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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
这日,齐棱与许音一同去见了位故人。
那人名唤江宁,是两人童年的玩伴,后来随家中举迁往苏州经营绸缎生意,此次是游玩路经临州,特意在天河客栈歇脚,与他们一聚。
故人重逢,自是欢喜。雅间内茶香袅袅,江宁神色自然地拉过身旁那位一直安静含笑的清秀公子的手,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林清辞,我的契君。”
“契君”二字一出,雅间内有瞬间极其微妙的凝滞。
江宁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波动,或许是察觉了却并不在意,他性情向来洒脱不羁。他笑着讲起他们如何在苏州相识相知,最终得以相伴相守。他语气平和,带着历经波折后的满足与坦然,林清辞则在一旁微笑着补充细节。
他们讲得自然,许音和齐棱也听得专注。
四个人就这样聊了半日,从追忆往昔童稚趣事,再到江南与临州的风物差异,气氛融洽,笑声不断。直至中午,江宁二人才起身告辞,约定明日再一同游湖。
回家后,齐棱一直有些神思不属,午后更是坐立难安。抽了本书,而书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到了下午,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叫了贴身小厮贺云陪着,又悄悄去了天河客栈。马车行至离客栈不远的一个街角,他刚掀开车帘,却一眼瞥见许音那辆熟悉的青幄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
齐棱心下猛地一跳,满是疑惑——许音不是才与他分开不久,怎的又独自折返?他来不及细想,赶忙低声嘱咐车夫:“避一避,别让许音瞧见。”
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处僻静的巷口,主仆二人远远瞧着。不多时,果然见许音从客栈出来,神色如常地登车离去。
待那马车走得看不见了,齐棱才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怀着一种惴惴的心绪,快步走进客栈,径直去敲江宁的房门。
江宁开门见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无奈:“棱儿?你怎么也又来了?方才昭言才走,你们俩这是约好的不成?”
齐棱进了屋,喝了杯茶,这才缓声道:“江宁,我想问你结契君的礼”
江宁这次直接笑出声了,“得了,前后脚的工夫,你俩问的竟还是同一桩事!”
“同、同一桩事?”齐棱的脸“唰”地一下烧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只觉得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江宁看他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却也不厌其烦的把他跟许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待到齐棱回了马车,小厮贺云见他坐稳,便自然地探头嘱咐车夫:“去隐青瓷坊。”
“别!”齐棱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急促。
贺云疑惑地回头:“少爷,怎么了?原不是打算好了去寻许公子,一道回许家吃饭的?”他记得出门前,自家少爷还挑了半天的衣裳。
齐棱被问得一噎,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抿了抿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我现在……没办法见他。”
贺云虽觉奇怪,但见自家少爷神色躲闪,只当他是身子不适,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吩咐车夫改道回府。
马车轱辘声响起,转向了与隐青瓷坊相反的方向。贺云只见齐棱缓缓靠在车壁上坐了,不消片刻,又倏而猛地坐的挺直,过了一会又蹭到另一边儿坐了,紧闭了眼把头抵在车角看不清表情。
贺云越看越怕,小声开口:“少爷这是……”
齐棱没看他,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他总不能向贺云直言: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那巨大的羞怯、不安和狂喜。
隐青瓷坊。
沈聿修最近对许音意见很大。
原本应付几家老主顾的大单,瓷坊里上下已经很是繁忙,前些日子又接下了那阿拉伯商人的单,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可许音这个少东家,当了甩手掌柜,这两天不知道鬼鬼祟祟琢磨什么,整日手里拿个了个瓷瓶描画着什么,见他过来还躲躲闪闪。
沈聿修心下疑窦丛生,他想起许音前日满脸春风地叫了个窑工进他屋里,闭门谈了半天。于是趁着许音又被账房请走的空档,他寻了个由头,找到了那个前日被许音叫去谈话的窑工,名唤石磊的憨厚汉子。
“石磊,少东家前日寻你,所为何事?”沈聿修语气平和,状似随意地问起。
石磊是个实诚人,见沈先生问起,黝黑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挠了挠头,憨笑道:“沈先生,是好事!少东家……少东家是帮俺的大忙哩!”
他也没瞒着,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上个月,跟少东家说话,俺心烦,就问少东家,俺喜欢隔壁街坊家的阿彩姑娘好些时候了,就是嘴笨,不知道咋开口。少东家就笑了,说帮俺想想办法。”
石磊越说越激动:“没过两天,少东家就给了俺一张画样,让俺写句话,他张罗烧个瓷瓶送给阿彩!”
“你写了什么话?”
“就……就是……‘阿彩嫁我,柴火旺,米缸满’!”石磊不好意思地复述着这直白又朴实的承诺,“后来俺按少东家教的,把瓶子送给阿彩了。前日少东家就是特意来问俺阿彩啥反应……嘿嘿,阿彩她……她收了瓶子,脸红扑扑的,也没说不乐意……”
石磊脸上满是幸福的光彩:“俺家昨日刚去下了聘,今日就在筹备婚礼了!沈先生,到时候您和少东家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沈聿修听着,先是愕然,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喜。这杯喜酒,我一定到。”
他转身,再看向许音那扇房门时,眼神里夹杂着了然与探究。
他是不是……在拿人家石磊试水呢?
沈聿修忽然极想进去看看,看看许音这两日寸步不离的那个瓶子上,究竟有什么。
还没等他动作,许音已从账房那边转了出来,一眼看见他,立刻扬声叫住:“怀瑾,正巧你在!”
他几步上前,拉住了沈聿修的手,语气郑重:“瓷坊的事,这几天要多辛苦你了。我有件大事要忙,恐怕得……”
沈聿修抽回自己的手,反握住许音的,还拍了拍,打断道:
“你可是要烧个瓶子,上书——‘棱儿嫁我,柴火旺,米缸满’?”
许音的眼睛立时睁圆了。
沈聿修也配合着瞪眼看着他。
过了片刻,许音咳了一声,“措辞……应是要文雅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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