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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序曲
烟花燃尽后的碎屑带着硝石味散落在冰冷的海堤上,像一场短暂而热烈的梦留下的痕迹。回去的路上,四人都很沉默,只有脚步声和海浪声在夜色中交织。奇鸢把她们送到老小区楼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便和岑寂转身消失在巷口更深的黑暗里。
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屋,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的寒气。阿婆竟然还没睡,听到动静从楼下探出头,看到是她们,尤其是看到悸满羽回来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了然,絮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赶紧端上来两碗一直温在灶上的甜汤圆。
“阿婆,这么晚了您还没睡?”悸满羽有些过意不去。
“人老了,觉少。”阿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再说了,就知道你这丫头待不住那边。快,跟霖霖把汤圆吃了,暖暖身子,讨个吉利。”
碗里白胖的汤圆在清甜的汤水里浮沉,咬开是流淌的黑芝麻馅,甜腻温热,一直暖到心底。司淮霖三两口吃完自己那碗,看着小口小口吃着汤圆、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的悸满羽,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下次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悸满羽舀汤圆的手顿了顿,抬起眼,对上她平静却认真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新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开始了。
没有走亲访友的繁琐,没有觥筹交错的应酬,只有属于两个人的、安静而自在的时光。假期所剩无几,作业却堆积如山。两人再次恢复了并排坐在书桌前刷题的日常,只是氛围比期末前轻松了许多。偶尔遇到难题,会互相讨论;累了,就停下来,一个抱起吉他随意拨弄几个和弦,另一个则安静地听着,或者看看窗外冬日寂寥的海景。
司淮霖似乎对那晚在海边放的烟花意犹未尽,那短暂的光亮仿佛点燃了她创作的某个开关。她开始更频繁地抱着吉他写写画画,笔记本上涂满了凌乱的音符和歌词片段。有时她会弹给悸满羽听,问她的感觉。
“这里,是不是太急促了?”
“结尾这里,加一段泛音会不会好一点?”
“歌词这样写,会不会太直白了?”
悸满羽并非音乐专业,但她有着细腻的感知力。她会认真听完,然后给出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前面是有点急,像在逃跑。后面……嗯,泛音很好,像烟花熄灭后的余韵。”“歌词……我觉得这样很好,很真。”
她们的对话自然而坦诚,一个负责创造,一个负责感受和反馈,像两种不同乐器的协奏,意外地和谐。
大年初三那天,刘文在群里发消息,约大家一起去镇上刚开放的、一个小小的新年庙会。消息一出,响应者众。被作业折磨了好几天的管翔李铭等人如同脱缰的野马,纷纷表示必须去“吸收点人间烟火气”。
庙会确实不大,挤在镇中心的一条老街上,红灯笼挂满了枝头,各种小吃摊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混杂着糖炒栗子、烤红薯、油炸糕的香味,还有孩童玩闹和摊主吆喝的声音,热闹非凡。
一群人汇合后,立刻融入了这喧闹的人潮。李铭和左叶为了一个糖人摊位的最后一条“龙”糖人差点“大打出手”,最终被赵范用两串巨大的棉花糖成功“收买”。管翔和杨吴则对一套看起来颇具“古风”的智力环产生了浓厚兴趣,蹲在摊位前研究了半天也没解开,被摊主大叔笑着赶走。许薇烊和刘文手挽着手,在各个卖小饰品和手工编织物的摊位前流连,偶尔发出小小的惊叹。
司淮霖和悸满羽走在稍后一点。司淮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扫过热闹的街景,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柔和。悸满羽跟在她身边,看着周围洋溢的笑脸和浓浓的年味,心里那份因为家庭而带来的阴郁,似乎也被这温暖的世俗气息冲淡了不少。
“吃不吃?”司淮霖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停下,侧头问她。
悸满羽看着那晶莹剔透、裹着糖壳的山楂,点了点头。
司淮霖买了两串,递给她一串。咬下去,糖壳脆甜,山楂微酸,冰凉的口感在冬日里别有一番风味。
她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偶尔交谈几句,内容无关学习,也无关那些沉重的心事,只是关于眼前看到的趣事,或者对某种小吃的评价。平淡,却充满了生活本身的气息。
在路过一个套圈的摊位时,李铭等人正在大呼小叫地尝试,战绩惨不忍睹。司淮霖看了一会儿,忽然对悸满羽说:“你想要哪个?”
悸满羽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奖品都是一些粗糙的毛绒玩具或陶瓷摆件。她摇了摇头:“不用……”
司淮霖却没听她的,径直走过去,付钱,拿了十个圈。她没像李铭他们那样咋咋呼呼,只是站在线外,目光专注地看了看摆放的奖品,然后手腕一抖,第一个圈飞出去,精准地套中了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穿着红色唐装的兔子玩偶。
“哇靠!霖姐牛逼!”李铭第一个喊出来。
摊主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把兔子拿了过来。
司淮霖接过兔子,转身,很随意地塞到了悸满羽怀里。
悸满羽抱着那个材质粗糙、表情憨傻的兔子玩偶,看着司淮霖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淡然表情,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脸颊微微发热。
“再来再来!霖姐帮我套那个最大的!”李铭起哄。
司淮霖白了他一眼:“自己玩去。”说完,便拉着抱着兔子的悸满羽继续往前走了。
庙会之行在傍晚时分结束,大家各自散去,约好开学前再找时间一起赶作业(虽然大概率是互相“借鉴”)。回去的路上,华灯初上,年节的气氛依旧浓郁。
短暂的假期终于走到了尾声。开学前夜,两人一起整理着书包,将一本本崭新的下学期教材和厚厚的寒假作业塞进去。
“又要开学了。”悸满羽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是一种对时间流逝的平静陈述。
“嗯。”司淮霖拉上书包拉链,动作利落,“高二下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不言而喻的压力和新的开始。
这个春节,没有阖家团圆的热闹,没有丰盛的年夜饭,甚至充满了逃离和委屈。但最终,它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烟花、汤圆、庙会、冰糖葫芦和一个傻乎乎的兔子玩偶中,落下了帷幕。
它像一首仓促却动人的间奏,穿插在她们忙碌而充满挑战的高中生活里。有酸涩,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彼此陪伴下滋生出的、细微却坚实的温暖和勇气。
司淮霖拿起靠在墙边的吉他,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清越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那首新歌,”她忽然说,“快写完了。”
悸满羽看向她,眼中带着期待。
“等写完了,第一个弹给你听。”
“好。”
窗外,是深沉的夜和无尽的海。而属于她们的,新的乐章,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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