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皇帝去种田

　　有错当罚，有功必得当赏。

　　举荐黄云燕出宫操办法事，为的是归来顺理成章解了禁足。

　　“寺庙清净，去小住几日静静心也好，一应吃住内廷已打点妥当，黄夫人只管安心就是。”

　　眼下，黄夫人最大的担忧就是如何解了女儿禁足之苦。

　　闻言，只拉着秦双双的手眼角泛湿，“丽妃的事我也知晓，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皇上只下令禁足，想来也少不得娘娘费心周全，云燕是我幼女，又从小娇惯，我与她父亲在宫外也是日日挂心……”

　　想起女儿在宫里吃的苦，黄夫人又开始眼圈发红，秦双双赶紧反握住黄夫人的手，截了话头，“皇上看重黄府更看重淑贵妃，下令禁足也只是在气头上做给六宫看，哪里会真的怪罪，等皇上气消了，待淑贵妃定会一如往昔。”

　　瞧了眼坐在身旁，心灰意冷眼神呆愣的女儿，黄夫人觉得，就算皇上肯回头，只怕黄云燕也难。

　　寺庙建在山上，内廷李全贵再费心安排，衣食住行也不比宫里，好在这次负责守卫的领队是袁顶梁，也叫秦双双安心不少。

　　事先准备好的一百两赏银，袁顶梁看都没看，面对贵妃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冷脸，“臣当好每一幢差事是因为拿着朝廷俸禄，职责所在，并非为了赏赐。”

　　入宫来，银子送不出去还是头一次。

　　袁顶梁如此耿直，秦双双不气反笑，“袁侍卫不要多心，出宫在外，诸事不便，万一淑妃有什么需要，没有银子也不方便，再者山上寒气重，来去辛苦，等忙完了差事，这点钱分给弟兄们吃酒驱寒也好。”

　　寺庙远离京城，此次出宫只有华阳宫的两名宫女和太监随行，若黄云燕真有什么交代，怕是少不得负责守卫的兄弟前后跑腿。

　　贵妃的娇气，他如何不知。

　　自己辛苦些无所谓，白指挥兄弟的事不能干。

　　“多谢贵妃。”袁顶梁接了银子，躬身告退。

　　超度亡魂是大事，初九这日，朱允炆携后宫妃嫔亲自将出宫车队送至大明宫外。

　　素装的黄云燕与宫里的喇嘛大师一并出发。

　　秋风吹过，一片凉，秦双双帮即将上轿的黄云燕紧了紧斗篷，“佛家讲究心平气和，妹妹心里怨气未消，如何办的好这差事。”

　　黄云燕撇了眼朱允炆站着的门口方向，“再有怨气，与死去的将士也不相干，法事之事我定会与主持协力办好。”

　　“有妹妹此言，我就放心了。”

　　勘察完末尾装有经文车厢的袁顶梁，来至贵妃车轿前，“路上还要时辰，请淑妃娘娘莫在耽搁。”

　　黄云燕坐稳，轿帘子落下，车队出发，秦双双退回朱允炆身旁，穿过宫墙前的街道，队伍越走越远。

　　黄云燕整个人瘦了一圈，再没了往日的明媚，朱允炆有些惆怅，“淑贵妃心里在怨恨朕。”

　　“皇上多心了。”

　　“是吗，她眼里没了从前的光。”

　　“门口风大，咱们回去吧。”

　　动心是一瞬间的事，心死有时也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有时候心死比动心更快。

　　自打确信是冬羽下毒后，秦双双就下令春桃，夏荷对她的一饮一食格外防范，春和宫正殿的门春喜亲自盯紧，不许任何闲人靠近。

　　冬羽进了殿内再没了往日的随意，身旁不是跟着春桃，就是夏荷，如何不明白，防的是谁，之所以她还安全，大概是秦双双想借她拉出丽妃这条大鱼。

　　冬羽悄悄从后门出了春和宫，火速找丽妃商议个对策出来，哪怕出宫也好，只要能活命，不想却屡吃闭门羹，羞恼闯宫不成反挨了宫女一顿威胁。

　　“咱们丽妃跟冬羽姑娘是有过几次往来，那都是为了公事，至于那使人安睡的药水，是冬羽姑娘说自己家母身体不好需要药物入睡，娘娘这才好心赏赐给你，丽妃与文贵妃同为后宫妃嫔，侍奉皇上，断不会做出互相残害之事，冬羽姑娘若是存心诬陷，即便我家丽妃宽容，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轻饶你。”

　　“明明就是丽妃许诺我可以亲近皇上，我这才对贵妃下手，如今事情办成了想赖账，我要见你丽妃，只问她敢不敢去皇上面前跟我对质。”

　　一声脆响，冬羽脑袋一震，侧脸浮起一个清晰掌印，“再敢嚷嚷，想想你家有几条命能抵。”

　　先不说有无证据，丽妃狠辣，杀几个平头百姓，犹如碾死几只蚂蚁。

　　经此一遭，冬羽才知晓丽妃的真面目，只恨一时贪心，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垂头回到春和宫，冬羽几次鼓起勇气，人都走到正殿门外了，一想到全家被杀的凄惨又折返回来。

　　巨大的心里纠结下，吃吃不下，睡睡不好，秋风落叶竟一病不起。

　　御医瞧过，来至春和宫正殿给秦双双回话，春桃愤愤不平，“活该，由得她自生自灭就是，娘娘没把她关进内廷已是顾念往日旧情，犯不着好心救她。”

　　良医难治心病，御医只管开方子抓药，至于病人听不听话，任神仙也难管。

　　秦双双只吩咐春桃，“只管熬了药送去，喝不喝由她。”

　　想起跟冬羽在御前奉茶的那段日子，秦双双终归狠不下心，如今冬羽病了，是死是活，只看天命。

　　走头无路的冬羽一心求死，将送来的药都洒了干净，再后来就连后厨送来的饭菜也不吃了，只直愣愣的躺在床上，两眼空空，看着屋顶。

　　小太监只管按时辰来送饭送药，把没动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子泼在屋檐下的空花盆里，再将上一顿送来的饭菜取走，换上新的。

　　床上，冬羽穿着衣服有时躺着，有时背对人蜷着，一动不动，屋里一日一换的马桶发出阵阵恶臭。

　　再后来，连马桶也空了。

　　春桃，夏荷知道冬羽的状况后，也只唾弃一句，活该，“别告诉贵妃，省的小主又心软。”

　　不吃不喝不睡，人也没几天熬头，月色透过纱窗照在屋内银光一片，躺在床上的冬羽习惯了黑夜，偶见这银光一时贪恋，摸着床沿打开了窗。

　　十五还是十六，冬羽捏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记不清了。

　　大如玉盘的月亮发着幽幽的银光，宛如家乡田埂边，妹妹在前头跑，她在身后追。

　　月亮西沉，旭日东升，小太监照例去送早饭，冬羽穿戴整齐，坐靠在窗前的椅凳上。

　　莫不是想通了，小太监壮着胆子上前一摸，冰冰凉凉。

　　冬羽死了，死在了十六的月圆夜。

　　听到这个消息的秦双双刚从皇后处请安回来，期间丽妃高调宣布，已怀有身孕，一月有余。

　　太后，皇后大喜，朱允炆更是亲赏了蓝府不少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虽是意料之中，亲耳听见冬羽死讯，秦双双还是心头一沉，难掩悲凉。

　　冬羽尸首已被安置在西偏门外，也通知了家人来接，春喜处理完后事，来回话，“应该是昨个后半夜，小太监早晨进去送饭，见冬羽坐在椅子上，还以为是见好了，上去一看才知早断了气，人走的挺安静。”

　　临了春喜加了这么一句。

　　半晌，秦双双放下茶杯，吩咐春喜，“准备一百两银子，再将冬羽的物件都收拾干净一并给她家人送去，也算留个念想。”

　　丽妃利用冬羽争宠，如今一个怀孕，风光无限，一个却落的丢命的下场。

　　自朱允炆登基以来，后宫妃嫔还是头次有喜，自免不了要设宴庆贺一场，只是前方战事吃紧，不宜铺张，故只在春风亭设宴庆贺一番。

　　丽妃刚怀了身孕，哥哥蓝章就被封了宣武将军，虽是虚职，但总算是个正经差事，好过闲散在家的名声。

　　庆贺的宴席除了丽妃娘家嫂子和皇后马府来了几人夫人，朝中文武官眷竟无一人到场，歌舞声乐更是没有，丽妃只觉扫兴。

　　朱允炆摸着丽妃还未鼓起的肚子，耐心哄道，“等来日生下皇子，战事结束，再大肆庆贺不迟。”

　　赶上燕王造反，闹得朱允炆心烦不已，丽妃再不懂事也只能将委屈咽下，娇羞到，“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君无戏言，等来日生下皇子，皇上可要好好弥补我们母子的委屈。”

　　“君无戏言。”

　　丽妃怀孕，自家哥哥即刻就沾了光，嫂子阮氏比刚当上母亲的丽妃还高兴，“丽妃妹妹这一胎要是能生下皇子，皇贵妃的位子就非你莫属了。”

　　心里乐开了花，丽妃抬眼见朱允炆距她仅十步之遥，又觉嫂子说话没把门，“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话若传到皇上耳里就不好了。”

　　“我知道，眼下这不是没外人吗，你哥哥找人寻了上好的阿胶，特嘱咐我给你带来，叫你只管安心养胎，吃完了我再给你送。”阮氏讨好道。

　　“哥哥也真是的，这宫里什么没有，用得着他在宫外瞎忙活，再好的东西能好得过御用贡品。”丽妃看不上不正混的亲哥，对他吃力不讨的忙活更看不惯。

　　阮氏陪笑，“好不好的，总是你哥一片心意。”

　　见朱允炆往亭子外走去，周遭一时无人，阮氏往丽妃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又道，“你哥前几日认识了一个得道高人，能观男女，还能施法术将胎儿转性，这生男生女虽是天注定，也总要尽些人事才行。”

　　丽妃脸色一沉，厉声道，“这件事我自有盘算，叫我哥别瞎费功夫，好好当他的差，以后有他这个国舅爷的好处。”

　　国舅爷得了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她这个国舅夫人的好处。

　　阮氏陪笑，闭嘴不在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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