打不过，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他手下的兵又没应对过魔物。
　　攥着信的手止不住颤抖，菲琳德娜是守不住了，莉莉卡既然做了逃兵，回去自然有她受的，只是自己要是继续留在这只有死这一条路。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他冷汗涔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必厄还是不愿意被扣上逃兵的帽子，要是再拖拖兴许还能撑到援军来，只能用自己手下的骑士撑一下了。
　　与此同时的提灵西亚，海露莎与皇帝正对峙着。
　　“父皇，您为防着夜莺骑士团殚精竭虑，但您手下的兵，真的能打胜仗吗？”海露莎面带微笑，用着及其恭敬的语气说着足以掉头的话。
　　皇帝心里生出一丝丝害怕来，他这个女儿在眨眼间成长到这副模样，獠牙是藏都不屑于藏了。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打压，怒斥一句放肆，不想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我就赌……”她顿了顿，嫣然一笑，“西必厄会逃。”
　　皇帝拍案而起，声音又高了几个度：“他是我的亲信，他怎么敢！”
　　“父皇息怒，要活着才能做您的亲信，要是死在菲琳德娜，这些不过是虚名而已。”
　　皇帝脱力坐了回去，身体因气极颤抖，他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亲信本就不多，要是折了个西必厄，该怎么从布朗萝丝和这个女儿的手里活下去……
　　“父皇不信吗，那我们就派个人去前线查探如何。”她的笑容依旧柔软地像白兔，却莫名让人觉得阴森。
　　皇帝咽了口口水道：“对，对……派人去看看，来人！”
　　“黄金宫门口不就有个合适的人吗。”她提醒道。
　　皇帝想起在海露莎进来后就有人前来通报，他只好让人在外候着，思考片刻，一时间竟找不到有谁比那人更合适了。
　　罢了罢了……暂且用用也未尝不可，说不准能发展成他的势力。
　　他摆摆手：“让人进来。”
　　……
　　莉莉卡如今就驻扎在菲琳德娜的不远处，她让士兵们装作普通商户，截下了西必厄发往提灵西亚的信，此刻在外人看来，莉莉卡的离城不过是战术之一，城中的人恐怕还在等皇帝对她的判决。
　　眼看战事告急，她的状态也不太好，饶是漫不经心如阿希尔也能看出来，事态已经到达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城中人的死活和他毫无关系，他只知道要是城破，莉莉卡一定会不遗余力进城，到时候就算是自己出手，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打算赌，就应该狠下心来，这次你的底牌是什么，还是你的命吗。”他的语气很不好听，阿希尔只是不懂，明明对方比谁都更想要活着，却总是把自己当成最后的代价，陷入到自苦的境地中。
　　莉莉卡咬唇，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了？他气性一下子上来了，质问：“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帮你？”
　　或许是因为成日的忧心，她的慌乱根本无力掩饰。
　　阿希尔笑得冷冷的，他一步步逼近对方：“莉莉卡，你知不知道你总给我一种感觉，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离开。”
　　莉莉卡终于抬眸，眼神中全是悲戚，她没有否认——
　　因为她从没想过要留在这个时代。
　　这不是她的时代，即便后世的她依旧一无所有，如今身处此地勇气，却是因为回去这件事给予的力量。
　　只是她放不下的……她看着阿希尔。她不敢去想要是自己离开，阿希尔会是怎么样子，所以只能沉溺当下，不去想与他有关的未来。
　　他用双手禁锢着莉莉卡的肩膀，逼她面向自己：“我不明白别人的死活和你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她下意识后退，却因为对方的桎梏动弹不得，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莉莉卡挣扎喊道：“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的！”
　　“那就变成只有我们好了。”他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毫不犹疑地说。
　　卸下所有伪装，这才是他最本真的样子，和初见时那样，对方依旧是那个带着对世界的恨意，一点点将自己磨灭的疯子。
　　真是疯了……
　　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人对她讲过相同的话，像是本能反应，一股刻入骨髓的惧怕蔓延全身，身体瑟缩着。
　　她的表情从难过变为了不可思议，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两年时间，以为自己改变了许多，其实连对方的伪装都毫不知情，还因为他做出的改变而动心……
　　一瞬间，莉莉卡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
　　“你果然失望了，”阿希尔自嘲一笑，“你希望我因你而改变，对自己却意外宽容。”他兀地松开了手。
　　莉莉卡往后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她再次抬眸，却落入了对方冷冰冰的视线里。
　　阿希尔看着她的狼狈轻蔑一笑，消失在了房间中。
　　她只觉得恐惧已经让她无法呼吸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深刻的惧怕从何而来，如何都止不住。
　　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莉莉卡的思绪，她咽了口气，平复好心绪后喊了声进。
　　“大人，提灵西亚的使者已经到菲琳德娜城下了。”骑士禀报。
　　等了这么久的东风总算来了，只是士兵吞吞吐吐的，她心下一凉，猜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
　　“是谁……”
　　士兵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是艾瑞尔.克莱德里西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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