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覆乾坤

　　第三卷：惊涛骇浪卷朝堂

　　第六章：金殿对峙波澜诡，棋局将残现杀机

　　西山道上的厮杀与内卫副统领的自尽，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虽未在明面上掀起惊涛骇浪，却在权力核心层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暗涌。王奕鸿与林墨然悄然返回闲云居，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内卫高层被渗透，意味着“玄先生”的触手比想象的更深，皇帝身边，究竟还有多少可信之人？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程岩那边的消息。真账册能否安全送达？陛下见到后，又会作何反应？每一刻等待都显得无比漫长。

　　直到次日午后，程岩府上的那位老仆才悄悄传来一个口信：“货已送到，东家说，‘山味’极重，需细细品鉴，请静候佳音。”

　　口信隐晦，但王奕鸿明白了：账册已通过程岩之手，安全呈递御前！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最关键的一步，总算迈出去了。现在，球踢到了皇帝脚下。

　　接下来的两日，皇城表面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漕运衙门那边毫无动静，钱大使仿佛人间蒸发。冯七的残余势力似乎也销声匿迹。但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将是决定命运的惊雷。

　　第三天，大朝会。

　　紫禁城金銮殿，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渊，扫视着下方的臣工们。

　　例行政务奏报完毕后，皇帝并未像往常一样宣布退朝，而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近日，朕收到一些……有趣的奏报。关乎漕运，关乎边关，更关乎我朝堂纲纪。”

　　大殿内顿时落针可闻，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预感有大事发生。

　　皇帝目光转向文官队列中一位面色红润、体态微胖的官员：“李爱卿，你身为漕运总督，执掌天下漕粮命脉，辛苦了。”

　　漕运总督李甫仁连忙出列，躬身道：“臣惶恐，为国效力，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他语气恭谨，但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分内之事？”皇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朕来问你，去岁漕粮报损三万余石，称是运河风浪所致，可是实情？”

　　李甫仁额头微微见汗：“回陛下，确是实情，各地均有报备……”

　　“是吗？”皇帝打断他，声音转冷，“可朕怎么听说，那三万余石粮食，并未沉入河底，而是经由你麾下钱大使之手，换成了精铁兵甲，运往北狄了呢？”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通敌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甫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浑身颤抖：“陛下！陛下明鉴！此乃诬陷！定是有人构陷于臣！钱……钱大使之事，臣实不知情啊！”他试图将罪责推给已“失踪”的钱大使。

　　“不知情？”皇帝冷哼一声，从御案上拿起几本账册（正是王奕鸿送入的那几本），重重摔在李甫仁面前，“那你看看这些！上面有你李甫仁的印信，有你亲笔批示的‘准’字！还有你收取的巨额‘冰敬’、‘炭敬’！你还有何话说！”

　　账册散落在地，那熟悉的格式和笔迹，如同催命符，击垮了李甫仁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臣……臣罪该万死……臣是受了……受了……”

　　他似乎想吐出某个名字，但就在这时，武官队列中，一位身着紫袍、气度威严的老者，忽然沉声开口：“陛下！”

　　众人望去，竟是当朝太师，位列三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庞吉！庞太师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电。他缓缓出列，看都未看地上瘫软的李甫仁一眼，对着皇帝躬身道：“陛下，李甫仁身为漕督，贪墨渎职，通敌卖国，罪证确凿，依律当处以极刑，以正国法！”

　　他先声夺人，直接将李甫仁定性，堵住了他胡乱攀咬的可能。接着，话锋一转：“然，老臣以为，此案事关重大，恐非李甫仁一人所能为。其背后是否另有主使，还需彻查。但眼下北疆战事吃紧，朝局当以稳定为上。若大肆株连，恐动摇国本，令前方将士寒心，令天下百姓不安啊！”

　　庞太师一番话，看似为国为民，实则是在施压，要求皇帝适可而止，不要再深究下去。殿内不少官员纷纷附和：“太师所言极是！”“当以稳定为重！”

　　王奕鸿虽未在场，但通过程岩事后转述，能想象到当时金殿上那无声的惊雷与暗流。庞太师的出面，几乎将“玄先生”的身份呼之欲出！这位权倾朝野的三朝元老，难道就是那幕后黑手？

　　皇帝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师忧国忧民，朕心甚慰。李甫仁罪大恶极，依律严惩，夷三族。其同党，由三法司会同内卫，严加审讯，务必揪出所有蠹虫！至于是否株连……”

　　皇帝目光扫过庞太师，以及下方一众噤若寒蝉的官员，顿了顿，才继续道：“朕自有分寸。国法如山，纲纪不容紊乱！但朕亦不欲牵连无辜。此案，一查到底，但需证据确凿！”

　　这话看似折中，实则表明了皇帝彻查的决心，但也给了庞太师等人一个缓冲，暂时避免了朝堂的彻底分裂和动荡。一场可能引爆朝局的风波，被皇帝以高超的政治手腕，暂时压制了下去。

　　李甫仁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他的下场已然注定。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庞太师安然返回队列，面色古井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退朝后，程岩第一时间找到王奕鸿，详细讲述了朝堂上的惊心动魄。

　　“庞太师……”王奕鸿喃喃道，这个名字如山般压在心头。若他真是“玄先生”，其势力之庞大，根基之深厚，远超想象。皇帝今日没有动他，既是稳定大局，恐怕也是因为尚未掌握其直接参与通敌的铁证。

　　“奕鸿，陛下虽未明言，但已暗示此事未完。”程岩低声道，“庞太师经此一事，虽未伤筋动骨，但已暴露于陛下视野之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恐怕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和闲云居，首当其冲！”

　　王奕鸿点了点头。扳倒了李甫仁，只是斩断了“玄先生”一条重要的臂膀，远未伤及其根本。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而对方接下来的反扑，必将更加疯狂和无所不用其极。

　　皇帝在等待更确凿的证据，而庞太师，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所有隐患，包括王奕鸿这个始作俑者。

　　棋局已至中盘，杀机四伏。闲云居这叶扁舟，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第三卷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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