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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雨蝶
李听莹心里乱糟糟的，安哥跟她道别她都没听见。
灵芝也回来了，抱着一堆药包。她边走边看着身后跑出去的安哥，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了？”
夏晴看见灵芝回来，伸手道：“无事。给我吧，我先去给大少爷煎药。”
“哇，这……这么多东西！”灵芝瞧见院子里堆放的物件，目瞪口呆。
李听莹听见灵芝说话，转头见夏晴要接东西，立即开口：“我来吧。”
接着她便上前接过灵芝怀里的药包。并非不信任这些丫头，她是不放心自己能否好生照料沈闻竹，必须确保他入口、所用之物都稳妥无虞才行。
夏晴神色复杂地看着李听莹离去的背影，心里涩涩的，四姨娘不相信她吗？
李听莹进了厨房，先打开药包反复查验多次，确认无误后才开始为沈闻竹煎药。煎药时又反复检查了药罐，真真是操碎了心。
炉火燃起，火光映着她的脸，染上一层暖黄。一双黑眸也被烤得发热。李听莹闭上眼睛，眼皮为眼球降了温，她趁机反复回想雨蝶的反常举止和言语。
想着想着，她心里就很烦躁，怎的一个个事儿接踵而来，好似理不清剪还乱。
李听莹闭着眼睛蹲着，面前的瓦罐安静地被施行火刑。
她疑心，老丁头的死有蹊跷……
是了，她忘了一个人！可以问她！
李听莹立马睁开眼睛，眼瞳倒映出跳跃的火光，她接着转头喊：“夏晴！你来看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听见四姨娘喊她，夏晴赶紧抬头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接着端着李听莹喝完药的碗，小碎步地“瞬移”过来了。
李听莹也起身，提着裙摆步履匆匆。路过灵芝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同我一道。”
灵芝嘴里已塞满了瑞芳斋的糕点，含糊不清地“呜呜”着被拉走了。
夏晴看着两人一块离开，心里不知为何失落起来，四姨娘为何不带着她？
四姨娘此时要去做什么？莫非为的是刚刚那件事？
她站起身，想了想，走到她们住的屋子，一进去就见春絮对着图纸琢磨，她的发髻也被挠乱了几缕，对进来的夏晴浑然未觉。
春絮放下物什，揉揉太阳穴，才看见站着的夏晴，她柔和的笑笑：“有什么事吗？”
“劳烦春絮姐，瞧一眼大少爷的药，我有个姐姐病了想去探望。”夏晴说。
春絮点点头答应了，正好休息一下，夏晴见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也抓紧走了。
如今天色变得灰白，太阳也下山了，照得天边一抹绚烂的残云。
夏晴跟上四姨娘的脚步，发现她去的方向是二少爷的院子，不是去找雨蝶，她停了跟踪，转身就朝着老太太的院子去。
而前面走远的李听莹刚好转头，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眨了眨，没有继续多想，转头赶向西厢房。
如今离八月十五只剩不到几日，这一路上已是张灯结彩。
李听莹瞧着屋檐和游廊上都悬着红灯笼，花园假山旁还设了几盏兔儿灯。有下人抱着物件穿梭，看见李听莹时，都纷纷避让。
她就像个人形路障，过往车辆都避之不及。
李听莹和灵芝都习惯了，只要他们不上门挑衅，她才没精力去整治这些流言，不过这种情况比之前好一些了。
好似那次在沈闻修的小厅堂出来，淌了两行清泪，让那些管事处的仆从误会了，竟称赞四姨娘良善，为一介下人落泪，还说四姨娘曾去扫过墓，这般传着，倒让她的名声好了些。
真是哭笑不得。
李听莹心情却有些沉重起来，她和灵芝很快地来到了沈闻修的院子，李听莹还有点紧张，不知道紧张什么，是怕遇见沈闻修？
下人这几日忙碌，大门都不关，李听莹顺利地进来了，这还是自她上次从这里离开，第二次再来。
下人们似乎是得闲了，李听莹进来的时候，还有人看她，似乎是习惯她出现，神色不是很恐慌。
有下人上前说：“四姨娘怎的不让门房递帖子？二少爷被老太太请去商议中秋宴的事了，倒让您白跑一趟。”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寻二少爷的，我找云燕，云燕在么？”李听莹说。
“哦，四姨娘找云燕姐啊，可是她也跟着二少爷一道去了。”
这么巧啊，真是的。
李听莹点点头，告辞了，带着灵芝往回走，既然没见着云燕那她就去老太太那里看望一下雨蝶好了，万一遇见云燕正好问问，就是得想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两个人目标太大了，李听莹看了看无聊的灵芝，两人视线相撞，李听莹笑着说：“小灵芝～想不想回去吃枣泥糕啊？”
不到三秒，两人分开，一个朝东厢房，一个朝寿安堂。
而夏晴这边已经来到了寿安堂，门关着，夏晴敲敲门，还没说话，门就被打开了，是一个脸熟的丫鬟。
“夏晴姐？你怎么来了？” 小丫鬟满脸惊讶地迎上来。
“我来看看雨蝶，听说她病了好些天，心里记挂着。” 夏晴抬脚往里走，语气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安。
“雨蝶姐姐可怜见的，烧得昏沉，刚睡下不久。她还住原先那处，夏晴姐你熟路，我就不跟着扰她了。”
夏晴点点头，顺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穿过几道海棠门，那间老太太特许她和雨蝶同住的小馆便映入眼帘 —— 这里远离下人聚居的偏院，幽静得很，除了面积小些，厨房、书房一应俱全，曾是她们俩最安心的小天地。
天已擦黑，暮色如一层薄纱裹住庭院，虫鸣声此起彼伏。
夏晴走到熟悉的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雨蝶姐？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夏晴又敲了两下，才听见一道细若蚊蚋的声音飘出来，轻得像要被风吹散：“进来吧…… 没锁门。”
夏晴闻言推开门，顿觉得屋内凉丝丝的，空气里卷着药味，四周也昏暗，没有点灯，屋里头陈设都仿佛盖着一层淡灰色的轻纱，这种氛围陌生的像是夏晴从未在此生活过。
“怎的不点灯，也不烧点炭？”夏晴的声音也被染得凉意翻滚，她感觉皮肤冒着鸡皮疙瘩，心里很怪异。
还好雨蝶睡着的床边燃着一盏灯，暖白色的烛光跳动着，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雨蝶虚弱的翻身侧过来，她的脸色比一个时辰之前还要白，脸上挂着汗珠，被烛光照得才看得清，旁边柜上摆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碗沿都凉透了，显然没动过。
“我就知道你会来……”雨蝶的声音虚虚的，不沙哑。
夏晴没有说话，上前一步，面露关心，她张张口，却是伸手摸了摸药碗，凉意顺着她的指尖爬满了她的胳膊，夏晴蹙眉，问：“这药怎的不喝？都凉了。”
雨蝶闻言，闭了闭眼睛，似乎是自嘲地笑，道：“喝不喝有什么用？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她的声音像风化的蝉翼，特别薄，易碎。
“你怎么了？可是得了什么病？”夏晴有点紧张。
“病？”雨蝶发出破碎的笑声，“身病尚且有药可医，心病呢……”接着喃喃自语，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办法。”夏晴握住雨蝶的手，她的手也冰凉，夏晴蹙眉想要起身，却被雨蝶打断道：“不用了，别走。”
她知道夏晴要去干什么。
雨蝶的眼眸黑得深幽幽，她侧头，张张口：“夏晴，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儿为何会去东厢房？”
“我怕我明儿再也来不了了，我要给你个交代，我也想让你来看看我，别等我的尸凉了，你才来。”
夏晴的眼帘颤了颤，心底爬上淡淡的恐慌，她下意识地说：“你这是怎么了？说这些话作甚？”
雨蝶眼皮颤抖，抖出眼泪，“夏晴，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全都没有做！我甚至还总是在老太太面前嚼你舌根……”
“可是你，你一点也不生气，你知道了你也不恼，显得我就像个唱戏的……”
夏晴没有回答，心脏裂着缝。
“我最讨厌你！我最恨你这副样子！” 雨蝶突然用力甩开她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怨怼。
夏晴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她冷静地说：“别说了，好好养病，我去弄些炭火给你暖暖。”
“别走！”雨蝶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将夏晴钉住，夏晴转头，看见雨蝶的眼睛流出黑色的泪水，环境昏暗，她看不清雨蝶的眼泪颜色。
“你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怨我？” 雨蝶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泪越流越凶。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你，知道我妒你，是不是？”
“你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糊涂！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特别可笑？”雨蝶的眼泪像车子一样碾过夏晴的身体，夏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夏晴的喉咙发紧，无措地张口：“……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好了，你该喝药好生歇息。”
“别去了，治不好的，杀死我的不是病！”
夏晴的脚步一顿，机械地转头看向雨蝶，她真的像一只沾满雨水的蝴蝶，徒劳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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